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慕旋很清楚,當時的段柔有多掙扎。一方面,她不肯接受寧佑天給她的溫暖和愛意只是爲了報復她,一方面,她也不肯接受自己的爸爸害得自己所愛的人家破人亡。她每天都掙扎在堅持和放棄裡,而那時候,她其實曾有過寧佑天的孩子。
傅慕旋永遠也忘不了,她哭著讓自己陪她去醫院的事。
那個時候,寧佑天父母的葬禮剛剛結束,段柔去找過寧佑天。但是那個曾經對著她溫柔的笑的男生,用一種陌生的、冷漠的眼神看著她,讓她滾。當時段柔告訴她,安離歌就在寧佑天身邊。
“他找誰不好,爲什麼要找安離歌?爲什麼我永遠逃不出安離歌的怪圈!”段柔曾經這樣對她哭訴過。
如果說,寧佑天告訴段柔的真相只是讓段柔心懷歉疚和悔恨,那寧佑天抱著安離歌冷聲讓她滾的那一幕,讓她開始死心了。失去孩子對於段柔也是很大的打擊,很長一段時間,段柔甚至連傅慕旋也不見。
“當時我什麼事都不相管,誰的消息都不想聽,我連你都不見,何況是其他人。所以我不知道,我爸在利用完楚昊之後就翻臉不認人了,將盜取公司機密的事推給了楚昊,楚昊的兄弟原本就是混跡社會的,當然不會自己承擔,也跑了。楚昊被易零落藏起來,終日生活在見不得人的世界裡。後來是寧佑天找到他,讓他跟自己比一場,楚昊愛好賽車,寧佑天便找他一起賽車,並承諾如果他贏了,以往的事就當沒有發生。楚昊不想整天被人藏起來,躲在暗處不能自在的生活,便應了下來。”
傅慕旋皺了皺眉,段柔的故事裡,似乎總有種莫名的力量在將這一切糾纏在一起。
“楚昊自然贏了。但他也輸了。寧佑天的賽車被人動了手腳,他重傷被送進醫院,而楚昊因此被寧佑天的舅舅起訴,寧佑天的舅舅認識法院的人,當時判了他兩年。奇怪的是楚昊並不是因爲盜取商業機密而被判刑的,甚至根本沒有人提到這回事。兩年後他出獄,又莫名其妙被關回了監獄,一直到現在。”
段柔的敘述有些混亂,但是大體講了什麼,傅慕旋還是聽得出來的。
“你知道,他爲什麼再被關進監獄嗎?”段柔突然問。
傅慕旋皺眉,按段柔敘述的時間,楚昊再次被關進監獄不過一年的時間,當時她還沒有回國,也沒有聯繫段柔。
段柔也知道傅慕旋並不知道。她好像只是爲了說出來。
“發生了那些事之後,我情緒不穩定,被我爸送出國,錯過了你的婚禮,連你離婚的消息也是在別人口中聽來的。楚昊被放出來的時候,遇見了寧佑天。他告訴寧佑天,當年他知道在賽車上動手腳的,是寧佑天本人。他入獄,不過是不想再多是非,不想寧佑天對段氏,對我下手。寧佑天告訴楚昊,他要出國來找我,因爲他知道,我曾經爲他打掉一個孩子。楚昊一時衝動,又以爲寧佑天要來報復我,所以動手打了他。當天楚昊喝了酒,打的時候看見地上的鋼管,便撿起鋼管往寧佑天身上招呼。若不是路人看見,說不定現在世上就沒有寧佑天了。”
這些事,從易零落口中聽來的時候,她只覺得意外,覺得悵然,然而自己說出口的時候,她才知道有多難以開口。
如果不是她,說不定他們的生活,都不會大亂,成爲現在這樣一灘攪合在一起的爛泥。
她原本以爲,自己經受過的那些已經很苦了,她用了好幾年的時間,才從國外回來,變成現在這個柔軟而堅強的段柔。她沒有想到,在她逃避的那些日子裡,發生了那麼多的事。
她好歹藉著逃避,過了一段不用面對現實的日子。而楚昊和寧佑天,一個日日面對著高牆裡的漫漫長夜,一個在病痛和死亡的邊緣掙扎。
而她的爸爸,不知道是否也面對著良心的拷問,覺得自己害了女兒一生。
所以現在纔對她如此放縱,但凡她要,他就給?
“柔柔,不是你的問題,這些事都是巧合。”傅慕旋知道,段柔一定在怪著自己。
就像楚昊一直在責怪自己一樣。
楚昊之所以放縱自己,之所以不作辯解,只是將段柔的遭遇歸因於自己,心裡歉疚而自我放逐。如果當時的他沒那麼驕傲,緊緊地牽住段柔的手,或許這些事,就都不會發生了。
世間最遺憾的事,是那個人離開了,你纔看清了自己的心。
楚昊就是在段柔離開之後,才發現自己已經放不下她。
那麼,段柔呢?易零落呢?她們像飛蛾一樣,義無反顧地愛著一個人,又是否真的看清了自己的心呢?
傅慕旋握住段柔的手,有些矛盾,不知道要給段柔什麼建議。她怕段柔因爲這些歉疚和自罪,再次攪亂自己的生活。她好不容易跟房名楊在一起,開始了新的生活,如今,難道都要成爲一場幻夢嗎?
“旋旋,我知道你想勸我,不要再攪進這些事中。但是旋旋,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我逃避又有什麼用呢?我已經逃了很多次了,不想再逃了。”段柔語氣堅定,“更何況,你認爲安離歌和易零落會允許我逃嗎?只要我不面對,這些事永遠都不能好好完結,我們的生活永遠都不能恢復如常。”
段柔的話無疑是事實,雖然傅慕旋並不像承認這樣的事實。她不希望看見段柔受到傷害,就像段柔也不希望她受到傷害一樣。
但是段柔說得對,如果她逃了,這些事將會困擾他們一輩子。
人總是要爲自己的行爲負責的。段爸爸是這樣,安離歌是這樣,楚昊和寧佑天是這樣,段柔也是這樣。
沒有人可以例外。
她只是很疑惑,她一直覺得奇怪的那股背後的力量到底是什麼,竟然讓這麼多巧合發生得剛剛好,剛好打亂段柔的生活。她想不出答案。她自己也處於風暴中心自顧不暇,段柔的事,也只能相信她自己能處理好了。67.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