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素常有多驕傲,此刻就有多屈辱。
一個自己苦苦追求了多年的男人,一個對自己渾不在意的男人,一個她以為不管對誰都是不溫不火的男人,此刻,卻在面對那個女人時,形象轟然倒塌。
看著他哭的眼淚汪汪,看著他眼睛不眨一下的說著那些煽情肉麻的話,看著他甘愿蹲在她的腳下那么小意憐惜,她笑不出來,也哭不出來。
這時的他,全然是陌生的,不再是她認識的那個神圣,陌生的讓她心口絞痛,仿佛過去的那些年都是假的,不過是她一廂情愿的笑話罷了。
更可悲的是,她現在連質問苛責的資格都沒有,曾經她以為神家女主人的位置非她莫屬,部落里有誰能比她更美貌優秀?然而,現實卻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把她的驕傲和尊嚴都踩在了腳下,不用等到明天,整個部落里的人都會知道她姚明姝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吧?
這一刻,她忽然明了當年姑姑為什么不顧一切的去闖生死陣了,父親曾憂心忡忡的說她最像姑姑,原來,她們相像的不止是驕傲,還有命運。
姚玉姝看著她慢慢變得平靜的神色,心頭卻突然浮上不好的預感。
……
風云茹自從神圣到來那臉色就一直沒消停過,先是不敢置信,再是震驚懵逼,最后聽著那話越說越離譜,就差直接坐實了女兒的罪名了,她終于忍無可忍,“神圣,你這是說的什么話?”
什么叫踩著他的尸體過去?不過就是一道小小的鞭痕罷了,結果卻被他小題大做的演變成生死關口了。
聞言,神圣才抽空忙閑的回頭看了風云茹一眼,眼角還掛著未干的淚,他一臉悲切的搖搖頭,“云茹姨,您怎么還聽不懂人話了呢?被你女兒氣的吧……”
這是罵人的話吧?偏他說的一本正經的!
風云茹差點沒倒仰過去,眼前一陣陣發黑,“你……”
見狀,姚玉姝和姚明姝急忙扶住,一個緊張的喊了一聲,“娘,您沒事吧?”,另一個替她順著氣,又掏出一個藥丸給她服下去。
神圣也擔憂起來,“云茹姨,您一定要節哀順變啊,姚叔叔還需要您伺候呢,您可不能因為生了倆不孝的女兒,就想不開了啊……”
一口一個您的,膈應的真客氣。
神出不甘心的點贊,還是大公子罵人有水平啊,看看,多有禮貌!
風云茹本來順過來的氣,聽到這些話,再次喘起來,臉色煞白,像是要過去一樣。
這點小把戲騙不過神圣,卻把姚明姝姐妹嚇的夠嗆,姚玉姝忍不住沖著神圣道,“還請口下留情,你沒看我娘都氣成什么樣了……”
神圣無辜的道,“我留了啊,我一沒放毒,二沒送她藥,難道還不夠?”
姚玉姝,“……”
姚明姝眼圈發紅,喉嚨發澀的擠出一聲,“神圣,你為了替她出頭,就不惜這般對待我家人嗎?我爹,我哥哥,他們對你如何?你都忘了嗎?”
神圣面色涼下去,像是深夜的月色,清冷深幽,讓人止不住哆嗦了下,溫暖還是第一次見他這副神情,不由的怔然,原來他也會生氣。
而他接下來的那句話,則讓她震動了。
他平靜而清晰的道,“暖兒是我媳婦兒,是我窮其一生要呵護的人,為了她,哪怕和天下人為敵,我都在所不惜,更別說你姚家了。”
這一次,他不是插科打諢的演戲,而是再認真不過的神情和語氣,認真到讓人不忍質疑他的決心和深情。
溫暖被那一句哪怕和天下人為敵都在所不惜的話震的胸口又酸又疼,抬眸望著他,他背對著自己,淡藍色的衣袍下,那副身軀并不強壯,此刻,她卻覺得堅實不可摧,站在那里,猶如參天的大樹,為她遮風擋雨,撐起整個天空。
姬無雙忽然眼眶發熱,撇開臉去。
神出很嫉妒,又很惆悵,怎么就不給它一個裝逼的機會呢?
姬風華初始也訝異了下,主要是不太習慣自己的兒子那副一本正經的樣子,回神后,心里的感覺就酸爽了,果然,兒子終究都是媳婦的啊。
風云茹母女三人已經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半響后,風云茹才顫著聲道,“好,你好,這就是咱們部落未來的首領啊,為了一個女人,居然是非不分了,那部落豈不是要毀了……”
這話就重了,直接說神圣色令智昏,不配當部落的首領。
姬風華皺起眉來,風云茹說的不算錯,一個合格的首領是不該這么感情用事的,就是阿權對她再好,明面上也斷不會說出這樣與天下為敵的話,這不就是昏君了嗎?
神出倒是隱隱興奮著,它坐等大公子扭轉乾坤。
果然。
神圣面不改色,無比淡定的道,“云茹姨,你這話就錯了,父親從來沒有說過部落下一任繼承人就是我,而我也無意當首領,所以你不用擔心部落會毀在我手里。”
聞言,眾人皆被鎮住。
誰也沒想到神圣居然說出這樣的話,部落的首領啊,他竟然不想當?為什么?為了溫暖,這犧牲也太大了吧?
就是姬無雙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姬風華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又咽了下去。
溫暖手指不受控制的蜷縮了下,有些東西忽然破土而出,以她無法想象的速度生長著,占據了她心底的每一個角落,直至那里被填滿。
風云茹不能接受的搖頭,“我不信,你怎么可能不想當首領?”
神圣負手而立,笑得溫柔,“因為我愛江山更愛美人!”
此言一出,神出忍不住呻吟,果然是這一句,嗷嗷嗷,撩妹的情話都被要被他承包了,以后讓它說什么啊?
眾人震撼中,又莫名的覺得動容,好些個姑娘還濕了眼眶,仿佛自己就是那被表白的女主,此時此刻,她們甚至連羨慕嫉妒恨的資格都沒有,只剩仰望。
神圣不應該叫神圣,他應該叫情圣啊!
姚明姝則看的心底那最后一點癡心妄想都破碎了,連姚玉姝都暗暗嫉妒,同是女人,為什么溫暖就可以得到男人這般癡情的告白和守護?
風云茹還是難以置信的樣子,搖搖欲墜,“我不信,我不信……”
神圣不再看她,轉了身子,笑看著溫暖,“別人信不信我都不在乎,只要暖兒信我就好了。”話音一頓,柔聲問道,“暖兒,可信我?”
溫暖喉嚨有些發堵,遲遲不語。
看的圍觀群眾都著急起來,還有什么好猶豫的啊,當然是相信他!這樣的情圣,哪兒找去,絕對世間獨一無二。
神圣忽然緩緩單膝跪下,握住溫暖的手,再次問了一遍,“暖兒,可信我?”
溫暖忽然心里慌亂起來,甚至有些無措,他這算什么?單膝跪下的含義他懂對不對?“神圣,你先起來。”
“那暖兒信我嗎?”神圣目光楚楚的凝視著她。
“先起來再說。”
“暖兒不信,我就起不來了。”
“你……”
神出忽然從一旁竄出來,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麻利的兩條鳥腿著地,一個詭異的跪地的動作,不過不是沖著溫暖,而是沖著神圣,嘴里激動的嚎著,“大公子,也請您收下我的膝蓋吧。”
神圣不慌不忙的看它,“嗯?”
這是要助攻?
神出猛點頭,以更加飽滿的熱情喊道,“大公子,您的深情一片實在太感人肺腑了,我對您崇拜的五體投地,甘愿奉上我的膝蓋,我決定了,以后不再喊您大公子了,改為情圣一號!”
神圣,“……”
情圣就好了,怎么還一號?那豈不是還有二號三號甚至更多號?
神出還在繼續,不過,這次是沖著溫暖了,“少夫人啊,您是不是被感動的說不出話來了?我就知道,一定是這樣的,您怎么可能會不信大公子呢,啊,不對,是情圣一號,都是情圣一號了啊,您是無論如何都會信的吧……”
溫暖抵抗不住了,這情圣一號聽的太揪心了,她投降了還不行嗎?
“我,我信了。”
溫暖認命般的語氣,對神圣來說卻是天籟之音,他歡喜的舉起她的手放到唇邊輕吻了下,激動道,“暖兒,你真好,我就知道你是信我的,剛剛故意調皮的吧?”
溫暖,“……”
她調皮個鬼!
神出忍痛從身上拔了幾根鳥毛,做戲就要做全套啊,就差臨門一腳了,它興奮的把鳥毛往空中一拋,高呼一聲,“恭喜神圣一號,撒花!”
“噗……”圍觀群眾無數個噴了的,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
溫暖也很想死一死了。
這時,忽然響起一聲悲切的喊聲,打破了這透著詭異的浪漫氣氛。
“娘,娘,您怎么了?您醒醒啊……”
一直因為受不了一人一鳥兒望天的姬風華聞言,轉過頭去,就見風云茹暈了過去,正被姚家姐妹緊張的扶到一把椅子上坐下,那樣子還真不太像裝的。
這是被兒子氣暈了?
她給神圣使了個眼色,這時候可不能讓她暈了,兇手還沒懲罰呢,想借暈了躲過去,那怎么可能?
神圣心神領會,握著溫暖的手意猶未盡的又親了一下,才在人家警告的瞪視下,不慌不忙的站起來,彈了下衣服上的土,慢悠悠的朝著風云茹走過去。
見他過來,姚玉姝下意識的一臉防備,“你要干什么?”
神圣坦然道,“我看看還有救嗎?”
“你……”
“不需要?那我可就撒手不管了,但是你想清楚了啊,要是你娘有個三長兩短,可不是我的責任,是你這個不孝女攔著我,才導致了一系列的悲劇。”
姚玉姝再次領教了神圣的厲害,以前她和他交集很少,只聽別人說落在神圣手里,他能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當時還覺得對方是危言聳聽,現在信了。
姚明姝讓開一點空,咬牙道,“讓他救!”
這次,神圣干脆都當沒聽見,無視的那叫一個徹底,還不忘回頭沖著溫暖邀功請賞的笑笑,溫暖直接低頭裝死,她看不見,看不見……
姚明姝又覺得自己真是犯賤,自取其辱了一回。
神出仿佛背景音樂似的響起一句,“你傷害了我,卻一笑而過……”
猶如一陣邪風從每個人的頭頂上刮過,不明覺厲了。
神圣拿針的手一抖,扎在風云茹的某個穴位上,刺激的那暈厥中的人都顫抖了下,他不悅的回頭看了神出一眼,這歌詞應景嗎?
神出脖子縮了下,討好的又吼了一聲,“原諒我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
溫暖一臉黑線的看過去,神出故作害羞的哎吆一聲,“讓少夫人見笑了,剛學了沒幾天,開演唱會還早了點,就讓大家先睹為快了,也順便給姚夫人祈福,呵呵呵……”
溫暖也呵呵一聲。
大約是神出的歌聲顯靈了,風云茹很快就醒過來,睜開眼的一剎那,就對上神圣似笑非笑的臉,差點又暈過去,“你,你……”
神圣打斷,“云茹姨不必太感激,治病救人是我的職責,再者,你生的不孝女還沒有得到懲罰呢,你不醒過來親自看著怎么行?萬一再也見不上了呢?”
風云茹不敢再暈了,有些恨恨的瞪著他。
神圣不以為然的笑笑,轉身,走到姬風華身邊去,“娘,之前您說怎么懲罰的?砍掉胳膊,還是打斷腿?或者拔了舌頭也行……”
說著,又苦惱道,“真是可惜,我不打女人的,不然倒是可以親自執行,如此,只好勞煩娘了。”
姬風華,“……”
之前她說比劃一下,都把風云茹刺激的不行,要是缺胳膊少腿的,還不得瘋了?
姚玉姝沉痛道,“這手段也太狠了些,姐姐不過是用鞭子掃到她胳膊一點,那痕跡用點藥就可以消除,難道就需要我姐姐付出那般慘重的代價?”
風云茹也凄楚的質問,“難道說,就你們神家的兒媳婦貴重,我姚家的女兒就不值錢了?”
這話說的,也算合情合理。
神圣卻指著溫暖的胳膊道,“不,你們都說錯了,暖兒受的只是胳膊上的那一道鞭痕嗎?不是,那只是*上的傷害,最嚴重的是精神上的摧殘,那才是最痛苦的,我現在還是擔心,不知道暖兒要用多久才能走出這段不堪回首的陰影,而我,不管是作為她的親親相公,還是醫者,我都要盡全力救治她,而想要救她,最關鍵的一步就是以毒攻毒……”
說到這里,又深深遺憾的嘆了一聲,“可惜,我不打女人,不然……”
他聲音忽然頓住,看到來人后,興奮的喊了聲,“三弟,你來的正好,快來打個女人。”
神奇本來走路走得好好的,聞言,差點沒絆倒,堪堪穩住后,黑著臉不悅的掃了神圣一眼,他是被鬼沒叫出來的,說是大哥找他,他還在猜到底是什么事非要來織女閣,卻原來是打女人?
靠,說的好像他打女人一樣,這絕對是抹黑。
“大哥,我也不打女人!”
神圣頓時哀怨道,“真的嗎?就算你嫂子差點被女人打斷胳膊,還險些破相,你也無動于衷嗎?”
聞言,神奇下意識的看向溫暖,視線緊緊盯住那一道鞭痕,咳咳,其實說鞭痕有點夸張了,都折騰了這么久了,早就淡化了,虧得神奇目力好,才勉強發現了。
他眸子古怪的閃了下,別扭的問,“誰打的?”
姚明姝這會兒早已被虐的麻木了,倒也冷靜了,波瀾不驚的開口,“我,你也要和我比劃一下嗎,還是斷我的手腳、拔了我的舌頭?”
聞言,神奇嫌惡的皺眉,“老子只對猛獸動手,你一只花孔雀還配不上!”
“你……”
神奇沒耐心聽她扯,直接擺手打斷,“老子最煩聽女人說話,你打的是吧,那就……”他話音一頓,指著溫暖道,“你自己親手打回來,我的劍借給你,削鐵如泥,你隨便砍,直到痛快。”
溫暖皺眉,這熊孩子就只能想到這么血腥的辦法?
神奇看她不動,又催促道,“快點啊,你放心,我會點了她的穴道,讓你砍的很方便。”
溫暖頭疼起來,當這是砍柴呢。
姬風華也挺為自己這兒子的智商發愁,剛想說什么,風云茹忽然站起來,渾身像是充滿了某種力量,氣勢騰騰的道,“你們不要欺人太甚,誰敢打我的女兒,那就從我的尸體上踩過去。”
聞言,神出咕噥了一聲,“倒是會活學活用,還搶臺詞了。”
若不是氣氛實在不合適,溫暖又想笑了,不過眼下,風云茹一副豁出去的決然樣子,還真是不好直接對上,畢竟她的初衷只是殺殺姚明姝的銳氣,讓她們知道她溫暖不是好欺負的,卻不想真鬧出人命來。
還有姬風華和姚夢沉的情誼,弄到無可收拾,對誰都不好。
她正想開口收場,神圣忽然拍了下一手,一副想到什么好辦法的驚喜狀,就聽他道,“有辦法了,三弟,你不是不打女人嗎,那就打男人好了。”
神奇不解,“打哪個男人?”
風云茹母女三人卻忽然浮上不好的預感。
果然,接下來,神圣說到,“俗話說,子不孝,父之過,可姚叔叔身體太差,又是長輩,你去打顯得太不禮貌了,但是有初遠在啊,不是還有句俗話叫父債子還嗎?嘻嘻,所以打初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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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出來啦,維護媳婦兒也很帥吧?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