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卡瓦諾河不算長,全流域只有大約200多公里,從出發只用了一天不到的時間平底船就駛入了俄亥俄河,從俄亥俄河上乘夜闖過皮特堡又用了一天多一點時間,這個弗里茲曾經心念念的城市在夜里什么也看不清。
從這里開始就經常能遇到來往的其他平底船,跳鹿、吼熊就像老虎看到了獵物般,一幅魂不守舍的樣子,幾年來肯塔基州的肖尼人在大河上襲擊平底船收獲頗豐的消息已經傳到北方,但傳來的一般都是好消息,被定居者設局伏擊的消息卻很少能傳那么遠。
弗里茲果斷的制止了他們,(軍需物資從伊利湖地區轉運到)哈馬堡再往俄亥俄河下游去的平底船很多是為前線美軍運輸軍需補給的,給這些船押運的已經不是缺乏軍事訓練的平民,還是不要造次的好。
在俄亥俄河畔的華盛頓堡,安置著大量獨立戰爭后解甲歸田的老兵,政府用俄亥俄未開發的土地補償了他們手中的大陸票,美軍每次向西北地區發動進攻都是以這里作為進攻出發基地,這個河畔的堡壘發展到后來有了另一個名字:辛辛那提。
一長串堡壘就像珍珠項鏈一樣一路向西北方向延伸而去,堡壘間的距離最遠不超過30英里,從華盛頓堡到光復堡90多英里的距離上一共修了七個堡壘,美軍采用這種步步推進的堡壘戰術,讓后勤運輸隊得以一路上獲得保護,一種古老而有效的戰術。
去年戰爭開始后韋恩將軍占領了印第安小鎮邁阿密鎮,在邊上建起‘韋恩’堡,今年開春后等到后勤民夫被從河對岸的肯塔基等地征發過來補充運輸隊之后,韋恩將軍又向前推進了30英里,建起‘挑戰’堡,套在印第安聯盟脖子上的絞索很快就將收緊了。
眼下弗里茲就頭痛怎樣才能瞞過河上水手們的眼睛,乘坐平底船的主意是自己出的,可是這河上面來往的船只也太多了吧,一些除了打招呼還會靠過來打聽消息,于是只好辛苦自己打扮整齊立在船頭應付這一些麻煩,到了后來不堪其擾的他干脆建議肖尼人們把臉要么涂白要么涂黑,這樣在河上搭訕的時候他心里也踏實的多。
這一路航行的路程幾乎足夠橫穿半個美國,等到駛過路易維爾不遠白鳥才念叨著快要到了,也不知道他們沒有地圖是靠什么導航的。
弗里茲計算下來已經在河上航行了二十來天,因為俄亥俄河一路繞了許多彎路,總的路程比步行遠上許多,但不需要每日走路每個人的體能卻保存的好很多。
這天負責導航尋路的白鳥讓船拐進了一條支流,上溯幾十英里之后岸邊出現了一個熱鬧的印第安村莊,往來的村民們背著扛著各種桶罐忙的不亦樂乎,村莊上方飄揚著一面旗幟上邊繪著紅色的戰斧和煙草,在這個世界看到這樣一面旗幟,讓弗里茲只感覺奇怪。
“去告訴先知,我來了,”弗里茲朝跳鹿說道,他已經朝岸上的人喊叫了幾句民族語言,等不及船好好靠岸就打算跳下水去。
村莊里響起了唿哨和喊叫聲,一群人涌了出來,他們都是分別一年多的肖尼部落成員,此刻看到遠方的親人歸來都狂喜的奔過來迎接。
“情況緊急,我們沒有給你們帶來禮物,他們有許多在白人那里獲得的財寶也不得不放棄了,能見再到你們真好!”弗里茲向人群中的小火雞打著招呼,他在部落中的地位已經明顯提高,身上的衣服和飾品都是從白人那里交換來最好的。
“弗里茲朋友,忽然看到你我也很高興,你這次又是來交易的嗎?”小火雞也上來抱住弗里茲的腿把他接上岸。
“我這次不是為了生意,只想勸一勸先知,你們參與的這次戰爭可能贏不了!”
小火雞沒有說話,領著弗里茲向村莊里走去,直到快要進入一個棚屋了他才停下腳步說:“我們知道這次的戰爭會不一樣,那些過去幫助我們的奇克索和喬克托人也得到了他們首領的召喚,一些人已經離開了,但那些狗子是去幫助藍衣軍人的。你能相信?他們不幫助印第安聯盟,卻去幫助敵人,他們一離開先知就讓人做了那面大旗。”
說罷他也轉頭看向那面在河風中獵獵飛舞的旗幟。
“怎么是你來了,其他人呢?”黑腳雖然已經有通報,還是明顯被弗里茲的意外到來驚到了。
“我是來拯救你們的戰士,我不希望他們死在那一場不知道為了誰的土地而戰的戰爭中。”
黑腳閉目沉思了一會兒,才接口說:“你如果是來幫我們打贏這一仗的,我會很高興,我們部落的人都相信你能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但要是你的目的是勸說我們待在這里直到遠方傳來失敗的消息,那你還不了解我們,請回吧。
我可以原諒你因為對我們榮譽的無知而對戰士有些言語冒犯,如果我們像河龜一樣縮在這里有一點動靜就跳進河水,無論那場仗的輸贏如何,我們都會成為別人的笑柄。”
言畢他轉身揮了揮手,似乎是請弗里茲出去。
“如果你們一定要去參加戰爭的話,現在做出改變還來得及,你們根本就不懂得白人的戰爭是怎么打的!”
弗里茲解開上衣最上邊的扣子,他這么千里迢迢的趕來卻被冷遇,有點上火。
“你這次又帶來什么神奇的東西能幫助我們嗎?我只看到你兩手空空,一進來就要我們的武士拒絕聯盟的召集!你知道這對所有的印第安民族是多重要的事嗎,這么多民族愿意派出自己最好的武士參戰,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不是被你們白人逼到無處可去,誰會愿意讓他們去打仗白白的戰死。”
黑腳也有些不忿,弗里茲如果真的愿意幫助肖尼人贏得戰爭,他會非常歡迎,可是弗里茲的態度讓他感到很不滿意,到了關鍵的時候白人真的就只會幫助白人。
“你們是贏不了的,那些舊的戰術如果還能打贏,肯塔基就不會被白人奪走了!印第安武士拿白人軍隊的線列隊形毫無辦法,他們壓上來的時候你們就只能不斷的撤退,撤退!”
黑腳冷冷的說:“如果你大老遠來就是為了侮辱我們的戰士,你的話現在應該說完了吧,我還留著該送去你那里的毛皮,你馬上離開的時候一起帶走吧!”
弗里茲摸了一把頭上的汗水,“在說完我的話之前我不會離開,我愿意去游說戰爭首領和白人的將軍,雙方以和平的方式去決定這塊土地的歸屬,如果在戰爭中戰敗,你們不但失去土地還什么也得不到。
去把吼熊找來吧,我將考問他對白人戰術的了解,你看看你們是否有優勢能夠保衛自己的土地。”
黑腳向棚屋外喊了一聲,很快就有人把吼熊尋過來,再晚一點他又要變得醉醺醺了。
“我現在問,你回答我,看你們能否再來上一次瓦卡巴那樣的勝仗。”弗里茲轉向還有些摸不著頭腦的吼熊,“你已經見識過一個船只上面白人水手的配合,這樣的默契配合你在白人軍隊里見過嗎,在印第安人軍隊中見過嗎?”
吼熊摸著沒有頭發的頭皮,“我只在白人軍隊里邊見過他們的軍官命令士兵,在印第安軍隊里面首領下達的命令三次里邊我們能聽清楚兩次就已經很多了。”
他想了一下又補充說:“不過那些白人的刀槍排成一條線刺過來的時候我們確實擋不住。“
和大多數人想的不一樣,線列步兵時代最后決定勝負的還是刺刀,滑膛槍的射擊準確性非常的差,再裝填又慢,每分鐘最熟練的士兵也只能射出五發子彈,況且多數士兵隨身只攜帶了能夠發射十幾次的彈藥,最后解決戰斗仍然要靠刺刀。
但火槍的殺傷力要強過弓箭許多,一支火槍可以輕易的殺死武藝最精熟的武士。
一個武藝高強的印第安武士可以在白人射擊再裝彈的間隙里射出十多支箭,可這十多支箭卻殺不死一個白人,最多只能讓他們受傷。
但是當訓練有素的士兵排成線列之后,他們的刺刀也變成粉碎敵人抵抗的武器,之前的第三次肯塔基戰爭中美軍每次都用刺刀陣把最英勇的武士殺死在陣前,肖尼和明戈人只好退出了肯塔基。
可西北戰爭中美軍吃虧在士兵缺少訓練,那些臨時征召來的民兵又非常不可靠,在印第安人的決死沖鋒面前他們毫無斗志一沖就潰,連著幾次都把陸軍士兵丟在那任數量優勢的敵人砍殺。
“那當美軍對你們占有數量優勢時,你們還能打敗他們嗎?”弗里茲這話意思問的很明顯了。
“我知道你是說我們會敗,但是你有好辦法嗎?”吼熊腦子也不笨的,弗里茲聽說他在瓜德羅普島上的誘敵策略后覺得一旦他有機會也能成為名將。
“我的辦法你們不可能接受的,那在你們看來是逃跑,但是我要強調如果沒有反擊那就真的成為逃跑了!”
在美軍大軍壓境的情況下,土著聯盟唯一的勝算就是把部隊化整為零,同進剿的美軍打游擊戰,而這世界上對游擊戰的理解有超過東方民族的嗎,后世的美軍空有先進的裝備在南越硬是拿游擊隊毫無辦法,如果肖尼人能模仿的好,西北地區的叢林和南越的叢林區別并不大。
只要讓美軍優勢的兵力無法抓住印第安人主力進行殲滅,后方的后勤線上又不斷遭到襲擾破壞,用不了多久諾克斯的大軍就會被后勤缺乏拖垮,雖然印第安聯盟現在也在對美軍后勤線進行破壞,但他們的破壞還根本危害不到美軍的進攻。
而且這一次對印第安人來說情況更惡劣的是奇克索人和喬克托人加入美軍,成為他們的偵察兵,這樣下去印第安人曾經賴以抵御優勢美軍的誘敵、伏擊等戰術就統統無效了。
弗里茲還是細細的向吼熊講解了游擊戰術的幾個要點,這和他知道的印第安人游擊戰術有共通之處,但要達成目標這一點上他們很難做到。
“你們在瓦巴什戰斗中知道首先消滅敵人的炮手和軍官,現在你們還做得到嗎?”弗里茲知道這比較超過印第安人的能力了。
“離開肯塔基之后,我們現在很缺少那種能打的很準的線膛槍,”吼熊擺了下頭,那種獵人的武器印第安人也很喜歡,但它們都是手工打造的實在是不經用,更別說在戰斗中砸來砸去了。
“那你認為我的辦法有可能讓美軍無法贏得勝利,最后只能通過和平談判來取得土地嗎?”
吼熊看了一下黑腳,“我覺得美軍只要被打退回去,我們不是就勝了嗎?”
印第安人的習俗里邊只要被打敗,失敗的民族就會舉族遷徙離開這塊土地,可是白人不是這樣啊,他們只會來的一次比一次更多,早期白人還很少時,有時候印第安人明明有機會全殲白人,但他們也會認為敵人已被打敗不須如此。
“我認為你們根本就連打退敵軍都很難做到,這次美軍有絕對的兵力優勢,那些士兵已經過一年多的訓練不會再遭到打擊后驚慌失措,一長串堡壘又能很好的保護他們的后勤運輸車隊,”弗里茲確實不看好印第安聯盟的戰術,如果他們這次還不改變的話,結局是毫無懸念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要采用你的戰術,讓聯盟大軍分散,再分頭襲擊美軍小隊。這就像讓啄木鳥去捉魚一樣難,光長一個長嘴是不夠的!大軍由十幾個民族的戰士組成的,讓他們接受一個戰爭首領的指揮已經很困難,你再把他們分散開,很快他們就會跑回村子去了。”
黑腳對游擊戰術很不看好,這一點弗里茲也是同意的,但他并不是沒有辦法改變這個困境,只是自己來此目的是要說服黑腳派人帶自己去見戰爭首領藍夾克,現在弗里茲覺得已經把足夠分量的信息教給了他們。
“對了,之前我說的‘那個’已經找到,同我回來的肖尼人都已經不會再得痘瘡瘟疫,其他族人什么時候可以出去,我給他們也做免疫。”
如果是以前這個消息一定會震撼到黑腳,但此刻他只哼了一聲作為回應,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打贏北方的那場戰爭,這場仗一旦輸掉肖尼人就失去了俄亥俄,失去領導所有印第安民族的機會,和這相比其他都顯得不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