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中,鬼的法力最強的時候就是距離他死亡最近的時候,在他死亡的同一時刻,法力值會達到巔峰,這個時候,如果天時地利人和,鬼就能夠做出許多他原本做不到的事情,比如說,以孱弱不堪的新鬼之身附身在一個陽氣正足的男人身上。
“他一個新鬼肯定不會知道這些,是不是你告訴他的。”師羿安問石像。
“不是,其實雖然我們兩個是神交已久,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說話的?!笔駤尚叩幕卮稹?
你嬌羞個屁啊,人家可是性向筆直,還有女朋友的鬼啊。當然,體貼的師羿安沒有戳破石像的“小女生”情懷,而是拍了拍石臺子上的龍爪子說:“你放心,我們會很溫柔的對待你的夢中情人的?!?
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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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水馬龍的街道上,街邊的黃色的路燈就像是一雙雙頑皮的手,把走在路上的行人的影子拉長又捏短。
袁林終於在自己發力爆發的一刻成功將自己的鬼魂附在了這位年輕的警/察身上,這個警察比他高,轉過頭,剛剛好能夠看到左涵曦微微低著的頭和纖細的後頸,他看到左涵曦左耳邊的碎髮,不自覺的擡手幫她攏到耳後。
左涵曦的反應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激烈,往後退了一步質問道:“你幹什麼?!?
袁林尷尬的收了手說:“沒什麼,看你這樣子應該不舒服?!?
左涵曦瞇著眼睛警惕的看著對方陌生的的臉,往旁邊站了站,雖然沒有明說,但還是選擇了和袁林保持距離,袁林抓抓頭笑了兩聲,自覺的往旁邊站了站。雖然他們兩個人已經偷偷摸摸在一起一年了,可是袁林從來沒有機會送左涵曦回過家。
從前每天放學他只要比平時晚回家幾分鐘,都會被父母盤問一夜,所以從來都沒有這樣的機會。沒想到第一次從她回家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袁林抓抓頭髮突然笑出了聲。
左涵曦就像看神經病一樣看了他一眼,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袁林也就沒再靠近,只是跟在後面一路到了左涵曦家的樓下,左涵曦轉頭說:“最近麻煩你了,送到這裡就好了?!?
袁林點點頭目送左涵曦上樓,在左涵曦的身影轉過樓梯口消失的一刻,他張了張嘴,原本想要說些什麼,最後這些話卻都卡在喉嚨中了,只剩下一句低聲的“再見”。
袁林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就急急的回到了自己家裡,他站在樓下看著父母的臥室映出昏暗的燈光,還可以從窗簾上看到隱隱綽綽的人影,他們還沒有休息嗎?袁林望著熟悉的樓門,摸了一下自己陌生的臉,卻沒了回家的勇氣。
“你爲什麼不上去。”坐在樓下長椅上的一個人突然開口問道。
“可能是因爲自己草率的決定,給自己的父母帶來了巨大的痛苦,所以沒臉回去了吧?!绷硪粋€回答。
袁林猛地轉頭看向那二人,一個穿著黑色的西服,一個穿著白色的拉鍊衛衣,一左一右坐在那裡,之前他來的時候還沒看到那二人,他們好像就那樣悄無聲息的就出現在那裡了。袁林知道他倆是誰,他們兩個就是學校裡請來收他的天師。
“兩位大師,我求你們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想最後見一次我的父母,我不希望他們因爲我的事情而犯法?!痹值皖^道。
穿白衣服的聳聳肩道:“我們到是無所謂,不過你確定你的法力可以支持那麼久嗎?”
袁林聽到對方的質疑,不自覺的捏緊了拳頭,附身是需要大量的法力來維持了,他本來就死了沒多久,在太平間時受到一位前輩的指點纔想到用這個方法來告別,可是現在他已經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有些控制不了這副軀體了。
他看到白衣服的人向他走過來,他想動卻發現自己已經控制不了這個身體了,那個白衣服不知道在手上沾了些什麼,將手指點在了他的額間,他只覺得自己額間一涼瞬間他的魂就好像被什麼東西緊緊的禁錮在這具身體中了。
“定魂術,我法力有限,你快去快回?!卑滓路[擺手繼續道,“別猶豫了,否則你就要錯過最後的機會了?!?
袁林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連聲謝謝都沒來記得講,就上了樓,他哐哐哐的敲響了房間門。房間裡傳來踢踢踏踏拖鞋的聲音,然後聽到門後面傳來媽媽的聲音,她問:“誰啊。”
袁林甚至能夠想象的出來站在裡面的是什麼樣的姿勢,她一定是微微點著腳尖,一隻手抓緊門把手,一隻手扶著門,費力的從門鏡上望著外面。
“我是,我是警/察,來詢問一下關於左涵曦的事情?!?
許是最近警察來的勤快,袁林媽媽也不疑有他,非常輕易的就開了門。她侷促的站在那裡,好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語速極快的說:“警/察先生,今天我們家老袁可是一直在家,出了什麼事兒都和他沒關係。”
袁林點點頭說:“我知道,媽,能叫我爸出來嗎?”
袁林媽媽的呼吸在眼前這個陌生警員喊“媽”的那一刻就停止了,直到對方說完正句話後,她的喉頭滾動了一下,踉蹌著退了兩步,喊道:“老袁啊,你快出來,你快出來。”
袁林爸爸連鞋都沒來急穿就急急從屋子裡衝了出來,一邊往鼻樑上架著眼鏡,一邊將袁林媽媽護在了身後:“怎麼了?!?
“他,他好像是咱兒子。”袁林媽媽指著袁林的手指都在顫抖。
聽到老婆這麼說,袁林爸爸反倒是鬆了口氣,一邊安撫著袁林媽媽一邊解釋:“您不要介意啊,我妻子最近總說一些類似的瘋話,您是新負責這個案子的警官吧,坐坐?!?
袁林搖搖頭說:“爸,這次真的是我回來了。”
袁林爸爸厲聲道:“胡說,這個世界上還真的有鬼不成,你是什麼人,這麼說究竟有什麼企圖?!?
“我時間不多了,只想在離開之前,說一聲對不起,還有,不要再因爲我做傻事兒了,我也不想讓咱們家的悲劇從新在陳老師的身上上演,沒有了我,你和媽的日子還是要好好過下去的。我時間不多了,你們保重?!痹止蛄讼氯ィ钌畹目牧巳齻€頭,轉身就要離開,他不是不想留下,而是他已經感覺到自己額上的封印開始鬆動了,那個大師還真是沒有說謊。
只是還沒出門就被袁林爸爸一把拉住,袁林心中一動,轉過頭來,他問:“袁林,你真的是袁林?”
袁林剛剛點了下頭,就被扇了一個耳光,他聽到爸爸聲嘶力竭的喊著:“你爲什麼要自殺。”
沒有絲毫改變啊,袁林笑了一聲,用手輕輕的撫開抓著自己胳膊的手,低聲道:“可能是因爲我太累了?!?
父親:“以你現在的狀態,怎麼可能考的上大學?”
母親:“我以前朋友的孩子在c大讀書,據說今年還考上了公派留學生,xx的孩子在外企工作年薪八十萬,你要是將來有人家十分之一出息,我就滿足了……”
父親:“你今天晚上幹什麼去了,怎麼那麼晚纔回來。你這樣每天遊手好閒不務正業,是不打算好好學習了嗎?”
陳老師:“這次的數學比賽非常重要,關係到學校的名聲。”
左涵曦:“袁林,這件事千萬不能讓我媽知道,千萬不能?!?
陳老師:“你知道你這次比賽失利的原因嗎?就是因爲你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這裡,你回去好好想想去吧,什麼時候想明白了,告訴我那個女生是誰了,什麼時候回來上課?!?
左涵曦低聲說:袁林,我喜歡你,等咱們高中畢業了,就再也不用怕被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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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羿安一邊扶著暈厥過去的警員,一邊招呼袁林:“你這幅鬼樣子,別站在樓梯門口,有人回來看到你會被嚇壞的。”
站在那裡的袁林走過來坐在了旁邊的長椅上,問道:“所有的人死後都會像我這樣嗎?要眼睜睜的看著與自己有關的人那麼痛苦?!?
“那倒不會,大部分的人死了之後靈鬼魂就不再會有生前的記憶了,只會對自己生前有執念的東西有模糊的記憶?!本拖窳_滕那個樣子。
朗倏突然開口問:“你爲什麼寧願跳樓也不願意告訴陳老師那個女生是誰呢?”
袁林摸了一把一直在淌血的嘴角說:“嚴格來說這左涵曦是跳樓的必要不充分條件?!?
朗倏眼角抽筋的退了師羿安一下道:“這貨開始胡言亂語了?!?
師羿安早就已經脫離這些東西已久了,反應了一下才明白了袁林的意思,撇撇嘴道:“這是屬於你們學霸的幽默嗎?”
“我好像一直都生活在別人的期待和指揮中,他們期待我給學校爭光,期待我讓他們在朋友面前有面子,每一件事情都要由他們來做主,好像只要有一件事情不聽他們的話,我就會萬劫不復。”袁林說道這裡,突然笑了,他說,“你看,他們真的說的沒錯,我只有一次沒聽他們的,結果就真的變成這樣了,我原本以爲只要我從樓上跳下來,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就什麼都不用想了,結果,還是沒能逃過。”
袁林就好像是找到了一個發泄口,開始一點一點的向師羿安傾訴。師羿安難得的沒有插話,一直聽袁林說著,直到天已經開始轉亮,師羿安在聽到身後黑暗的樹叢裡傳來鐵鏈的聲音,才擡起手來拍了拍袁林的肩膀說:“你該走了?!?
袁林站來了對著師羿安深深鞠了一躬,說了一句謝謝,轉身進入了黑暗,然後鐵鏈聲漸小,直至消失。
朗倏坐在旁邊擡起眉毛問道:“難得你能安安靜靜的聽別人說話,感覺,你和他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情?”
“是啊,當年我也站在過那個天臺上,不過,還好我沒跳下去。”師羿安低笑了一聲回到道。
朗倏挑眉,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已經有點樂觀到傻的師羿安居然也會有輕生的念頭。
“當時我就想,我還沒娶媳婦呢,怎麼能就這麼跳下去,所以我就回去繼續上晚自習,結果因爲遲到被通報批評了。”師羿安笑了兩聲,伸展了一下僵直的腰身說,“我餓了,我們去吃早點吧?!?
話剛說完,手機鈴聲就響了,電話那邊是師羿行不耐煩的聲音,他說:“羿安你快回來,工作室裡來了個人,他說要和你做一筆大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