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你放心,我沒事。”慕雪回頭露出輕鬆的笑,“如果我還會因爲他難過的話,那不是證明這四年我白過了?你放心,我一直都在爲這一天準備著,他對我不可能再有任何影響。”
“被你看穿了,好吧,那你說到做到,下去後早點休息,晚安。”顧淮恩笑著送走她。
但他的擔心是多餘的嗎?顯然不是!
關上門,慕雪嘴角的笑容收斂了,眼裡的淡然也換上了一絲憂傷。
她選了樓梯,拾級而下,臉上露出自嘲的笑。
真的不會有任何影響了嗎?慕雪,你騙誰!如果沒有影響,爲什麼心還是會慌?
四年了,一千四百多個日日夜夜,你自以爲忘記了的人,只是因爲沒有再去碰觸,而當他又出現在眼前,你才知道,要忘掉很難!
這一次,她能全身而退嗎!
慕雪坐在樓梯裡,任早已結疤的傷口復發,疼痛蔓延……
第二天,父親來電,說是中午回家吃頓飯,有事要交代她。
一早慕雪交代完公司的事後,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纔到家,當然這個家指的不是洛克菲勒城堡,而是父親在一座油菜花小鎮買下的房子。
推開柵欄的門,慕雪沒想到他會在。
庭院裡,雷厲風正在陪父親下中國象棋,父親對國粹似乎很熱衷,一直以來她每次來都陪他下一兩局,現在,原本是她坐的位置被他取代,她心裡有些不爽,可又無法否認他和父親坐在一起下棋比和她坐在一起要適合得多。
慕雪掩飾起自己的意外和煩躁,淡淡一笑,“你也來了。”
然後沒等他迴應就過去抱住父親,“爸,你說有事要交代我,什麼事?”
她都二十八歲了還在跟自己的父親撒嬌,若是外人看到一定會取笑她,但又如何,她就是要把過去二十三年所缺失的都彌補回來。
“呵呵……等我下完棋再說。雷,你確定要走這一步嗎?”威廉洛克菲勒拍了拍寶貝女兒,突然出聲提醒失神的對手。
慕雪回頭,正好看到雷厲風低下頭去,斂眉,舉棋不定的模樣,一定是她看錯了,在生死麪前都面不改色的男人怎麼可能會覺得不好意思。
“洛克,你贏了。”雷厲風把手上的炮放了下去,攤手笑道。
騙人!明明這步棋還走得下去的,他偏偏選了步死路走。
“哈哈……看來雷,你果真不精通。”威廉洛克菲勒拿下他的將,開心的笑了,“那咱們剛纔的約定算數?”
“當然。”雷厲風簡練地點頭。
約定?什麼約定?他不精通嗎?可是由他下的棋來看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明明好奇得不得了,但慕雪卻選擇了不問,她打了個呵欠,道,“爸,棋也下完了,能說了嗎?”
“不急,吃完飯再說。你困了就先回房去睡一覺,我再跟雷聊一聊,等會飯好了叫你。”威廉洛克菲勒打發道。
慕雪皺了皺眉,無奈答應,踩著疲憊的步伐回自己的房間休息,這裡特地給她騰出了一間房供她來的時候住。
“她,平時都這麼累嗎?”雷厲風望著早已消失的背影,問道。
“唉!你也是大忙人,沒有誰比你更瞭解作爲一個公司老闆有多忙多累了吧,還用得著問嗎?”威廉洛克菲勒把象棋收拾起來,“我當初也以爲她只是玩玩,沒想到還真讓她幹出了一番大事業,女孩子這麼要強做什麼,真的是。”
雷厲風沉默地垂下眸,也只有他知道她並不是玩玩而已,因爲親子樂園延續著她對揚揚的愛。
慕雪躺在牀上,外面時不時傳來他和父親談話的聲音,他說話還是那麼簡練到位,即使面對的是她的父親,他名義上的養父。
她早就聽父親說與雷厲風的際遇是一場巧合,那天下著雨,父親獨自一人走過華爾街街頭,看到一羣不同種族的孩子在一塊乞討,他是父親第一個注意到的人,因爲他有一雙東方人的黑眼珠,而且那雙眼冷漠中透著正氣,父親還爲此駐足了下,爲他的命運感到惋惜。然而,離開沒幾步,他突然撲上來跟一個白種族的男孩扭打在一起,其他種族的孩子見狀也憤憤不平地上前聯手毆打他,撒了些錢把他從那羣孩子手裡解救出來,父親才知道他所以打架是因爲看到那個小男孩想偷自己的錢包,父親看出了他跟那些孩子不同,知道他只是沒地方可去,並不是在乞討,之後得知他父母雙亡,一個人待在異國他鄉後,於是在名義上收養了他。
而他並沒有受父親的恩惠多久,十五歲就開始想辦法靠自己的雙手賺錢,不久就憑自己的智慧和頭腦創立了‘隱’,從原來的幾個人到現在的上萬,雖然他擴大版圖的時候父親曾資助過他,但這些年來早已還清了。
以前還不知道他就是父親口中那個讓他倍有成就感的養子時,慕雪只覺得此人的人生很神奇,很有傲骨和志氣,甚至在創立EY親子樂園之初還當他是榜樣。
沒想到兜兜轉轉,故事的主角竟是他,她最不想面對的人。
外面,他們談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慕雪就在這樣的聲音中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慕雪在裊裊炊煙中醒過來,在這個寧靜的小鎮,煙囪冉冉升起的炊煙代表著溫暖和幸福。
慕雪撥了撥一頭蓬鬆的頭髮,起身穿鞋拉開門走了出去,她忘了今天家裡除了最親的爸爸外,還有另一個男人,一個讓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定位的男人。
陌生,卻又有著千絲萬縷,熟悉,卻已經回不去,家人?好像跟她沒關係。
所以,與剛巧從廚房裡走出來的男人打了照面,他顯然很訝異她穿著如此居家,畢竟過去她與他的時光裡,綾羅綢緞,瓊漿玉釀也不爲過。
慕雪怔忡了幾秒,恍然纔想起他的存在,爲了不想讓他知道她是因爲有他在纔回去換衣服的,還刻意踮起腳尖往廚房探了探,撥了撥頭髮,沒看到父親,才轉身回房換衣服。
雷厲風呆愣原地,怔怔地看著她回房,關上門。卸了妝,剛睡醒的她讓他一下子彷彿穿越時光,回到了四年前初見她時的驚豔。
還是如初見的清靈脫俗,柔順乖巧,雖然大波浪卷讓她添了嫵媚,但還是掩蓋不住她的清純。
慕雪換了衣服出來,名牌連衣裙,包也拎出來了,淡妝輕抹,氣質高雅。
“小雪,你待會急著回去?”正擺碗筷的威廉洛克菲勒問道。
“嗯,我得回去開會,而且學長今晚給我補過生日,單獨的。”慕雪拉開椅子入座,看也不看旁邊的男人一眼,端起打好的飯就吃。
一桌子的中國家常菜,香菇燉雞,芹菜炒肉,清蒸鯽魚……這四年來只要又她在,父親肯定炒中國菜陪她一起吃。
“吃飯抹口紅不好。”雷厲風冷淡地開口,慕雪才送到嘴邊的飯停住了,不想搭理他,張嘴就要塞進去,父親的聲音響起,“小雪,雷說得沒錯,先去把妝卸了吧,白白的米飯染上口紅影響胃口。”
慕雪真懷疑雷厲風是不是給父親下了什麼迷魂湯,爲什麼他說什麼父親就毫無意見的附和呢!
慕雪放下飯碗,起身走到沙發那邊抽出一片溼巾抹掉脣上的口紅,然後以正常的脣色回來繼續吃飯。
“小雪,今天就先別走了,你就陪雷走走,一起散散心,整天忙工作我怕你把自己累垮了。”威廉洛克菲勒板著臉,不由拒絕地道。
慕雪差點噎住,散心?跟他?
“爸,我今天真的有急事,淮恩他……”
“你剛睡覺時我給淮恩打過電話了,說你今晚不回去。”
慕雪的理由再次被掐斷,她悄悄看向旁邊一臉事不關己的男人,難道是他泄露了他們過去的關係給爸爸知道,爸爸才這麼熱情地把他們送作堆?
“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我可以幫忙。”雷厲風很適時的出聲。
“不用,你我道不同。”慕雪冷淡地笑了笑,低頭吃飯。
慕雪夾了塊炒肉,恰巧連著芹菜一塊夾到了,她遲疑著,已經夾了放下很失禮,夾到碗裡再把芹菜剔開也是同理,她不好意思的盯著碗裡的芹菜爲難。
一雙筷子倏然伸過來夾走了她碗裡的芹菜,她呆呆地看著他把芹菜送進嘴裡,表情一點也沒變,似乎很正常。
連爸爸都不知道她不吃芹菜,他怎麼會知道?因爲不巧的是她的爸爸很愛吃芹菜,幾乎是無芹菜不歡,她知道後不忍掃興就一直都瞞得很好。其實也不是沒法吃,只是很討厭那股味道。
之後,慕雪再也沒碰過那盤炒肉,今天的菜似乎炒得很夠火候。尤其是這兩條清蒸鯽魚,慕雪吃得很歡,筷子幾乎全都是落在上邊了。
“爸,你廚藝又有長進了。”別想她自小養尊處優,又勞碌了大半生的父親能炒出什麼美味絕倫的菜來,他也是現學現賣,熟能生巧的。
“哈哈……哪是你爸廚藝長進,是雷做的,除了這盤炒肉是經過我手,其餘的都是他做的,連我都意外他居然會做菜,而且嫺熟得不亞於中國菜館的一級廚師,要不是剛纔我們下棋打賭誰輸了誰下廚,我們還嘗不到他的手藝呢。”威廉洛克菲勒笑呵呵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