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往前推移一點。
正與董旻交談的身影，耳中隱約聽到了馬蹄響起、震動地面的聲音，“左將軍自領(lǐng)軍，某先去看看妻女......”
話音還未說完，後方有喧囂傳了過來。呂布皺起眉頭時，董旻不在意的擺手：“隊伍有些混亂...常有找不到隊伍的士卒亂跑，也有想渾水摸魚的，溫侯大可放心。”
旋即，又要拉過呂布說話。
後方重新併入車隊的牛車，車輪緩緩碾過坑窪，嚴(yán)氏抱著呂玲綺隨著起伏，微微搖晃，比之前的車輛平穩(wěn)了許多，小小的身影兒在母親的懷裡仰起小臉，“娘...爹爹什麼時候回來啊？玲綺想爹爹了。”
“快了......等到了長安啊，爹爹交卸了差事就回來。”婦人輕輕拍著女兒的後背，笑了笑，“....現(xiàn)在爹爹是統(tǒng)兵大將，是不能隨意過來的...玲綺要乖...知道嗎？”
懷裡小人兒認(rèn)真的點了點頭。
接在後面的另一輛馬車內(nèi)，王允闔眼點頭，正嘆出一聲，“往後讓你受苦了......”
便在此時，聲音就在外面陡然響起，一聲暴喝：“停下——”打斷了老人的話語，睜開眼的一瞬，車外，箭矢釘在血肉上，屍體倒下，戰(zhàn)馬隨著疾衝撞上攔截的身影，大氅一揚，有人劃出了刀光，鮮血飈飛。
馬蹄撕裂大地——
王允拉開車簾，一抹鮮血嘩的濺在他斑白的鬍鬚，怔了怔，視野之中身影如同炮彈般倒飛過來，瞳孔收縮，整個人往後一倒，車廂轟然震動，廂壁砸的裂出蛛紋，老人臉上佈滿駭色。
旁邊女子連忙俯身過來攙扶時，車廂陡然傾斜，身子滾到角落。外面，車轅碾過屍體劇烈抖動下，車軸斷裂，車廂傾斜著蹭在地面犁的泥土飛濺，馬聲長嘶，前方的馬匹陡然受到驚嚇，邁開馬蹄朝前一撞，狠狠頂在還在行駛的牛車後面，木板哐的一聲破碎，裡面?zhèn)鱽砟概募饨小?
風(fēng)拂過官道，尖叫和撞擊、破碎的聲音傳來，董旻停下話語，向後看時，“滾開——”呂布突然大吼扯過繮繩，一夾馬腹，直接越過對方，提著方天畫戟衝了過去，剛剛那道女人的聲音，再熟悉不過。
戰(zhàn)鬥來的太過緊迫，撞翻士卒到馬匹撞向牛車不過幾息之間，周圍乃至後方的士卒尚未反應(yīng)過來，公孫止劈死一人，擡起了手臂，十多名狼騎上前挽弓，然後絲毫不遲疑的射向前後幾輛馬車、牛車。
砰砰砰——
木屑濺起來，一支支箭矢扎進廂壁，羽箭延伸末尾繫著繩索跟著顫抖......牛車內(nèi)，嚴(yán)氏抱著女兒縮起來，驚恐的看著數(shù)支箭頭貫穿探進來，另一輛車內(nèi)，名叫紅昌的女子與王允從傾斜的角落爬起，已經(jīng)明白遭受到了襲擊，老人還以爲(wèi)關(guān)東聯(lián)軍追襲而來，跌跌撞撞的就要爬出車廂。
下一秒，戰(zhàn)馬後轉(zhuǎn)狂奔，繩索猛的繃緊，接連哐的巨響，廂壁被奔跑的貫力拖拽，從馬車脫離下來，在地上拖行時，車廂頂承受不住直接垮塌，然而數(shù)量牛車、馬車還在行駛，然後不斷分解的散架，一卷卷竹簡、衣物散落地上，一片狼藉。
此時周圍西涼兵卒已經(jīng)明白有人襲擊車隊，紛紛嘶吼著揮舞兵器洶涌而來，戰(zhàn)馬的轟鳴也在前方的遠處朝這邊疾馳飛奔。
戰(zhàn)馬背上公孫止望了一眼那熟悉的身形，連忙朝數(shù)量車輛裡的身影掃過，母女...不是.....老嫗...不是...隨後目光停留在一輛斷了車軸的馬車裡，一個女子和一個老人身上。口中：“駕！”了一聲，拍馬過去，那邊，女子推開坍塌的廂頂，正扶起老人時，便見到黑色的戰(zhàn)馬衝來，朝正起身的義父伸手，口中嬌喝了一聲：“小心！”撲了上去。這邊，公孫止見有身影撲過來，擡手唰的就是一刀。
鮮血濺起來，女子翻滾落下殘缺傾斜的車廂，王允大吼一聲拔劍，黑色的戰(zhàn)馬側(cè)身止步的一瞬，手臂伸開一攬，直接將剛握住劍柄的老人提到了馬背上。
“走——”公孫止暴喝，不管老人的掙扎，拔馬轉(zhuǎn)身回跑。
前方，火紅的身影逼近，馬蹄轟鳴翻滾，聲音幾乎是同時暴喝出聲：“公孫止！放下王司徒——”
“嗯？”回跑的身影聽到呂布的聲音，愣了一下，低頭看了一眼趴著的老人，“你不是蔡侍中？”
“惡賊，老夫王允！”掙扎的老人仰頭怒喝。
馬背上，公孫止眉毛頓時皺了皺，不再聽對方說話，隨手一拋，將其丟下了馬背，嘭的一聲摔在地上。
“爹爹，快來啊，娘被砸了一下...你快來......”呂玲綺稚嫩的童音帶著哭腔站在失去廂頂?shù)鸟R車上朝奔來的身影哭喊。
匍匐的婦人爬起來，有些狼狽，看上去沒有什麼大礙，抱過女兒朝自己丈夫說道：“夫君快去救後面的老先生，還一個姑娘被賊人砍傷......”
呂布見妻女無礙，縱馬衝向那邊回撤的那羣騎兵，張了張嘴時，對面那個讓他咬牙切齒的公孫止竟不走了，而是挽弓轉(zhuǎn)身過來。
“呂布...你有赤兔，我逃不了...但......”公孫止手中弓箭偏轉(zhuǎn)，陡然一鬆弓弦，嗖的一聲，箭矢釘在嚴(yán)氏母女半尺的木板上發(fā)出微微的顫抖，“....那是你妻女吧。”
隨後，快速的又搭上一支：“......你和你周圍的西涼軍只要敢向前踏上一步，一箭兩命.....”
“賊子——”
呂布勒住馬頭，擡起方天畫戟指過去，氣的發(fā)抖：“.....爾敢！”
“....那你敢賭嗎....”挽弓的身影裂開嘴角，露出白森森的牙齒，“......賭我公孫止箭法不好......”
赤兔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不寧，喘著粗氣在原地踢踏馬蹄，碩大的眼睛瞪著前面那匹大黑馬，想要一較高下。
片刻後。
“所有人不許靠近——”呂布終究喊出聲，黑壓壓一片洶涌圍過來的西涼士卒、騎兵形成弧形的停了下來。
公孫止偏了偏頭，對身後衆(zhòng)人吩咐：“你們先走。”
“我們不走.....”
“對，哪能讓首領(lǐng)在斷後的...”
狼騎中，數(shù)人開口，紛紛擡起手中弓箭，“大不了玉石俱焚。”僵持時，遠遠一騎擠過人羣，奔行過來：“公孫首領(lǐng)！還記得張文遠否？”
冷眸滑過眼角，余光中，張遼將長兵插進泥土，翻身下馬走過來，拱手：“......汜水關(guān)文遠可是見到首領(lǐng)的風(fēng)采，可惜未曾見面敘舊，如今又見，還望首領(lǐng)不讓遼難做。”
說完，轉(zhuǎn)身有朝不遠的呂布拱手：“奉先，公孫首領(lǐng)與我有舊，好在他並未綁走王司徒，不如雙方就此罷手如何。”
那邊，公孫止思量著，沉默了片刻後，緩緩放下手臂，一衆(zhòng)狼騎也跟著降低弓箭。
“哼......總有一日，我會殺了你的。”
“公孫止——”
赤兔馬上，呂布沉聲說著，對方既然已經(jīng)放下，他又做不出趁機殺過去的卑鄙行徑，便是扯過繮繩，朝妻女過去。
“文遠，往後如有機會再敘。”
公孫止拱手，那邊身影也擡起手時，帶著衆(zhòng)人策馬離開，遠去山林，陽光傾斜照過林間，投在落葉，馬蹄踩下去，光斑移到一張臉上，繃緊的神色終於放鬆了下來，捏著繮繩的手心全是冷汗。
其實剛纔他也是在賭，若是真的射中呂布妻女.....不敢相信那頭虓虎會如何的發(fā)起瘋來。就如後世的一句話，沒有出膛的子彈才具有威懾力。
光斑從身上過去，冰冷的目光不再回望身後，緩緩朝洛陽過去。
在這個昏黃的下午，脫離聯(lián)軍的幾支軍隊，打著曹、張、鮑，等旗號拔營追擊，沿著汴水方向，遇到了西涼另一支兵馬，徐榮騎馬望了一眼這幾支軍隊，沒有言語，大手只是一揮，悍勇的西涼軍隊直接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