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才長長舒出一口氣,磕頭行了個大禮,堪堪起身來回到坐席上。雙膝顫抖的厲害,心也跳動得極快。
回頭時剛好對上朱棣面具下凝視著我的深邃雙眸,臉微燙,不知不覺心跳得更快了。
殿上威嚴男子又道,“都回座席去,用膳罷。”
朱棣卻仍跪著不動,挺直上身打手作拱道,“父王,兒子有一事相求。”
殿上之王淡淡道,“說罷。”
朱棣道,“兒子想求父王許個恩典,將這婢子許給兒臣為妻。”
整殿之人都嬉笑起來,有一美艷妃子道,“王上便許了四公子罷,他向來無所求,今逢年節……”
只聽殿上人怒道,“真真可笑,年未及弱冠,功未成,身未立,名未就,卻想著這等荒唐事!”
殿上華服女子忙勸解道,“王上勿要動怒,這婢子確是個機靈的,模樣也討喜,四爺要喜歡也是常理。”
回到朱樉身后站著的我臉羞得通紅,紅得幾欲滴出血來。朱樉回過頭來憤怒地凝視著我,眼中滿是閃爍的火光。
他用只有我倆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你,大計已成啊!”
我不明就里地呆呆望著他,他卻冷笑道,“哼哼,你便是千方百計地接近我四弟,如今他向父王要你,你開心了罷!然而我四弟最不受寵,你以為跟著他會有什么好下場嗎!”
他臉上寫滿了我從未見過的鄙夷與冷酷,令人不寒而栗。
原本哄鬧的大殿在一瞬間仿佛極靜,只剩下了我與朱樉倆人,他憤怒地用目光撕扯我的靈魂,而我無知且迷惘地呆望著他。
朱棣道,“兒子冒天下之大不諱,求父王給這個恩典,只因這婢子的模樣讓兒子想起早逝的母妃。”
殿上男子勃然大怒,拍案而起,聲音因過分激動而顫抖道,“你你你!你竟還在怨朕!來人吶,將這個不孝子給我帶下去,禁足一月!”
殿上霎時安靜下來,人人自危。
朱樉臉上閃過一絲冷笑。輕聲道,“呵呵,瞧瞧你的四爺,多么愚蠢,多么不自量力。”
朱棣堪堪起身,一副冷冽模樣,如同王者般徑直大步走出大殿,并不理會上前來要縛住他的護衛。
我望著他那孤傲目空一切的模樣,又想起那晚在院中遇見的溫暖安靜的他,忽的生出一種心酸來,他也如我一般飄零零沒個可依靠的啊。
眼中霎時便蒙上一層薄薄水霧。卻聽朱樉冷笑道,“你,真真是個好的。”
說罷便憤怒地一拂衣袖,回過頭去,不再理會我。
我蒼白著臉,向曦兒那邊望去,意在問她為何爺會這樣憤怒,她卻沖我微微一笑,眼神冰冷。
我見她這般模樣,方想起她幾乎害我喪命之時,心中實在是凄苦難當,為何都要這樣對我!
他們的好意,給我的溫暖,都是作偽么!
我感覺胸口涌上一股氣,堵得慌。
整個晚宴,殿中都是冷清清的,殿上之王沉默不語,殿下自然也無人敢言語。
吃罷晚宴,眾人便一齊往梨香堂去觀歌舞,眾位公子所備年節賀禮便在那處。
出了東門來,眾貴人皆在婢子服侍下上了轎輦。朱樉喚曦兒與他一同坐轎,卻并未叫我。
我恍恍惚惚地跟在轎輦一側,走得一腳深一腳淺。冬夜森寒,我穿得雖多,卻仍抵不住冷風侵襲,凍得全身哆嗦起來。
又想到朱棣,心下酸澀,他母妃竟是早逝的,兄弟這般多,也不得父王青眼,他孤零零一個人,與我何其像!
蘇白白呢,蘇白白若是在,他的遭遇也并不會比朱棣好到哪里去罷。
不知不覺眼淚便淌了滿臉,寒風一刮便如冰冷刀刃在臉上劃過。
方走著,卻聽朱樉聲音溫潤卻仍有余怒道,“給你。”
一抬頭,卻是他自轎輦小窗處伸出手來,手上拎著一只小手爐。
我瑟縮著伸手接下那小手爐,嘴唇凍得青紫。
捧著那只手爐,全身也暖了許多。走了不多時,又聽朱樉道,“停轎!”
轎輦便停了下來,移到一邊,以便后面的轎輦通行。
朱樉撩開簾子走了出來,道,“你們抬著曦兒姑娘走罷,我在下邊走路便是。”
曦兒忙拂開簾子跳下轎輦來,道,“婢子要跟著爺……”
她還未曾說完,朱樉便使一個眼色讓那轎夫們朝前走。
朱樉走在我身側,默默地。顯然他也很冷,我便將手中小爐子遞給他。
他伸手推開,一臉慍怒,哼哼道,“去去去,你自個兒拿著!”
我便縮回手,默不作聲。良久,朱樉又似是自言自語道,“你與我四弟之事,我很是生你的氣,今日決不讓你坐轎。你便這樣凍著!爺陪你凍著!”
我望他一眼,他雖是一臉憤怒模樣,方才又責罵我,我心中卻是暖暖的,好不奇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