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良面露尷尬之色,支吾著說道:“這案子都是姚志跟雅君搞的,我一直也沒過問,楊副市長,回去我就讓姚志寫份報告交過來!”
楊晨光知道姚志已經不太上班了,整忙著跑醫院耽誤了案子的跟進,孫良的話完全是託詞,是想幫孫雅君開脫,但他不好明說。
楊晨光端起酒杯,跟孫良端起的酒杯碰了一下,寬慰地說道:“老孫啊,這案子你多注意一下,何書記的事情比較多,以後,你直接向我彙報吧,來咱們喝一杯!”
孫良對於楊晨光這個面目和藹,體恤下屬的副市長還是十分尊敬的,特別是跟何書記做了比較之後,孫良對於楊晨光的崇敬就更加了一層,雖然楊晨光的兒子端不上臺面,但夜太美門前,楊晨光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狠狠抽了楊寧一棍子,這讓孫良都對敢愛敢恨,公私分明的楊晨光高看一眼。
回到公安局後,孫良直接去了刑警六隊的辦公室,他起直接找到女兒,詢問一下謝思雨案的進展,如果有什麼線索的話,可以跟楊晨光彙報一些。
花茶還在謝思雨的一堆遺物裡撥拉著,手裡拿著姚志退回來的筆記本,希望能從中找到這個案子的突破口。
孫良風風火火地一進門,花茶就注意到了,趕緊站起身來,向洗手間走去。
孫良皺著眉頭,吼道:“你給我站住!”
花茶沒有聽從孫良的命令,而是加快了腳步。
孫良一看急了,箭步如飛地堵在了花茶前面:“我讓你站住你沒聽見啊?”說完這話,孫良看著不修邊幅的花茶不禁心疼起來。
花茶的頭髮亂糟糟的,一看就是幾天都沒梳過了,兩眼無神,充滿了血絲,一張俏臉也帶上了土黃色,衣服上全是褶皺,全身的骨架都像是縮了一大截,給人感覺整個就是個難民。
花茶本來低著頭的,現在卻微微擡起,視線從眼眶上部射向了孫良。
孫良鬆了口氣:“你都幾天不回家了,你要把辦公室當家還是怎麼地?”
花茶賭氣地一撅嘴,把頭歪向了一邊。
“過年你都沒回去,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父親嗎?你媽在家等了你一宿,你倒好,打個電話說不回去了,現在過完年了,你還不回去,今天可是正月十五元宵節,我看你是打算在辦公室裡長住啦!”
花茶挺了挺胸脯,高傲地擡起頭,剛要反駁兩句,卻一下子泄了氣,這畢竟是自己的父親啊,再說了,孫良的話不無道理,花茶就是想反駁,可總有點不好意思,於是,倨傲的眼神黯淡了幾分,軟軟地說道:“我去洗手間。”
孫良剛想說不行的,可轉念一想,這個理由自己總不能提出反對意見,只得悻悻地閃到一邊:“我在辦公室等你!”
花茶進了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接了滿滿一面盆涼水,把自己的長髮理到後面用皮筋紮成馬尾,一頭扎進了涼水中。
由於這幾天太過於投入,再加上她違反了規定,把謝思雨的遺物都搬到了刑警六隊的辦公室來查驗,平時就她自己在,害怕會出意外,丟失了證物,所以,花茶三天來都沒洗過臉,晚上也只是在排起的幾張椅子上蜷曲著湊合一宿。
整張臉都泡在了刺骨的涼水中,使得疲憊不堪的花茶馬上清醒過來,在水中將眼睜開,使勁地眨巴著,她要把眼中積存了好幾天的髒物都沖刷出來。
等到眼睛感覺輕鬆一些的時候,兩手按住面盆的邊,將身子撐了起來。
對著鏡子裡的花茶,不斷地眨眼,讓那些殘留在眼眶中的水分都流出來,隨便用手抹了一把,再次把腰彎了下去。
這次沒有把臉全泡進去,而是隻將嘴埋進水裡,大吸了一口,又快速吐出,連續幾次,就當是清潔一下口腔。
等到一切都做完,花茶才用手當梳子理著頭髮,清除掉臉上的水珠,一個神采奕奕的俏姑娘又出現在了鏡子裡,只不過,眼睛中的紅血絲還是將他的疲憊給出賣了。
出來洗手間,花茶又抹了一把臉,爲的是讓自己更精神一點,可當她看到孫良正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擺弄著謝思雨遺物的時候,花茶急了,尖銳的嗓音高高地飆了起來:“你別動!”
孫良被嚇得一僵,回頭看看花茶,滿不在乎地回了一句:“我看怎麼了?”
花茶三步並做兩步竄了過去,一把拽住孫良的手,使勁往後拖著,可畢竟她是個女人,力道少一點,再加上幾天沒休息好,本來自己站著就打晃了,這再一使勁,根本沒有拖動,反而自己差點腳下一滑差點跌坐下來。
孫良厭惡地白了花茶一眼,不耐煩地站了起來,大聲質問:“我看看怎麼了?誰批準你把受害者的遺物都搬這裡來的,證物室那些人是幹什麼吃的,我非追究他們的責任不可……”
花茶不以爲然地站正了身體:“這是你批準的!”
“我?”
孫良有些吃驚,但他沒有馬上否定,害怕自己真的同意過,萬一忘了這事,卻被花茶揪住了健忘的小辮子,那父女二人之間的矛盾就更加深一步了。
可想了半天,孫良實在想不起自己何時給花茶開過這樣的綠燈,幾番思忖之後,孫良終於決斷地說道:“不可能,我沒批準過!”
花茶上前一步,把還站在桌前的孫良給擠到了一邊,伸手拉開辦公桌上的抽屜,拿出一張證物提取單。
孫良搶過來一看,上面清清楚楚地有自己簽名,不禁皺起了眉頭,心說,難道我年紀大了,真的忘了這事兒。
再仔細一看,孫良已經氣得眼睛瞪得溜圓,一副要吃人的表情:“這不是我籤的!”
看向花茶時,花茶毫不隱瞞地點了點頭:“是我籤的!”
“你……你……簡直是胡鬧!”
孫良算是明白過來了,花茶竟然模仿著自己的筆跡代簽了名字,再加上花茶是自己女兒這層身份,證物室的內勤豈有不放行的道理?
想明白這些,孫良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就算是深究下去,自己也要擔負管教子女不嚴的罪名。
“這些我不追究了,案子怎麼樣了!”孫良轉移了話題,想把尷尬給撇開。
“不怎麼樣,我這不正查著的嘛!”
“你怎麼自己查?而且還是在辦公室裡,萬一證物丟了怎麼辦?”
花茶坐了下來,掃了一眼桌上亂七八糟的東西:“這些東西我都分檢了六遍了,可一點有用的線索都沒有,這個謝思雨,纔開始還能搞出些名堂來,就好像智力測驗,可這段時間,完全沒了頭緒。”說完,花茶伸出指頭按壓著太陽穴,輕輕揉了起來,兩眼也慢慢閉上,不時地皺下眉頭,又漸漸舒展。
孫良疼惜地想伸手去幫花茶按壓一下肩膀,手都伸出一半了又縮了回來:“今天別查了,先回家吃飯,明天我給你派個人來幫你,自己這樣不行,一是違反紀律,再一個身體也受不了!”
花茶一聽孫良要派人來,猛地睜開眼睛:“我自己查就行,不需要你安排個眼線!”
“你這是怎麼說話!”孫良急了,自己的一番好意思竟然當成了驢肝肺:“你要不是我女兒,我早就把你停職了,你……”
孫良還想再說幾句的,可被花茶很明顯的厭惡表情給硬壓了回去,鼓了幾鼓,還是沒有再說出更上火的話來。
花茶一看孫良不說了,她倒是慢慢地說出了理由:“你老是想給我派個搭檔,可你看看派的那些人,上官博畏罪潛逃,姚志又老是巴結著往上爬,幾次都想接手這案子,你也知道,這案子到姚志手裡就毀了,難道你願意這樣下去!”
“應該還有更好的人選的……”說完這話,連孫良自己都覺得臉上掛不住了,放眼整個公安局,真正的刑偵高手有是有,可都跟何書記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有時他們都很顯擺地把何書記當作了自己的擋箭牌,那些技術水平不高的吧,花茶肯定看不上眼,與其讓他們來幫倒忙挨花茶的罵,還不如不派過來。
想到這裡,孫良也嘆了口氣,默認了花茶的話。
兩人都沉默了,父女二人都沒想到,正月十五元宵節這天,竟然因爲謝思雨的案子又鬥了嘴。
孫良的初衷並不是這樣,他只不過是接受了楊晨光間接的委派來跟進一下案子的,沒想到,跟自己這個有代溝的女兒冤家碰頭,見面就嗆。
孫良張了張嘴,想緩和一下氣氛的,還沒出聲,花茶搶先說道:“以前米南還能幫上點忙,可現在這小子也不知道跑去哪裡了,連個電話也打不通,對了,你沒再問問省廳那邊,米南到底去幹什麼了?”
面對花茶的問題,孫良也無法回答,他得到的答案跟花茶是一樣的,那就是米南受傷去了省裡治療,後來被留在了省廳。
“抽時間我再問問吧!你把現在的案件進展情況寫個報告,楊副市長今天親自問我了,我得跟他彙報一下!”
孫良說完就往外走,他可不敢多待了,跟自己的女兒鬥了這麼多年,他深深知道,再留下的話,兩人還指不定鬧到什麼樣呢!
花茶心有愧疚地看著父親的背影,幾次想張嘴,可都沒有勇氣開口。
孫良走到門邊,回過頭來,深情地看了花茶一眼,又轉過頭去,背對著花茶略帶蒼老地說道:“別忘了今晚回家吃飯,你媽等你快一個月了!”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花茶仔細回味著孫良的話,眼眶中溼潤了,一滴淚珠滾落下來,卻被她粗暴地抹了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