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消沉了兩天,晏皓一直守著我,靜悄悄的房子里,他照顧我吃吃喝喝,像個貼心的男朋友。
初五這天,我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我覺得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母親臨終前說她想回紀家,這個愿望我一定要幫她實現。
趁著晏皓早上出門買菜的空檔我溜去了墓地,骨灰架上,擺的盡是一些不能下葬的可憐人,母親同他們擺在一起。
我問了守墓的工作人員,能不能把母親的骨灰帶走,因為我知道蔡康明不準別人動母親的骨灰,所以我問的很客氣。讓我失望的是,他說不可以,但是他又靠在我耳邊跟我講,我可以偷偷地帶走,他裝作沒看到。
那時我以為守墓人善心發作,但后來才知道是蔡家出事了,蔡康明從母親的葬禮上回去之后,住進了醫院,一病不起。但即便是后來第一次知道,我也沒覺得怎么愧疚,畢竟蔡康明六十歲的人了,還那么胖,老年人該得的高血脂、高血壓他肯定一樣也少不了,而且他既然喜歡母親,下去陪母親又怎么了?
蔡家的晚輩們都不喜歡母親,平白無故幫著外姓人保管骨灰,這算什么事?所以蔡康明的兒子跟守墓人示意,如果有人來帶母親的骨灰離開,就裝不知道讓別人帶走。
抱著母親的骨灰盒回去,晏皓看到我急躁地沖著我吼起來。“你到底想做什么?阿雯,你說清楚,你到底想把自己怎么樣!現在玩什么,失蹤嗎?你知不知道我……”
我愣愣地聽著他吼我,抱著骨灰往里面走,在腦袋里盤算著怎么樣可以進入紀家。而我對于晏皓的忽略,讓他更氣惱,他快步走到我面前,擋住我的路,伸手就來搶我手里的骨灰盒,我下意識地躲開,防備地抬頭看著他。
“不要吵到我媽媽!”
那一瞬間,他聽到我說的話,氣才消了許多,沉默下來看著我手里的盒子。“你抱的是!”
晏皓沒有再吵我,安靜地放任我一個人坐到床邊,用一種憂心忡忡的眼神看我。
但實際上我已經沒事了,我不會為了母親的事情消沉下去,也不會想不開自尋短見,但是這是母親的遺愿,我會不惜一切來替她完成。
第二天上午,晏皓出門的時候在門口看到了許悠,把她領了進來,我看到許悠愣住了。
母親去世的消息許悠并不知道,因為她跟了那個男人之后,生活慢慢富裕起來,就在那邊的城市給她的媽媽租了間小公寓接過去住了,許悠的母親沒有事情,母親的葬禮很急,大家都在過節,我也不想讓別人知道母親與蔡康明的關系,所以誰都沒有通知。
許悠并不知道母親去世的消息,所以她的到來讓我非常突然。
“陳曉雯,你做的夠可以的啊,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一點聲都不出,你想干嘛!”許悠怒氣沖沖地沖進來,推搡著我的肩膀一直跟我喊。
“美女,咱說話歸說話,能別動手嗎?”晏皓在門口沒看下去,他不了解我跟許悠的相處模式,大約覺得許悠在欺負我吧。
聽著他的話,許悠一下子惱了,轉身又沖著晏皓吼:“你誰啊你,什么叫咱,誰跟你咱啊!別以為跟曉曉睡一覺就是‘咱’了,你差早呢!”
我拽了拽她的衣服,跟她解釋。“那是我同學,晏皓。”
誰知,許悠更惱了。“你告訴你同學都不通知我一聲,我他媽在你心里連個同學都比不上!”
許悠嗆得狠,我心里煩,沒再跟她解釋,倒是晏皓清楚了狀況把她拉到一邊講了些什么。
而中午的時候,我才知道,許悠之所以突然出現,是昨天我離開的時候渾渾噩噩的,把手機丟在了房子里,晏皓回去之后找不到我,剛巧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許悠打來了電話。
許悠性子直,跟晏皓在手機里嗆了起來,晏皓一氣之下把我的事情告訴了她,所以初六這天,許悠來了我這里。
許悠來了以后,本來不大的房子更加擁擠,人多起來,讓我很煩躁,為了讓許悠早點放心地離開,我表現的很正常,跟許悠笑著講我沒事,她陪了我一下午,晚上的時候離開了。
走之前她問我跟晏皓到底什么關系,我想告訴她我現在沒心思考慮跟晏皓的關系,但又不能那樣講,只說了是普通同學,他是趕巧碰到了。
許悠的臉上明顯的不相信,但是她知道我的性格,也沒有追問下去,只是過去跟晏皓講了些什么,然后走了。
送走了許悠,我跟著跟晏皓講,讓他也離開,他聽著我講話,臉上帶著各種不痛快。“這是想卸磨殺驢了?”
“第一,你沒拉磨,第二,你也不是驢。”
大約他覺察出我的嚴肅,也沒了開玩笑的心情,白凈的俊臉露出幾分正色。“阿雯,我不想走。”
一種異樣的情緒猛地揪住我的心臟,血液極速地朝著心臟翻涌,我的右手攥著左手,想了好久,不知道如何回答他這句話。
他靠過來,手停在我的頭發上,我努力讓自己安靜下來,低著頭躲避著他的眼神,不斷跟自己重復著,他有戀發癖,沒什么,沒什么的。
最終,晏皓的手沒有落下來,他收了回去,跟我說晚上好好休息,也離開了。
晚上躺在床上,我苦思冥想,我一個沒有背景沒有錢的小市民,如何才能讓高高在上的紀老認回我們這些“敗壞門風”的窮親戚呢?
常人都說,人老了就會念舊,也許用煽情這一招是我唯一的辦法了。可上次去紀家,對我的打擊很大,紀老的身上我看不到半點的溫情,打親情牌,他們紀家的人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不會認。
不,我要冷靜下來仔細想一想,如果當初紀家的人不認我是因為母親,難道他們知道當年母親為了養我做了什么?
努力在腦袋里回想著,母親好像真的過一段時間都會悄悄給外公打電話的,而且我第一次到紀家,紀老的人就認出了我,說明他們一直都在盯著我們,我長得什么樣子紀老很清楚。
想到這一層,我如被冰冷的手掐住了脖子,背后的冷汗直冒。
天吶,這是多恐怖的事實,紀承言二十多年來一直密切關注著我跟母親的一舉一動,那當年母親被蔡康明潛規則這個事情他必然也是知道的,當初我中耳炎那么嚴重,差點死掉,他也是知道的,可是他們眼睜睜看著我跟母親在痛苦中淪陷,袖手旁觀!
那是被母親稱為父親的人嗎?
想到這個,我也明白了一點,想用親情去打動紀家的人,想讓他們動惻隱之心認回我跟母親是決計不可能的,我只有逼他們低頭。
而我一無所有,想跟龐大的紀家相抗衡,就只有……
初七這天,我沒有去上班,而是早早的出了門找各家媒體,但是那些媒體知道了我的事情以后,都紛紛對我搖頭,沒有人愿意幫助我。
疲憊的一天過去,晚上的時候,晏皓把我帶去了le酒吧,剛好腱子也剛來蘇州,我們三個聚在一起喝悶酒。
不知怎的,晏皓說起了許悠,原本心不在焉的腱子一下子精神了,抓著晏皓的衣服問他是不是我的發小許悠。晏皓點了點頭,說應該是,然后腱子各種不樂意了,還問他許悠什么時候來看我的,當他知道許悠是初六來的后,腸子都悔青了。
“蚊子,你知道哥想見她,她來了,你至少通知我一下也好啊!臥槽,就他媽差一天,早知道初六就來了!”
聽著他這樣說,我愣了好一會兒。“你還沒放棄許悠?”
腱子呵呵笑了兩聲:“有哪個獵人在捕捉到自己的獵物之前先放棄獵物的?對獵手來說,只有丟棄不要的獵物,沒有打不到的狐貍!”
這話讓我尷尬了好幾秒,然后回了他一句:“裝逼。”
晏皓聽完就忍不住地笑,笑的很莫名其妙,到后來腱子捶了他一拳,我忍不住踢了他一腳,他還是在笑,可問他在笑什么,又不肯講,只是在重復著一句話:“原來是這么一層關系,我明白了!”
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就不理他了,我把腱子叫到一邊,問他怎么在媒體都不管的情況下曝光一家人。
腱子跟我說,一般的媒體不會幫別人曝光什么的,除非事情真的鬧大了,他們才會介入進行跟蹤報道。當事人可以在各種社交網站或者論壇進行曝光,曝光新聞需要幾個要點的,死了人,反應人情冷暖,索賠無果等等的,他問我是誰要曝光,發生了什么事。
我沒跟腱子講母親的事情,只是很深沉地點了點頭,以上腱子說的那些事情母親都具備了,而且還有一點,紀家的人忽略了,紀允兒的媽媽找我給紀允兒做過槍手,他們的德性如何,這一條一條斑駁雜陳起來,也應該夠他們受的。
紀家不是門檻高,嫌棄我們這些落魄戶臟了他們的門面嗎?既然我們進去他們不肯,那我就把他們從高臺朱墻里拉出來,讓他們身敗名裂,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