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生那白發蒼蒼的樣子毫無預兆的闖進我腦海,直接炸開,我一下推開安東,不知所措的,我這是怎么了,顏嬌,你究竟是怎么了。
我捂著胸口,安東驚慌的,“怎么了?”
我沖他擺擺手。
安東長嘆一口氣,“我知道你現在還無法接受,可是顏嬌,如我說過的,我愿意等,無論多久我都愿意等,顏嬌也好,紅狼也好,只要你在那,一直在那,就可以了。”
我坐在病床上,胸口的痛還隱隱的,“你不介意我的身份嗎?”
“從前我就知道你是誰,現在也是,對我安東來說,我什么都沒怕過,就算你是上天來收我的也無所謂。而且,很多事,以后你會明白的,之前是我的錯,我不該太要求純粹的感情,因為我從一開始就不是個純粹的人。
正如你不能背叛你現在的所有一樣,我也無法違背,是我太自私,總想要證明你愛我愛的是純粹的,可是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純粹,只要你在,哪怕騙我都行。”
他收斂了情緒,靠在墻上,那雙眼睛邪魅的亦如當初見到他的樣子,習慣性的從口到里抽出一支煙,想了下又放了回去,沖著窗外,良久,久的好像過了一個世紀。
深呼吸幾口再回頭依然是安東那分自信邪魅的笑容,“紅狼小姐,我會再來看你,你早點好起來,金三-角王已經約我見面了,我想你也迫切需要這條信息吧。”
我微微發愣,安東卻是笑笑,眼神微顫,像是快控制不住一樣的拉開門離開了病房。
我癱坐在床上,安東他,其實要比我付出的多,我一直以來都以為我才是最煎熬的那一個,想想,我還真是殘忍。
覺得頭疼,一下抓住頭發,天啊啊啊啊,想我顏嬌看過多少言情小說故事會,竟然還會敗在感情上,啊啊啊啊。
其實我就是舊疾復發,老毛病了,就算在醫院一直住著也沒什么效果,醫生也只會反反復復說要保養,所以很快就出院了,我故意沒告訴安東我的出院時間,因為吾生說要來接我。
阿飯給了我眼色,我明白他是要我趕緊抓緊時間問吾生究竟他怎么成為金三-角王那邊的人,就借口離開了。
賭場經理蟠龍被綠蝎子打死了,這事雖然震驚一時,可是對于這個經歷豐富的賭場來說根本不算大事件,我問無聲是不是很忙賭場沒了蟠龍,他是不是需要安排很多事,吾生卻搖頭,說當天就派了新的經理過來。
吾生身邊跟著幾個保鏢,車子已經在樓下等著我了,他順手幫我拿著行李袋,卻是一下又咳嗽了起來,我皺眉拍拍他的背,“你這毛病總這么下去也不是辦法,以前你身體多好啊,受傷都自己能修復,現在這個樣子,別說別的了,正常生活都成問題。”
吾生笑著,擺手,“不礙事的。”
我看他這么不愛惜自己身體,裝作生氣的,“什么不礙事,你不說以后保護我嗎?一直在我身邊嗎?現在這個樣子遇到危險別說保護我,我看我得保護你吧?”
他微微發愣滿眼歉疚,我看到這個表情突然有點自責,吾生心思單純我這么嚇唬他真的很不厚道,可是后者卻很堅定的看著我,“嬌爺,不是,紅狼小姐你放心,我會好起來的,最起碼能保護你。”
我笑著,和他坐上車,只是看到車里又是保鏢又是司機,眼睛轉了轉,“咱們現在是回賭場嗎?”
“是啊,你之前不是一直住在賭場嗎?”
我點頭,笑著,“中午一起吃飯吧。”
我往四周看看,其實我是想甩開這些閑雜人等好好和吾生說話。可是這條街上竟然沒什么飯店。
吾生笑著,“回賭場餐廳吧,我有東西一直想帶你去吃呢。”
我有點疑惑看到他的眼神,心中一動,“是酒釀圓子嗎?”
坐到賭場餐廳的包房里,就是那天看到吾生出現的那個包房,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坐在這里,關上門,屬下都在門外守著,包廂只有我們倆,其實這個包廂里面不大,就一張桌子。
我們坐下,不一會就上菜了,除了酒釀圓子,還上了很多菜都是我喜歡吃的。
吾生張大著眼睛,水靈靈的,把菜往我面前推,“我當初吃這里的食物,就想到嬌爺,雖然和阿朋做的不一樣,可是真的很好吃。”
說著拿筷子給我加了一塊榴蓮酥,“這里的榴蓮酥都是當地榴蓮做的,還有這,這里的酒釀圓子特別好和京城那家有名的不一樣風味。”
我看著碗里的酒釀圓子,在吾生地期待下吃了一個,其實我早就已經在這家餐廳吃過很多回了,可是吾生的眼神那么熱切,我吃了一個,因為住院這幾天一直打針吃藥嘴里沒什么味,吃著這個,在嘴里化開,真的味道很不錯。
“好吃嗎?”
吾生雙眼經營看著我,我有些茫然的望著他,怎么說呢,現在吾生和以前好像一樣又好像很不同,除了身體上的變化,更多的是性格上的,可是他還是那么單純,其他都不在乎,眼中似乎只有我,可就是有一種不一樣的感覺,說不上來。
我看著他小心剝著蝦子一個一個給我吹涼了放在小碗里,又細心撒上我喜歡的花生醬,我才猛然發覺的他感覺上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吾生以前雖然也聽我的話,可是那個時候他對誰都是一樣的,大概從小是在山上寺廟里修行的,據說他生下來就被放在寺院門口,所以沒接觸過外面的世界,寺廟里都是修行的高僧,在佛-家弟子的世界觀中,什么都是淡然的,一切都是一樣的。
也不關心也不好奇,所有情緒都是淡然的,吾生以前就是這個樣子,可現在,他卻在意,在意我出門時候穿的暖不暖,在意我喜不喜歡吃,在意我會不會難過,在意我高興不高興。
就好比,就好比一個看什么都一樣的機器人突然有了心,有了喜好,有了人的情緒,這樣的吾生顯然比曾經的他,更像是一個現實中的人了,而這個喜好似乎全都圍繞著我,這顆心也是。
我攪著酒釀丸子,低著頭,“吾生啊。”
“嗯?”
他疑惑的,給我夾著菜。
看我停下筷子,人呆呆的皺眉,“嬌爺,怎么了?不喜歡吃嗎?”
“不是。”
“那就多吃一點啊。”
我抬頭看向他,我知道我有點殘忍,“吾生,能說說之后發生什么了嗎?”
“什么?”
他有些微楞,那眼睛讓我不敢直視,“就是,你怎么到這里的,你怎么成了這個賭場的老板,怎么和金三-角王攪在一起的?”
吾生微微愣著的看著我,半晌桌子上的手指有些顫-抖,最后攥緊了拳頭,“你在怪我嗎,嬌爺?”
“我沒有,我只是想知道你這段時間發生了什么。”
我心有點疼,這還是我的吾生嗎,吾生無論變成什么樣子都是我心里的吾生,我不會相信什么人是會變的,我覺得我的吾生永遠都不會變,他只是被人蒙蔽了而已。
可是他突然錯開目光,“我受傷了被人救起來。”
“然后呢?”
我追問著,可是這個一向只要我問就會知無不言全都告訴我的吾生卻停頓了,低下頭,攥緊拳頭,“嬌爺,你出事以后,知道我最后悔的是什么嗎?”
我一愣,“什么?吾生我知道你覺得當時沒在我身邊,可是世事難料,這些不關你的事的,我沒怪你,你不需要自責的。”
“我最后悔的是我什么能力都沒有。”
他抬起眼睛看著我,“以前我覺得什么都是一樣的,世間一切都是平等的,人和人沒有什么不同,可是直到你出事,他們都說你死了,我才發覺,人和人是不一樣的。
最起碼在京城,在這花花世界中是不一樣的,這是我在山里永遠不會知道的,我下山前師父叫我不要忘記初心,可是師父也許不明白,這凡世的生活,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是需要改變的,是會產生欲-望的,是需要成為主宰才能實現欲-望的。
我在河邊很多次在想,如果,如果我不是我,我是安少那樣的人,我是不是就能幫你撐起一片天。”
我微微驚訝看著吾生認真的樣子。“在你身邊我也沒有能力保護你,在那些所謂權勢面前,人就好像變得扭曲,為了一個看不見的崇高的位置,人可以不顧一切,嬌爺這是我以前都不知道的事。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為什么人們要爭來爭去,包括我跟著您一路看著安少看著平哥,看著坤少看著你,甚至是江心阿西,我都不明白所謂阿西說的爭口氣是什么,人活一世,粗茶淡飯足以,為什么要去傷害別人。
直到你出事我才明白,人爭奪那些是為了有能力留住自己想留住的人。
我那時候才明白,我是多么的無能,如果我像坤少安少那樣的,我是不是就能留住你,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