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慕旋在公司接到溪溪的電話,被嚇得差點沒有打翻桌上的咖啡杯,好在最后聽見溪溪說他沒事,薛新涵保護了他,她這才松了口氣,跟尹光熙說了一聲,便開車往醫院趕去。
等到她趕到醫院的時候,薛新涵的手臂已經包扎好了,是蘇白親手包扎的。薛新涵身邊,還站著跟她一起去看電影的那個男人,他的臉上有著跟厲墨池不一樣的冷漠,帶著拒人千里的氣場,但是卻剛剛好容納得下一個薛新涵。
三個人互相看著,沒有人先說話。
兩個孩子站在他們身邊,反而滿身不自在。
傅慕旋扶額,走過去抱了抱溪溪和安妮,然后才看著他們三個,“你們誰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嗎?”
蘇白這才如夢初醒,跟傅慕旋講了之前發生的事,“小涵也沒有看清楚那人長什么樣。”
傅慕旋沉吟了一下,“不礙事,我會派人再去追查。”
她得聯系一下她的伙伴們。
溪溪是她的命根子,她不允許有人打溪溪的主意。
“媽咪,蘇白叔叔跟姐姐好像有什么故事……”溪溪本就比較早熟,對于很多事都很清楚,看得反而比大人看得還真實。
傅慕旋扭頭看著他們。
她也知道,他們之間肯定有故事。
受不了他們的打量,也打算跟蘇白講清楚。薛新涵看了那男人一眼,然后對蘇白道,“我有話跟你講。”
——
回憶過去是件很悲哀的事,無論回憶是好是壞,都已經回不去了。
“你還記得,我離開法國的時候嗎?”薛新涵仰頭看著天空。這個城市的天空跟法國的天空很不一樣。她記得,她離開的時候,法國的天,藍得很亮眼。
那時候,蘇白跟她說過一句話:世界上任何的相聚都是為了不久之后的別離,就像世界上的花,任何一次花開,都只是為了等待接下來會到來的凋謝。
只是當時她不知道,原來相遇真的僅僅是為了告別。
他們才剛剛在一起,就要準備分離。
薛新涵靜靜地看著靜默的河水,塞納河水像是一匹絲綢,一點點折射著陽光的光亮。她的語氣不辨喜悲,“蘇白,再過不久,我就要回國了。”
蘇白看著這個不愿意對上他目光的女生,目光里有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憐惜,“從你來的第一天開始,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走。但是小涵,要知道,所有的分開也只是為了將來的久別重逢。”
他突然有些想念當初那個像丟掉了全世界的薛新涵。那時候的她,雖然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濃濃的孤單,整日在噩夢中沒辦法掙脫,卻有她自己的靈魂。那個決絕地站在屋頂上,好像下一秒就要飄落的薛新涵,即使失望,即使陰暗,也還是有著生的氣息。
他們是大學的校友,他先到法國留學,一年后,薛新涵也來了法國,但是那時候,她剛剛流產,全身都是凌厲的刺,她是被遺棄到這里的。
現在這個人,或許只有在他的面前,才有當初的模樣。更多的時候,她都像一把刀,每一面都是鋒利而冰冷的。
就連他,也還是不知道要怎么給她陽光。
當時的他不知道,這番話,其實他也是默默地說給自己聽的。
薛新涵當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以為是他是怕自己不好受才說出這番話,心里的暖意一點點蔓延全身。默默地點頭,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見。
也許是氣氛太悶了,薛新涵換了一個話題,“要是老頭子知道交給你的催眠術一點作用也沒有,不知道是不是會氣到想要拉你回去重新再修一次?”她促狹的笑意看起來終于有了一點溫暖的氣息。
蘇白失笑,“估計他要是知道對象是你,自己也會想去重新練習的。”
那個長著花白胡子卻還老穿著襯衣的老頭子,總是看著薛新涵一言不發的身影一遍遍地念叨著“丫頭”,好像她就是他的女兒一樣,滿臉的寵溺。
“丫頭,你就一直在巴黎吧,這樣你就能每天都來陪陪我了。”知道薛新涵要走的時候,那個一向高傲得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老人,看著她的眼神里有著一種深深的疼痛,和孤獨。莫名的想要要留下她,留下這個安靜得快要看不見的女生。
明明是治療師,卻從來沒有真的對她用上催眠術。67.356
催眠術這東西,對著自己的親人來使,始終還是不太適合的。
“你已經好了嗎?”蘇白也看向塞納河水,卻不知道是想透過它看向什么。
好了嗎?她不知道。她放逐自己在這里這么久,她放下了嗎?
“你會不會跟我一起回去?”薛新涵突然問,如果蘇白跟她一起回去,或許……
一起嗎?
“你也知道,我在這里還有些事情沒有完成,我的兄弟還等著我的消息。”蘇白隨意找了個借口。
“你就是不想回去。”薛新涵簡單地點穿了他的借口。
笑笑,沒有否認。
后來他們聊了些什么,兩個人倒都記不清了。蘇白只是陪著薛新涵一步步的,走在這個陌生而熟悉的城市里,一次次的,走過走了無數遍的街道上。
到分開的時候,蘇白看著薛新涵的目光里沒有一絲猶豫。
他說。
如果你離開的話,我不會跟著你一起離開。
這句話,就像是考慮了很久一般,最后還是被說出了口。
走的時候,她一直沒有回過頭去看過他。她也很明白,蘇白不會留在原地看她離開。
薛新涵的臉上,帶著很深的落寞。當時的她,在要到轉角的時候,還是默默地轉過了頭,人群之中,果然不見蘇白的身影。心里有一股淡淡的失落。
“你想看見他在原地目送你?”有些戲謔的聲音。
don戴著耳機斜倚在轉角的另一邊,目光淡淡地掃向之前他們分開的地方。
“你怎么來了?”
對上她的目光,don笑笑,“沒什么,看你很久不回去,出來找找你。”don是她的前男友,也是讓她受傷出國的人。在她來到發過兩年后,他便過來了。
“怎么,怕我跟著蘇白跑掉?”她伸手從don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他的手機,看也沒看地在他面前晃了晃,“別忘了,你有gps。”手機屏幕一閃,赫然是他沒有打算關掉的定位系統。
從什么時候開始,面前這個笑起來溫暖得像光一樣的男生,變成了千萬根刺向她的利刺中的一根。她有些哭笑不得。
將手機丟給他之前,她順手拔掉了耳機,“don,其實不用戴耳機也可以自然屏蔽掉周圍所有人的聲音。你并沒有說到做到。”躲在自己世界不肯出來的人,其實是他。
拙劣的戲法。戴上了耳機,卻并未按下播放鍵。
“薛,你什么時候變得這樣咄咄逼人。”不是疑問,不是感慨,而是一句沒有任何感情的、冰冷的定論。
薛新涵再不看他,抬腳就走,插身而過的時候,他聽見她不怒反笑的聲音,“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嗎?”
像是固執長著的大樹,倔強而決絕。
——
“所以,你現在跟他在一起嗎?”他認得don,就是她身邊一直沉默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