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來彬彬有禮的安睿卻沒有像往常那樣站起身回答老師的話,他仰著小臉看著帶班老師急切的表情,微笑的安撫她:“老師,我沒事,坐一會兒就好了。”
園長和施奶奶也靠了過來。
施奶奶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安睿,問他:“你就是安睿?”
安睿轉過頭,面帶微笑,落落大方的說:“是的,老奶奶,我是安睿。”
清脆的嗓音,有禮的回答,一字一句砸進施奶奶的心底,看看別人家孩子,再看看自己家的,兩廂對比,思緒洶涌,久久難以平復。
施奶奶是個寡淡的性子,對無關的人向來沒有閒心多看一眼,這個叫安睿的孩子,只一面,一句話便駐紮進了她的心窩子。
平白的喜歡上一個孩子,施奶奶沉思良久,給自己找出最有可能的理由是,思思太令她心寒,所以纔會喜歡別人家的孩子。
帶班老師說:“安睿,老師們很擔心你,怎麼不回班級去?”
安睿垂下小腦袋,誠懇的說:“對不起,剛纔我鼻子出血了,身上也摔的很痛,怕老師找我媽媽,纔想著過來畫會兒畫,等好點了再回去。”
聽了安睿的話,園長很是不解,走到帶班老師身邊,俯下身子平視安睿:“安睿,爲什麼怕老師找你媽媽?”
安睿小聲回答:“媽媽很忙,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我是媽媽的全部希望,如果我出了什麼事,媽媽會擔心的,我在開普敦的托兒班裡摔過一次,那裡的阿姨很緊張的給媽媽打電話,媽媽急著趕來看我,差點被車撞死了,我是男孩子,磕磕碰碰的很正常,可媽媽因爲我的一小跤,在醫院裡住了一個禮拜,後來出院,爲了趕工作,整整三天沒閤眼,媽媽現在比那個時候更忙了,所以,我絕對不可以讓媽媽擔心。”
後來,大家才知道,安睿始終坐著說話,是因爲他根本就站不起來了。
擼起褲管,驚見膝蓋腫的不成樣子。
忍痛的稚嫩小臉令施奶奶一陣揪心,忍不住要問:“你媽媽忙,那你爸爸呢?”
安睿的小腦袋垂得更低了,他說:“爸爸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這世上,心與心之間的距離,可以咫尺天涯。
安柔第一次和尼爾斯說這話的時候,安睿一知半解。
後來他終於懂了,譬如:就算站在爸爸面前,爸爸也不知道他是誰,這就是咫尺天涯——很遠很遠。
安睿到底還是進了醫院,所幸並沒有傷到骨頭。
帶班老師給安柔打電話時,她和尼爾斯正在飛機上,手機是關的。
夏婉淑要照顧安裴雄,安睿也不好找她。
後來想到了剛回國,據說無所事事閒得一天睡十八個小時的鬱千帆。
電話是安睿自己撥打的,接到安睿的電話,鬱千帆很是吃驚。
安睿揹著人,小聲說:“叔叔,我摔倒了,被送到醫院,老師要我找家長,能不能拜託你來一趟。”
那時,鬱千帆正坐在施洛辰敞亮的辦公室裡,一句找家長,不知怎麼的就溼了他的心。
關了電話,鬱千帆偏頭看向對面談笑風生的施洛辰,他的兒子,受傷的時候,求助的卻是一個剛剛認識的“陌生叔叔”,如果他知道,心中會是什麼滋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