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那帕子拾起來,走到一旁的燭光下仔細(xì)瞅了瞅,回過頭來望著我,一臉戾氣。
“這帕子華貴,做工質(zhì)地都是極好的,你從哪里得了這東西來?”
我看她臉色青白,似要發(fā)怒,便老實說道,“今日我不小心闖進(jìn)了那園林,遇見了一個小哥哥,這帕子是他給我的。”
瑞嬤嬤面色稍緩和了些,若有所思地道,“甚好!甚好!我還道是你從浣衣局偷來的,在宮里手腳不干凈的人可是要砍掉手腳的,到時候你進(jìn)了宮被發(fā)現(xiàn)有這毛病,被砍了手腳,模樣再好也什么都不是了。”
見她不那樣惱怒,我忙趁機甜甜道,“我闖入了禁地,犯下大錯,莫非娘親不生我的氣么?”跟隨師父那么多年,我早已懂得,若是做錯了事,自己乖乖認(rèn)罪伏法說不定還能討個甜頭。
我叫她叫得這樣親密,又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她定不會如何罰我。
果然,瑞嬤嬤聽我可憐發(fā)問,并未生氣,反倒笑瞇瞇地伸手過來拉我起來。“我生你什么氣,你可是我的乖女兒。那位小公子可還說了什么?”
我如實道,“他叫我將這帕子洗了,明日送還與他。還去那園子。”
我并未跟瑞嬤嬤說他要叫我學(xué)琴之事,因著我并不打算去,只明日將帕子還了我便告訴他我不欲隨他學(xué)琴。他既叫朱樉,有穿著如此華貴,想必與吳王有些關(guān)系,我一摸清楚路線攢夠錢找著機會便要逃走去尋師父與蘇白白的,不能與他熟識了,識得我的人越多,我便越難出逃啊。
想到此處我不禁在心中暗罵自己,不知當(dāng)時吃錯了什么藥,竟將名姓全盤告訴那少年!
腦海中忽的掠過那少年清亮深邃的眸,又暗暗嘟囔道,這也不能怪我,只怪他生的好看,一雙那樣的眸子,叫人什么話都想說與他聽。
瑞嬤嬤將那帕子仍放進(jìn)我袖筒中道,“如此一來,今日便不能幫你裹腳了,只好明日再裹了。”
我心下原本大喜,聽到明日還要再裹時又像打了霜的茄子一般了。
我小心翼翼地瞟她一眼輕聲作偽道,“他約我明日這個時辰去,回來時恐已晚了。”
瑞嬤嬤一臉喜色道,“無礙無礙,嬤嬤在房中等著你便是。”
我無奈邊穿鞋邊道,“那嬤嬤能否給我一雙大些的鞋?我今日腳都磨破了,痛得很。”
瑞嬤嬤柔聲笑道道,“這點痛算什么,以后痛的時候還有呢!好孩子你忍忍罷!如今你這腳正在長,得穿雙小鞋兒緊一緊。”
末了又道,“你今日便先去罷,早些歇著。明日去那禁地之前先到我房中來一趟。”
我如獲大赦,小心翼翼的告退了,待到已走了挺遠(yuǎn)確保瑞嬤嬤看不見我了,又見路上無人,便哈哈大笑起來,好不暢快。
忽然覺得肩上被重重拍了一掌,嚇得我一個哆嗦,木在哪里。
身后卻傳來園林里遇見的那少年的輕笑聲,我旋即松了一口氣,轉(zhuǎn)過身來,堪堪跪下道,“婢子見過爺。”
朱樉卻是一身粗布麻衣的簡樸打扮站在昏黃火把光亮下,還未全干的發(fā)被一條發(fā)帶綁成一個髻。我這兩日所遇見的男童們便都是這般打扮。
他輕笑道,“你一剛被抓來的小女娃,卻這樣靈巧識得禮數(shù),可見你的教習(xí)姑姑是個得力的。”
我在心中暗暗一吐舌,這可不能全說成是瑞嬤嬤的功勞,若不是暗梟里的那幫爺兒們那般欺負(fù)我,我也不會學(xué)的這樣會賣乖。
一想到暗梟便不可避免地想到史大哥,心中便堵得慌,眼淚也不知不覺出來了。
朱樉見我這般模樣,忙道,“我可是面貌可憎的人么,怎的你一見了我就要哭?我方才還想問你何事那樣開心笑得那般豪放呢!”
我一抹眼淚,哽咽道,“無事,你面貌美得很,不可憎。”
他便打趣道,“怎的不叫我爺了?方夸了你靈巧識禮數(shù),就變成了這模樣,原來是個不禁夸的呀!”
我既被他嘲弄,知他并不是個容易生氣的,便索性上前踹了他一腳,雖不敢使力,卻也是將他的干凈衫子弄臟了一塊。
他伸出手來在我腦門輕輕一彈,嗔道,“看看!看看!我方說了一句真話,便對我拳腳相向了!”
我瞪他一眼,心想著既冒犯了他也不多這一下,轉(zhuǎn)身欲走。
不料手被他拉住,整個人被他拉了轉(zhuǎn)過去,撞到他懷里,撞得最慘的是我可憐的鼻子,七葷八素各種疼痛,我條件反射般捂住鼻子。
忽的感覺到有溫?zé)岬恼骋毫髁顺鰜恚牡溃缓茫鞅茄耍《际沁@家伙惹的禍。看你怎的賠償我!小爺定要找你要大把的銀子,要到你吐血!反正你不是貴介公子么!
心下打定主意,我便擺出一副市井流氓的作態(tài)捂著鼻子瞪著他道,“你這家伙將我鼻子撞歪了,我如今流了鼻血,怕是毀容了!你也見到了小爺……不,本姑娘的美貌,知道本姑娘傾國傾城,你如今將我的臉面毀了,你得賠我!”
朱樉原本是一臉壞笑,見我捂著鼻子,便收起笑容臉色凝重道,“弄傷了么?流血了么?疼不疼?”
我見他似是一臉關(guān)切,便索性撒開了手讓他看,爭取加點同情分讓他多賠些銀子讓我可以早日出逃。
哪里知道我這一撒手,原本一臉正經(jīng)的他瞧了我一眼便止也止不住的大笑。
我惡狠狠道,“你竟還能笑!”
說罷便伸手去擦鼻血,然而擦到的卻并非是鼻血,而是……不明液體……
我一羞赧,便什么都不顧的把頭湊過去往朱樉前襟上一抹,將那鼻涕全抹在他衣裳上。
趁他目瞪口呆之際我趕緊腳底抹油就跑,只聽他在身后喊道,“你這不識好歹膽大包天的女娃!你必得給爺連這衣服一同洗了不可!……”
幸而他并未追來,我一路小跑著終到了有侍衛(wèi)之處,腳步便慢了下來。心道,此處有人,他要是敢逼我給他洗衣裳,我便大喊救命,憑他是誰,侍衛(wèi)又不知道,定要將他抓起來關(guān)上一關(guān)。
心下安了便一路悠閑地走回處所,門口一團(tuán)黑乎乎的東西,不知是什么。
我心下一驚,正欲喊附近巡查的侍衛(wèi),卻聽得那黑乎乎的東西喊道,“端月,你回來啦!”
原來是畫眉蹲在門口等我。
我心下一暖,趕忙迎上去,“你在這里做什么,仔細(xì)別著涼!”
畫眉瞧了我一眼,月光下面色郁郁道,“你也并未從嬤嬤處帶些什么吃的給我,明知我未曾食飯,可見你并不將我放在心上。”
我一時之間竟不好作答。便伸手握住她的手陪笑道,“是我疏忽了。好姐姐勿要生我的氣!”
畫眉嘟著嘴笑著剜我一眼道,“無礙,知你是這種沒心沒肺的性子。你可曾向瑞嬤嬤提起了那事?”
我疑惑道,“哪事?”
畫眉賭氣推開我的手,道,“我便知道你不曾說!我還巴巴的想與你一同住呢!”
說罷便撒手走了,饒是我如何喊她她都不曾回頭,徑直回了她的住處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