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
一想到那個可能性,心裡就百味雜陳,我有些期待是我預料的那個結果,但是又害怕是那個結果。
推開何苗我直接朝門口走去,但是剛出了門,又停下了腳步。今天剛剛召開了記者會,如果我閒著出現在藥店買驗孕棒,那無疑就是打自己的臉,要是有人抓住這個事情攻擊我在發佈會上的話,我就真的永無翻身之地了。
回到房間裡,我鎖上門,按著何苗的肩膀,嚴肅地看著她。“何苗,我能相信你嗎?”
何苗堅定又認真地跟我點了點頭。“能。”
我把事情大致地跟她講了一遍,讓她這兩天去幫我買回來,還吩咐她一定要找小藥店,最好是老頭老太太經營的那種,並且確保藥店內沒有監控。沒跟何苗解釋爲什麼讓她這樣做,她在演藝圈待了這麼久,其實這些東西她都懂。
因爲我們既不能被外面的媒體發現,也要躲避譚鴻的眼睛,他曾經跟我說過,在天娛,沒有他的允許,不能談男朋友,懷孕更是大忌。
她跟我點了點頭,然後低頭看著我的肚子。“姐,你肚子裡的小寶寶不會是譚總的吧?”
“胡說什麼呢!我跟譚總之間根本就什麼也沒有!再說,有沒有還不一定呢。”
“可是……”
咚咚咚——
敲門聲打斷了何苗的講話,我立即跟她噓了一聲,說有人來了,不要再講這個話題了,何苗才把想問的話咽回去。
來的人是譚鴻安排的醫生,男的,三十多歲的樣子,看起來挺有經驗的。他檢查了我臉上的傷勢,從醫藥箱裡拿出條藥膏塗在我的臉上,白色的膏狀物,塗在臉上涼絲絲的,還有些刺,在臉上塗勻之後,並沒有包紮。
他跟我說這個藥晚上睡之前可以洗掉,然後他拿出另一個盒裝的跟護膚品一樣的東西給我,跟我說睡覺的時候可以塗一點這個再睡,消腫益膚的。
何苗記著她的話忙點頭,然後男醫生問我還有沒有其他地方不舒服的,我說沒有了,但何苗卻跟我同時有了動作,張著嘴就打算跟醫生講什麼,還好我及時攔住了她。但誰知那個醫生真的注意到了,等著何苗講話,何苗意識到了什麼,卻又回答不上來他的問題,愣愣地看著我,臉都憋紅了。
這個時候我肯定不能搶著替她回答,要不然目的太明顯了,我提示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還好她激靈,扭頭就跟男醫生講,她的臉也有一些皮膚問題,不知道能不能幫她也開點藥。
那個男醫生撒了何苗一眼。“就是青春痘而已,塗一點這個就好了。”講著他從醫藥箱裡拿出一盒乳黃色的小圓盒子遞給了何苗。
我說沒有其他問題了,他才說他明天再來檢查一下情況,然後離開了。
聽他的意思,明天他還要過來。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懷孕了,但是這一天我過得很不好,吃不下飯睡不好覺,晚上躺在牀上都是噩夢。
我夢到我把孩子的事情跟晏皓說了,晏皓反問我:“是嗎?你怎麼就知道肚子裡的是我的孩子?”
我夢到譚鴻發現了我懷孕的事,叫幾個保鏢擡著我壓到手術檯上,然後雪白的牀單被鮮血染得遍佈殷紅。
我夢到我的肚子被曝光了,紀家找人在網上發帖子黑我,說我是綠茶婊,講的一切都是謊話,紀承言還親手舉起母親的骨灰摔得稀碎。
……
從那些驚恐的片段裡一遍又一遍地驚醒,第二天早早的起牀,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整個都不好了。
我正洗臉,何苗就開了門進來,小聲地叫著我。聽到我在洗手間,她貓著腰走進來,緊張兮兮地把藏在懷裡的包拿出來,拿出個驗孕棒塞到我手裡。“姐,我總覺得來的路上有人跟著我,我不知道是不是被發現了。”
聽著何苗的話我的心也跟著一緊,被發現了嗎?
何苗還在看著我,等著我告訴她怎麼辦,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沉默著拿著驗孕棒去了廁所。
結果出來時,我呆住了,真的被我料準了,我肚子裡懷了晏皓的孩子。依舊平坦的小腹沒有任何異常,我腦袋裡卻一直回想著當時把避孕藥扔掉時的場景,我下了決心要賭一把,我不要每次遇到什麼都讓晏皓做犧牲品,我想自己自私一些。
現在晏皓那邊好像籌碼增大了,母親的另一端壓上了我的孩子,寶寶成了母親的對立面。
將驗孕棒扔進了馬桶,按了沖水,然後若無其事地走出去。
剛走出去,何苗就跑過來問我結果,我茫然地搖著頭說我不知道,她又問我那到底該怎麼做,我說我也不知道。我好想當做什麼也不知道,任由事態自己發展,因爲知道了就必須有個決定,我必須要失去個什麼。
可是天知道我多想把肚子裡的寶寶生下來,如果沒有母親,沒有紀家,即便是千夫所指又如何,它是晏皓的孩子,是我跟晏皓的孩子,哪怕晏皓現在對我深惡痛絕,可這是我跟他之間絕無僅有的一點聯繫了。
忽然就理解母親當年要生下我的時候的感受了,但是我又深深地知道,我不能把它生下來。
無力地坐在沙發上,我什麼也不想做。
房門突然被撞開,雜亂的腳步聲響起來,譚鴻站在門口一聲令下。“帶她去醫院做檢查。”
我匆忙站起來打算逃跑,但是譚鴻的那些手下動作太迅速,幾個人身形一閃就把我圍住了。何苗站在我邊上,張開雙臂擋著那些男的,扭著頭看著譚鴻,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苦苦哀求著。“我不準你們把她帶走!”如同昨天在洗手間跟我講的,“姐,以後你去哪裡帶上何苗吧,我別的不會做,但是絕對不會讓別人欺負你……”
可是她柔弱的雙臂同時擋不住四個人,小小的她被一個男的拎起來,她撲騰著雙腳纏著那個男的胳膊,還衝著譚鴻喊:“譚總,你不要傷害幽襲姐嘛,她都這麼可憐了。”
“你忘了自己端的誰的飯碗了!”譚鴻衝著何苗冷冷地訓斥著,何苗扁著嘴跟他講:“我記得,可我也記得,每次我惹了什麼事情,都是幽襲姐站出來保護我,我媽說做人要懂得感恩,幽襲姐對我這麼好,我不能在她有事情的時候扔下她不管,那樣就太不是人了。譚總,您把我開了吧。”
譚鴻瞥了眼何苗,真的打算說什麼,我連忙打斷他的話。“我跟你們走。”
被譚鴻帶去了醫院,按在儀器上做了很多項檢查,做b超的時候,儀器隔著塗的肚皮上的透明漿液,我看到肚子裡黑黑的的空間裡面小小的一點,只有花生豆那麼大,女醫生說,那是胚胎,現在只有兩個月大,以後會慢慢發育成一個嬰兒。
扭著頭看著屏幕裡面那小小的一點,覺得我跟它那麼近,在它一張一翕之間,我能清晰地看到它的生命跡象。
從b超室失魂落魄地走出來,譚鴻正背對著我站在走廊裡。
b超室外面兩側都有他的人把守著,唯一的一條通道就是走向譚鴻,所以我按照他的意願走到他面前。
“他的孩子?”他這樣問著我。
“我能生下來嗎?”我這樣問著他。
然後我們兩個相互沉默了一會兒,他異常嚴肅地跟我講:“你必須拿掉她。”
爲什麼三個字我問不出來,我怎麼會不明白爲什麼,可我該給我的孩子找一條怎樣的生路呢?我想讓它活下來,身爲一個母親,卻做不到像當年母親生下我那樣決絕,那年她20歲,現在我25歲,跟母親當年懷著我的時候,我什麼都不是。
梗了梗嗓子,我跟譚鴻問:“能不能讓我跟它多相處幾天。”
“不行,做事情要當機立斷,越拖著只會越捨不得,對大家都不好。”斬釘截鐵的語氣,他隨口就招來一個手下吩咐。“去安排手術。”
冰冷的語調在走廊上回蕩,我聽著腦袋嗡嗡地亂響,慌亂地蹲了下來,抱著頭。“如果有選擇,我寧願死的那個人是我!爲什麼要讓那些我在乎的,一個一個都離我而去,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在除夕夜,母親替我擋著坍塌的房屋時,我也寧願死的人是我!
靜悄悄的,走廊上沒有動靜,卻好像充滿了哀傷的感覺。
很久之後,譚鴻接了個電話安慰我,說紀家那邊看了我錄得視頻之後,答應了我的想法,同意讓我帶著母親的骨灰進入紀家,還能夠入紀家的族譜。
“是嗎?”我這樣反問著,一直以來謀劃的事情終於實現了,但是我提不起一點興致去開心,沒有一點快樂的感覺。
爲什麼?
譚鴻終究是沒有答應我的哀求,也沒有分給我半點同情心,按照他的意思,我被按在手術檯上做了人流。
外人都說,譚總的辦事效率快如閃電,這一天,我是結結實實地體會了一把。
冰冷的儀器在身體裡翻攪,什麼被掏出來時,我覺得我的人生也被掏空了,行屍走肉,也許是我造的孽的懲罰,也是我後面一生的概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