強大的衝擊力賦予了箭矢強大無比的殺傷,身上沒有著甲的胡部戰士立刻就被這近乎是毀滅性的的攻擊打散。不過,箭矢的攻擊雖然是可怕了一點,但是比起之前的炮彈而言,場面終究還是要少了不少。
畢竟,弓箭就是弓箭,大傢伙都是仔細見識過的。生長在草原上的祖卜人哪裡沒有見過箭矢,所以這一輪打擊的殺傷雖然很大,但是對於胡人戰士的心理攻擊其實並不高。比起之前帶著雷霆光影效果的集火而言,胡部戰士們表示,這些都是毛毛雨。
戰馬仍舊是在奔騰,一個個胡部的戰士瘋狂的鞭打著胯下的戰馬,毫不憐惜的催動著他們最後的力量。作爲在戰場打慣了仗的胡人來說,他們知曉在這個時候應該選擇怎麼面對。畢竟,只有未知的東西纔是神秘而恐怖的,熟悉的東西自然是算不上什麼的。
一個百夫長揮舞著手中的長刀,臉上流露出了一絲癲狂的殺意,“爲了聖狼子孫的榮耀!”
萬隻馬蹄如同鼓吹一般敲擊著大地,向著那一道黑色的車陣滾滾而去。
令人牙酸的弓弦絞緊聲,何爭眼中不帶一絲一毫的波瀾。
“放!”
密密麻麻的箭矢再度升上了天空,彷彿是化作了雨點一般向著騎兵的軍陣落下。
一支支箭矢落在了祖卜人戰士的身上,立刻穿透了他們的身體。鮮豔的血花飛灑,一個又一個勇猛的戰士倒在了地上。下一瞬間,數之不清的馬蹄就從他們的身上踏過。
頃刻間,骨肉成泥。
所有的祖卜人戰士全部都是紅著眼睛,他們看著遠方穿著黑色甲衣的漢人戰士,眼中流露出了刻骨的仇恨。他們已經迫不及待的要衝破這些可笑的陣列了,他們手中的戰刀已經在呻吟著要飽飲敵人的鮮血。
密集的打擊扔在繼續,但是卻已經不能阻擋祖卜人戰士前進的腳步。對於他們而言,眼下只有一件事最重要,那就是衝過去,然後將那些人全部殺死。
弓馬嫺熟的胡人騎士開始摘下了自己的弓箭,對著地面的敵軍進行著反擊。他們自譽爲狼神的子孫,對於一切的事情都充滿著攻擊性。所以,他們不可能承擔著對方的攻擊而不還手。
但是,與著夏軍的攻擊比起來,他們的反擊多少都有一些軟弱無力。
稀疏的箭矢射入夏軍士卒的軍陣之中,大部分的夏軍戰士都低下了自己頭。夏軍士卒佩戴的乃是氈笠,也是後世常說的大檐帽,好像是銅鈸一般的構造,然後分出了一圈邊角。雖然說就樣式而言並不算好看,但是對於弓箭的防禦力而言,還是相當拿得出手的。
稀稀拉拉的箭矢落入了軍陣之中,大多數都沒有射中,或者是即便射中了也沒有造成足夠的傷害。大多數的士卒只是悶哼一聲就將這個傷勢忍了過去,而且還有一點就是,騎兵與箭矢撞在一起的時候,造成的傷害是兩個在一起的加成,換一句話來說就是,騎兵因爲自己的速度太過,造成了敵人箭矢威力的加劇。
所以,大多數的騎兵在衝鋒的時候多半都會穿上甲衣。畢竟,他們乾的活要比普通的士卒危險的多。不過,這些祖卜人倒是不用想那麼多了。畢竟,他們實在是太窮了,所以大傢伙閉上眼睛往前衝就行了。至於射中射不中的,就交給狼神來看顧吧!
與一貫是窮慣了的胡人部落不同,出身大夏禁軍的羽林軍士卒全部都是穿著一身整齊的披掛。從衣甲到武器,雖然不能說是天下無雙,但是比起眼前的窮逼來說,還是要高出不知道多少。
當然,李信在最初打的也就是這個打算。或者說,整個漢人王朝在一開始的時候打的都是一樣的打算。他們在第一瞬間,就看出了草原胡人最致命的一點,那就是他們夠窮。所以,只要抓住了敵人的弱點,那就可以對這個弱點進行有力的反擊。
不出所料,在滿了智慧的漢人面前,中原王朝很快就是拿出了一套讓整個草原胡人沒脾氣的戰略。
拿錢砸!
依仗著中原王朝特有的地理位置優勢,人員優勢,人才儲備優勢,還有資源供應優勢,從而形成了一個對於草原民族的完美碾壓。當然,這個策略也只有在中原王朝對於整個國家有著足夠的控制力的時候纔可以實施。若是沒有了足夠的控制力,那麼估計就沒有那麼好的待遇了。
按照李信曾經瞭解到的歷史,隨著中原王朝的不斷髮展,朝廷,即是中央,對於地方的控制力與動員力其實是不斷下降的。戰國時,韓趙魏楚燕齊六國隨便哪一個都有著拉出來二十萬兵馬而不影響國家穩定的實力,到了明朝末年,中原王朝能夠動員的兵力竟然還不到二十萬。須知道,明朝富有天下,接近兩億人口,而戰國時,七國加在一起也只有不到三千萬人口。由此,可以看見兩個時代的動員力有多麼大的差距!
滾滾的煙塵升起,馬蹄踏過,碧綠的草地已經變成了泥土特有的顏色。
所有的胡部戰士有些亢奮的喘著粗氣,看著躲在車陣後方的夏軍士卒,眼中已經露出了猩紅的殺意。
這一刻,他們距離敵人只有一步之遙!
不過,令他們遺憾的卻是,一步在有些情況下也可以化成不可逾越的天塹。
與著這些不知道炮營配置的蠻子不同,作爲炮營指揮使的王進可還是知道,自己手中除開這些長炮以外,還有著近距離的虎蹲炮。
胡騎已經逼近了三十步,王進瞅著胡人臉上獰惡的表情,臉上不禁是露出了一抹徹骨的冰冷。
手中的令旗在空中劃了一個交叉,然後就看著炮火轟鳴聲再度的響起。
數之不盡的散子打了出去,立刻就傳出了一陣陣血肉被打爛的聲音。
一匹匹戰馬猛地歪倒在地,順便將馬背上的騎士摜在了地上。
骨裂聲,哀嚎聲,炮火轟鳴聲交織一處,構築了一場酣暢淋漓的血肉交響。
若是李信在這裡觀戰的話,大概會想起來在許久之後,一個胡族政權就是這樣派遣著麾下的戰士向著敵人炮火衝鋒的事情。看起來固然是悲壯至極,但是實際上卻是不知所謂。
或許正如後世的一句話所言,文明對於荒蠻帶來的永遠都是碾壓。或許如今的北魏還具有著與大夏掰腕子的實力,但是眼前這些祖卜人卻是根本不具有這個實力。別看這一次在西京道的軍隊不多,但是卻已經匯聚了大夏近乎一半的實力。
以一隅之地面對一個國家,這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後世委員長殲敵無數,最後不還是棋差一招,落了一個泛舟而去的下場。而後終其一生,他都沒有再回到過生他養他的故地。誠然,大夏這一次是孤軍深入,但是,這一切並不重要,層級的不同足夠抵消這些小小不然的事情。
對於一個國家而言,所有的一切都顯得太過渺小,因爲一個國家能夠統合的實力根本不是一個小地方可以估量的。當然,這裡面的國家並不是指高昌、南詔等上不了檯面的東西。
哦,對了這個裡面還要把越南遷出去,畢竟人家的皇帝,可是在宋末元初的時候殲滅元世祖忽必烈的四億大軍。這雄雄天威自然是極爲強大的!
衝鋒的騎士已經開始出現了混亂,倒在地上的馬匹阻擋了後面的騎士前進,於是,自然而然的就出了混亂。不過,這些混亂對於他們來說並不算什麼值得一提的東西。畢竟,如果在平時的話,他們早就將這些混亂給磨平了。
但是,很遺憾!
這裡戰場!
曾經有人問過一個老兵,戰場是什麼地方?老兵告訴你,那裡有熱血,有豪情。有人問過儒生,戰場是什麼地方?儒生告訴你,封狼居胥,駐馬太行。有人問過將軍,戰場是什麼地方?將軍告訴你,是殺鬥場,是晉身堂。
但是,若是深究歷史的話,歷史則是會告訴你,戰場就是一個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都能發生的地方。在這裡隨便的一個小錯誤就會造成一場大的潰敗,在這裡一次小小的失誤同樣形成一個令人無法接受的下場。
但無論是怎麼說,有一點卻是無法改變的。那就是戰場的形勢瞬息萬變,根本不會給你留下一絲一毫的機會。
炮火轟鳴聲再度響起,數不清的火舌噴吐。
這一次卻是長炮與虎蹲炮的交響。
負責開炮的士卒調整了一下開炮的角度,十餘顆鐵彈順著祖卜人戰士組成的血肉城牆突了進去。
鮮血,殘肢,一瞬間成爲了戰場的主流。
站在前排的夏軍士卒不禁是微微抽搐著臉上的肌肉,對於他們而言,直面這些,可真的不是什麼好事情。雖然說他們都是從戰場上走下來的精銳士卒,但是在火炮的大規模裝備之後,這可是火炮第一次這麼大規模的在戰場上亮相。
本來他們以爲自己對於火炮的殺傷已經非常的清楚,但是眼前的事實毫無疑問則是告訴了他們一件事,他們很傻很天真!一個火炮的殺傷他們或許是已經看的清楚,但是大規模的火炮殺傷他們還真的沒有見過。
炮彈飛過,血肉炸開,飛濺的血滴與肉塊沖天而起。各色的內臟鋪在了地上,一個個的夏軍士卒全部都是臉色有些發白。成義看了一眼下面的大地,只覺得腹中一片翻涌。
乖乖,在這下面走一圈之後,只怕是連落個全屍的機會都沒有!
成義深呼吸一下,似乎是想要平息一下自己肚腹之中的噁心,但是入鼻的卻全部都是怪異至極的氣味,直叫人噁心。
用力的將口中的酸水嚥下,成義看了一眼離自己不遠的周頭,然後就在周頭那近乎是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帶著一股淡淡的蒼白。看到了這一點,成義沒來由的好受了很多。
“原來倒黴的不止我一個!”
事實上,也確實是如此。火炮面對著三十步內的敵人開火,飛濺的血滴與肉塊飛到他們身上的可從來都不在少數。不過,如果說他們還只是不舒服的話,祖卜人的戰士就已經是接近了崩潰。
殺戮會使人上癮,但這句話是對於對別人來說的。換句話來說就是,當施暴者是自己的時候,自然會感覺到酣暢淋漓,但是當自己成爲被施暴者之後,殺戮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了。
對於眼前的這些祖卜人來說,這一句話是尤爲在理!
在最後一通炮擊之後,大多數的祖卜人戰士都失去了再戰的信心。依靠言語激發出來的血勇之氣與悍不畏死終究還是有著時效的,當這些時效過去之後,帶來的自然是成倍的疲乏與恐懼。
畢竟,他們的勇敢只是因爲心底的恐懼或慾望而被激發出來的,換句話來說,這些勇敢根本就沒有支撐他們依存的根基。所以,當這些勇氣散去之後,祖卜人崩潰了。
“他們是魔鬼!只有魔鬼才可以使用火焰作爲武器!”
瘋癲的話語響起,然後就看一個牧民滿臉是血的坐在馬背上,然後就見他丟下了手中的戰刀,奮力的抽打著坐下的戰馬,
就在方纔,一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鐵彈將他前面三人徹底的打碎。迸散的血肉灑在了他的身上,那一瞬間,他心中的所有勇氣全部都是清洗一空。榮光什麼的都只是貴族的花言巧語,武勇一類的更不見他們親手拿出,所謂的狼神更是空無一物。與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比起來,只有自己的性命纔是最重要的東西。
他已經無法承受眼前的重量,他開始奮力的逃離戰場。他已經不記得上戰場之前那些貴族說過的話語,但是他卻是清晰的知道一點,那就是他要從這裡脫離出去。即便是下一刻就死,他也不要呆在這裡。
恐懼,已經完全佔有了他的身心!
他不知道自己的潰逃會引來什麼樣的狀況,或者說,他已經沒有去想那些事情的心思。他只想著從這裡逃離出去,他只想著活下去。
僅此而已!
但是,對於已經接近崩潰的胡人戰士們來說,這無疑是一個訊號。一個人帶頭,自然有著無數人起來效仿。
下一瞬間,就形成了大潰逃。
但是,潰逃歸潰逃,夏軍士卒卻是絲毫沒有改變他們痛打落水狗的決心。轟隆隆的炮聲不斷響起,弓弦絞緊聲同樣傳來,這一刻,戰場上已經變成了徹徹底底的屠殺。
雖然說,這一場仗從一開始的時候就是一場屠殺,不過,在剛一開始的時候,這些胡人戰士們還有著還擊的實力,但是現在的話。
好吧,現在已經變成了真正的屠殺。
隨著潰逃的出現,兩支漢軍騎兵再度從兩側出現,對著逃亡的軍隊一陣衝殺,然後再大搖大擺的回到了本鎮之中。
沸反盈天的戰場再度變得寂靜,空蕩蕩的戰場上已經遍佈了祖卜人戰士的屍骸。一根根箭矢插在身體,瑩白的箭羽好似一朵朵嬌豔的百合花,只不過,這些百合花卻盡數是由著血肉澆灌生成的。
風兒微微吹拂,箭羽搖動,映著戰場上的慘烈景象,倒是別有一番悽美的滋味。
失去了主人的戰馬在戰場上哀鳴,似乎是在呼喚著主人歸來。橫陳的屍骸遍佈,江這一片大地填滿。殷紅的血水順著戰馬留下的痕跡匯聚,形成了一個又一個的血坑。
濃郁的血腥氣盤旋在天空,地上已經沒有了可以落腳的去處。大地上,有著幾十道明顯的血衚衕,這裡全部都是炮彈的落點所在。
折靖看著眼前的戰場,嘴角露出了一抹冰冷的笑意。
紙張大軍多年,他也已經成爲了一個合格的將領。他的身邊一個青年策馬過來,齜牙咧嘴的看著戰場上的景象,面容上的表情那叫一個酸爽。他的名字叫做秦朗,與著柴嘉一般都是武監二期畢業的學生,不過他的運氣比起來柴大都護要差一些。不過因爲年齡比柴嘉小一些,所以他也不甚在意。等他到了柴嘉那個年歲的話,他自問是不比柴嘉差便是了。
“某家只知道少府出產的火器威力無雙,但是卻不知道居然會形成這一副模樣!騎兵什麼的,根本就是不夠看!”
聽了他的感嘆,折靖有些不贊同的搖了搖頭,“非是騎兵不行,而是對面的人實在是太蠢。若我驅使騎兵的話,絕對不會讓他們跟火炮硬碰硬。我會慢慢的耗著,等到把大軍耗死的那一天。”
秦朗咧了咧嘴,而後道:“折總管,你這話不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嗎?那些人要是能夠躲著咱們走,他們還能直接就這麼撞上來。我看他們是軟柿子捏多了,覺得自己有兩斤貨色,所以想要出來耍耍。未曾想,這威風還沒有把起來,倒是先捱了別人一巴掌!”
折靖聽著秦朗的話語,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傢伙說話果然是陰損的可以,誇自己的時候還不忘順便踩一下別人。大夏與北魏開戰只是第一次,這軟柿子捏多了自然不是說他們,而能夠與北魏一戰的自然也就只有東面的大趙。所以,可想而知秦朗方纔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你說他們會不會退回去!我賭他們不會!如果我輸了的話,紅袖招裡面請你喝酒,怎麼樣?”
秦朗賊眉鼠眼的看著折靖。
“那不行!”
“怎麼不行了?”
“我賭他們也不會,你賭他們會!”
折靖好不吃虧的補了一句,倒是讓秦朗有些尷尬。畢竟,他方纔說話,可是打算著佔便宜的。可是誰曾想這一位也是一個奸猾似鬼的人物,根本就沒有給他留下佔便宜的機會。
咧了咧嘴,秦朗對於折靖的心機表現了由衷的厭憎,並在心裡狠狠的罵了一句“臭不要臉!”不過,與著他明顯是欺詐的手段相比,折靖的手段卻是要好上太多太多。
沒了佔便宜的機會,秦朗搖了搖頭,正色道:“我等皆是軍中大將,這些事情還是少談爲好。”
“不過,你覺得下一次攻擊會在什麼時候?”秦朗終究是沉不住氣,朝著折靖問了一句。
折靖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千里鏡,就手舉在了眼前,“自己看看不就是知道了!”
秦朗瞅著不再搭理他的折靖,只得是無奈的抽搐了一下臉。他要是自己能看的話,他就不來這裡了。昨天晚上的時候,他的千里鏡被戰馬踏碎了,所以,他自然沒了這樣觀察敵情的機會。
一衆胡部首領看著敗亡回來的衆多的騎士,一個個的臉上全部都帶著怪異的色彩。
之所以如此的原因也很簡單,因爲這一次的進攻又失敗了。可是這一次失敗的,他們還沒有一絲一毫的閒話可以說。四千士卒衝上去的,如今能夠囫圇個回來的還不足一半,將近兩千多的胡部勇士躺在了戰場上。這一個代價,不可謂不沉重。
況且,就算是他們想要發火,他們還能發火嗎?
方纔的時候,他們可都是看到了眼裡。可以說,胡部戰士的每一次前進都是用著血與骨鋪墊出來的。太多太多的英勇兒郎倒在了戰場上,對於他們來說,他們付出的傷亡已經是足夠了。到最後的時候,場面實在是不可收拾,即便是撤回來了,也沒有什麼可以說道的。
可是,他們的心裡不舒服呀!
這世道究竟是怎麼了,雖然說與南人打仗的時候聽見過列陣不戰的規矩,但是那只是代表南人列陣之後難纏。只要是勇士們願意付出傷亡,還是可以將那些陣列撕破的。
可是現在不一樣,太多太多的胡部勇士躺在了地上。但是卻沒有見到一絲一毫的收穫,對於胡部的首領們來說,這很不正常!
他們隱隱感覺,這天似乎是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