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我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蒙起被子來呼呼睡去。
到天黑的時候,昏昏沉沉的被一個電話吵醒,接起來,一道很熟悉的聲音問我:“阿雯,約飯嗎?”
這個聲音讓我聽起來很舒服,很喜歡,沒意識到什么我就講了好。到掛了電話,微信提示音響起來時,我才猛然睜開眼睛清醒過來,剛才給我打電話的人是晏皓。
拿著手機看著上面的地址,有些苦惱,但又有些欣喜,他還是主動聯系我了。因為剛過元旦,有過節的氣氛在,我有借口穿自己最漂亮的衣服去見他。
選的是一家法式餐廳,里面的餐具都是用刀叉的,但是這些我只在電視上面見過,實際生活中我并沒有吃過西餐。
冰涼的泛著寒光的刀子,握在手里很別扭,我一直看著晏皓怎么做,跟著他學,用刀子割牛排,來回切割。電視上的人切起來刀子好像很鋒利,可我手里面的刀子卻好像刀刃被磕掉了,來來回回割肉的聲音,咯吱咯吱的響,聽著很瘆人,卻切不開肉。
許久都切不下來一小塊肉,而晏皓已經切好了牛排在吃了,這樣讓我很尷尬,有種想把刀子扔掉的沖動。
刺啦一聲拉動椅子的聲音,他突然站起來朝著我走過來,我一慌,把手里的餐具放下看著他。他什么也沒講,走到我面前把牛排端走了,跟著把他的那份給了我。
這讓我感覺到他對我的不屑跟侮辱,看了眼面前切好的牛排,跟他講:“我可以自己來。”
他沒理會我,徑自地低著頭切著我的那份牛排,不多久沒好氣地罵了句:“來你妹妹啊,都給你切好了你還不吃,是嫌這樣不夠,還想我親自喂你是不是?”
咬了咬牙,沒講什么,拿起叉子扎了一塊牛排放到口中,鮮嫩的牛排吃到嘴里味道有些怪怪的,而咽到肚子里咸咸的味道卻變成了甜絲絲的,眼睛看到晏皓還在切牛排的動作,低著頭,那么認真,修長白皙的手指在柔和的燈光下泛著光,美的像童話里的王子。
想了一會兒,我忍著心里的尷尬跟他講:“我沒吃過西餐,這是第一次拿這個東西,還用不習慣。”
“笨蛋,我也是第一次吃這個!你當誰閑得慌,天天來這地方燒錢?”
聽完晏皓的話我愣了好一會兒,他是第一次吃西餐嗎?為什么看著一點都不像?大約他覺察到了我的疑惑吧,抬頭看了看我,眼窩里帶著暖暖的笑意。“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不就是用刀子晃一晃嗎?那雖然哥哥切得也不漂亮。”
他講著,視線落到我面前的牛排上,我跟著去看,才發現,原來他切好的牛排也不是利落的幾塊,每一小塊牛排上面都有好幾處刀口。看著那些刀口,我忍不住笑彎了嘴角,他左右看了下周圍的客人,舉了舉刀子,跟我命令禁止:“你笑個蛋啊,不準笑!”
可我還是忍不住想笑,又扎了一小塊牛排放進嘴巴里,舔著牛排上的刀口,好搞笑,還有他剛剛的行為。原來強大如晏皓,很多事情都是硬撐出來的,他似乎跟我也差不多,不過凡人一個,沒有我看到的那么完美。
“雯雯姐,你們真不夠意思,都不等我就自己開吃了。”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我一跳,扭頭去看,穿著黑色的小腳褲、馬丁靴,一身俏皮裝扮的葛相宜,不知從哪里跳出來,此刻正站在我身后笑瞇瞇地看著我們。
但是,她這話是什么意思,我聽不懂,晏皓停下動作把刀叉放在一邊跟葛相宜打招呼,我跟著被動地站起來,看著她,很茫然。
葛相宜相當激動地跟晏皓坐到一張沙發上,咬著粉嫩的紅唇,像個懵懂的小女生一樣看著晏皓。看著他們坐下,我又跟著被動地坐下來,相當的被動。
“你也來這邊吃飯,還真巧。”
葛相宜搖了搖頭。“不是啊,我是專門為你來的。”
她講完了,轉過頭來看著我,用一種期待的眼神,還說讓我說吧。晏皓跟著轉過頭來看著我,瞇起眼睛來,深邃了的眼神里帶著質問。
讓我說,讓我說什么,我跟晏皓在吃飯,葛相宜突然跳出來打斷我們的飯局,又說讓我解釋她為什么在這里,我該怎么說。
隱隱地覺察到,這又是葛相宜的一出心機,但是晏皓怎么可能看不出來,還有,葛相宜那只死不要臉去摟著他的胳膊,他默許了不反抗是什么意思?
兩只手在桌子底下死死地攥著拳頭,眼睜睜看著他們兩個親密,我一直在等,等著晏皓做出些反應來,如果昨天晚上他想跟我發生些什么是打算跟我的關系有更深一層的進展,那么今天他當著我的面被別的女人這樣纏著,至少他該給出我一個態度。
然而沒有,他沒有去主動對葛相宜做什么,但卻也一直沒有反抗她,縱容葛相宜在他身上為非作歹。
我看不下去了,站起來把餐巾扔在桌子上轉身就走。“你們兩個慢慢吃,不打擾了。”
我很惱火,很煩躁,但除了這兩種情緒之外,還有些情緒壓迫著這兩種情緒,是自責與不堪。也許向若說的對,我會有報應,我破壞了她跟晏皓,現在又有人覬覦晏皓,輪到我被踢走了。但是歸根到底說起來,我還是配不上晏皓的,我這樣連血液都是骯臟的人憑什么心安理得地跟他在一起呢?
剛跑出餐廳,晏皓就從后面追上我,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扳過我的身子問我:“你今天是打算給我介紹對象來的?”被動地被他箍著胳膊,看著他發紅的眼睛,他還在跟我咆哮。“哥哥是找不到對象還是怎么滴,我他媽需要你給我介紹嗎?”
我吞咽了口口水,咬著唇,看到葛相宜站在餐廳的玻璃門口,正用一雙憂傷又滿含期待的眼神看著我,該死的,那雙眼睛像極了向若最后看我時的那種絕望的眼神。
晏皓一用力把我的注意力拉回來,嘴角堆起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就這么希望我跟她在一起?”
掙了掙,甩掉了他的雙手,我很想對著他講些什么,可又什么都講不出來。
當初破壞向若跟晏皓我的確是處心積慮的,在知道了很多事情以后,我想自私地把晏皓占為己有,可自己曾經做過什么,上天在計算著,自己的心也在計較著,對向若的愧疚就像是得了超級營養液的種子,以一種不可思量的速度在扎根發芽。
葛相宜很不堪我自然知道,但是我也同樣的不堪,這樣的我又有什么勇氣去霸占晏皓?
轉身我朝著馬路走去,晏皓在身后大聲地喊了句我的名字。
“陳曉雯!”
惱火、不滿還夾雜了隱忍與期待,全都在那三個字里。
我停下腳步,沒有轉過身。“我不知道。”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不知道該怎么選,不要逼我選。
像個逃犯般,我逃離了“犯罪現場”。然而當我回到自己那里時,門口站著的人又險些將我所有的情緒引爆,蔡康明竟然出現在我的樓下。
他看到我走過來,從一輛豪車里走出來。“小雯,我們談一談好嗎?”
我低著頭,故意不看他,避開他,朝著公寓樓的入口走去。“不好意思蔡總,現在正在放假,我不想談工作。”
沒走兩步,一個穿著西裝的男青年伸出胳膊攔住了我。看著被攔住的去路,轉身看了眼蔡康明,有種泄氣的感覺。果然跟他們這些人打交道,你舔著臉巴結上去不見得能巴結到,你不想結交被他們盯上也根本跑不掉,什么事情都是他們說了算,連最起碼選擇的權利我們都沒有。
蔡康明看著我,給那個男的使了個眼神,男青年退到一邊去了。
公寓樓前的空地上,只剩下我跟蔡康明。
“小雯,我跟你媽媽是故交,我一直很喜歡她,這些年我也一直在找她……我,我……你能接受我嗎?”
聽著他有些局促的話,我干干地笑了幾聲。“蔡總,您說這話我聽不太懂?你位高權重,有錢有勢,問我這話不太合適吧?”
蔡康明聽完我的話,老臉被我講的有些紅,斂了斂神色,尷尬地問我:“其實那次吃飯你就都知道了,是吧?”
我對著他搖搖頭。“不,我不知道。”
他被我講的更不自在,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解釋道:“我喜歡你的媽媽,我想跟她在一起,我想娶她,你能不能幫我?”
瞇起眼睛看著他,我又迷了。“這是在詢問我的意見?”
“是。”
“我有選擇的權利嗎?”
“有。”
他信誓旦旦的聲音,跟那次飯局上是完全不同的感覺,讓我很奇怪。“蔡總,您當初跟張總他們吃飯的時候,可是把自己炫耀的多么崇高偉大,我的母親就像是螻蟻一樣被你們踐踏,現在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雯,這個……”我的話好像讓他很難堪,松弛下來的老臉都那么不自然,滄桑的眼睛失神了許久,他才解釋道:“男人在外面應酬難免扯一些皮,我算是個大老粗說話不好聽,那些話你當沒聽到,好嗎?”
擰著眉頭咀嚼著他的話。“所以您是在認真地征求我的意見,很希望我的能答應您?”
“是啊,小雯,其實當年我……”
我咧著嘴一笑,打斷了他的話。“在我有生之年,我決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