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夕,再有下一次……”
“你身上會連小衣也不留。”
四目相對,商玦的面容前所未有的嚴肅,朝夕雙眸微瞇,某一刻,她忽然向著商玦出手,左手如閃電般的擊向商玦的肩頭,右手撐起,指尖寒光一閃便朝商玦的脖頸處劃去,商玦目光一掃便知道那是什么,身形往后一仰下意識的后退。
奈何他身后便是床沿,便是這一腿的功夫堪堪就要掉下床去,朝夕看準了時機,手腕入靈蛇般的一轉(zhuǎn),欺身而上直撞他心口位置,本以為商玦必定會狼狽的跌下床榻,誰知他見朝夕欺身也不再退,反而一手悄無聲息的落在了她的腰上,他將她腰身一摟,頓時墜著她也朝下滑去,朝夕神色微變,那即將撞上他心口的手指一曲,寒光隱沒,要命的殺招變作了力道不大的一拳,饒是如此,商玦也有模有樣的暗哼了一聲!
商玦唇角微彎,似乎偏要將她帶下床去,朝夕卻不愿,反手將床幃一扯便要脫身,商玦卻哪里肯放她,不僅不放,還借著她向后的力道自己也起了身,朝夕滿是不甘心,待還要出拳做打,手卻被他一把握了住,他一改片刻前不作為的風(fēng)格,此刻膝蓋將她膝頭一壓,頓時將她制衡的死死的,只一瞬,朝夕便重重的跌回了錦被之間,而商玦,以一個刁鉆的角度壓在她身上,他也除了外袍,如此一來簡直就是和她肌膚相貼!
她仍然看著他,交手的片刻他和她的目光根本不曾分開。
到底是剛剛醒來,朝夕身上力氣還未足,而她早就知道他對她的身手清楚非常,此刻被制服她也不怒,卻是唇角冷冷勾起,“若非我收手,剛才你已經(jīng)死了!”
商玦一笑,好整以暇的,“我知道你會收手。”
朝夕挑眉,唇角的弧度漸漸抿緊,見她凝神,商玦的唇角仍然有薄笑,朝夕卻不愿與他多言,只轉(zhuǎn)頭朝外看去,天色已經(jīng)微微亮,從窗欞能看出外面的天穹是雨水清洗過的天青色,昨夜的情狀又浮現(xiàn)在她腦海,她實在沒想到高高在上的蜀王會出現(xiàn)在那妓館之中。
既然蜀王親自到了,想來這個時候會有許多人開始頭痛。
朝夕轉(zhuǎn)過頭來,膝蓋動了動,“起來——”
商玦仍然壓著她,“夕夕,有一點我想你還不是很清楚。”
朝夕挑眉表示疑問,商玦便繼續(xù)道,“蜀王已經(jīng)收下了我的聘禮,我與你,已經(jīng)是名義上的未婚夫妻了,除了這一點,你是否忘記了我們之間的結(jié)盟?”
朝夕眼神清冷,此刻看起來有點無辜,“我很清楚。”
商玦瞇眸,“既然如此,那昨夜……”
朝夕唇角又微微一彎,“昨夜怎么?歹人欲要至我于不利之地,我不過一時不慎著了別人的道,對此我無法預(yù)知,你若問我昨夜怎么了,我只想知道對我下手的是誰。”
商玦的話被堵住,朝夕偏不疾不徐說出這么多,他皺了皺眉,忽而道,“昨夜那家妓館在段氏管轄之下,其主人的乃是段氏二長老,或許就是段氏對你下手。”
朝夕眼底現(xiàn)出兩分愕然,“是嗎?如你所言……那我這個公道想必討不回來了……”
商玦點頭,“想要討回公道很難,除非,有我?guī)湍恪!?
朝夕瞇眸,“世子殿下身份尊貴,何必插手蜀國內(nèi)務(wù),這一點小小委屈,我還承受的住,具體該如何定論,自然是要聽蜀王的,段氏畢竟是后族。”
商玦便看定了朝夕,朝夕不喜與人周旋相斗,卻不代表她在權(quán)衡利弊之時做不到信手拈來,譬如現(xiàn)在這般,她的態(tài)度就十分明顯,商玦輕瞇了眸,“你在我面前也如此說話?”
說這話,商玦握著朝夕手腕的手便用上了力氣,她手腕處本有青紫的細痕,到了這會兒更是覺得生疼,可她面上卻無任何表情,只看著商玦不言語。
商玦眉頭緊皺,“夕夕,你這樣讓我很難做,我本不想隨便插手,可你若總是喜歡一意孤行不與我商議,我只怕不得不讓你也難做了。”
商玦語氣認真,并不像在玩笑,朝夕看著商玦良久方才嘆一口氣。
“你先讓開——”
商玦不動,“你覺得我說的不對?”
朝夕見他無動于衷只得嘆口氣,又見他眼底滿是堅定,不由得口氣放緩,“我本來就有我的打算,何況……倘若從現(xiàn)在開始我便依賴于你和燕國的力量,你走了之后我待如何?”
商玦瞬時瞇了眸,“倘若你說……”
“再者,我本就不會依賴任何人。”
朝夕極快的打斷了商玦的話,表情冷靜而自持,“相信這個道理你也明白,燕國在你的掌馳之中,戰(zhàn)九城,龍野,郁坧,他們是你的臂膀,可失去了他們?nèi)魏我粋€,燕國依然在你的掌控之下,你既然明白這個道理,我就無需多言。”
朝夕語速極快,冷靜的讓人心底發(fā)沉。
可商玦卻緩緩地皺了眉,她這話,是將他之于她比作郁坧他們之于他!
可這怎么能一樣……她果然不懂。
商玦眼底的堅定和深沉緩緩的化為烏有,他面上生出兩分無奈,繼而微微松開了朝夕的手,重重的嘆了口氣,他眼底又有幾分寵溺,“算了……”
他這語氣之中的無奈太重,朝夕也聽得皺了眉,那一瞬間商玦卸下了身上所有的嚴峻和從容,看著她的目光柔和而無奈,那語氣,更好像是滿心的話要說卻說不出來,她心頭快跳一下,忽然想到夢中恍恍惚惚聽到的那幾句話,他說她不懂……
她的確不是很懂他為何如此,可她并非刨根問底的人。
商玦見她眼底波光明滅,可等了許久也未曾等到她說話,于是又是一嘆,抬手將她額前的亂發(fā)拂了拂,這動作過分親密,加之他還壓著她,朝夕不自覺就轉(zhuǎn)了頭,商玦的手拂到一半落了空,竟然也不生氣,還輕聲一笑,又強自將她腦袋掰過來,硬生生將那一縷散發(fā)拂整齊方才收手,朝夕只覺得她頃刻間變成了白月,不由拿惱怒的目光瞪著他!
商玦于是又笑開,“總之,你沒有真的受傷便好。”
朝夕眼底有些莫名,又有些別樣的情緒,目光一轉(zhuǎn)偏過頭去!
“你若再不起身,我這次可不會收手了!”
商玦于是放開雙手,一副投降模樣,他撐身而起,可剛一動整個人便頓了住,同一時間,朝夕也整個人一怔,隨即,她雙眸驟然睜大,滿是不可置信的看著商玦!
商玦看著她的目光簡直哭笑不得,“但凡是正常的男人,都會如此。”
朝夕動也也不敢動,身體僵直著,表情也更為冷凝,可商玦眼光一掃,卻瞧見了她紅紅的耳朵尖,商玦咬了咬牙,一口氣撐身而起,落下一句“借浴房一用”就不見了人。
朝夕怔怔的睡在床上,身上沒了壓力舒坦許多,可她直等到浴房傳來水聲方才輕輕的小口小口的出氣,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掀開被子便去穿衣,待將自己收拾齊整整個人方才鎮(zhèn)定下來,她并非不通人事,可如此真真切切的卻還是第一遭!
窗外又傳來鳥鳴啾啾,朝夕定了定神將窗欞打了開……
雨后的空氣清新無比,雖然春日的早晨仍然有薄寒,可那薄寒對于此刻的朝夕而言再好不過,而讓她咋舌的卻是雨后的櫻樹,紫蘭色的花瓣之上掛著晶瑩的雨露,于是那花色更為燦爛奪目,再加上朦朧的薄霧,整片櫻園簡直將朝夕看呆了——
“邱氏的手藝傳承幾百年,并不在洛氏之下,只是這操萬物枯榮的手段并未用在政治權(quán)利上,所以洛氏得封淮陰侯,而邱氏依然還是邱氏。”
叫醒朝夕的并非商玦的腳步聲,而是他沉靜的語聲,他徑直走到朝夕身邊站定,目光也落在那櫻園之上,朝夕聽著他的話神思徹底冷靜下來,“已經(jīng)沒有淮陰侯了。”
商玦不置可否的點頭,“淮陰侯已經(jīng)成為了歷史,而邱氏還是邱氏。”
這話仿佛又是一番道理,朝夕看著那盛放的櫻花卻想到了進公主府第一天藍新的話,抿了抿唇,她還是道,“怎么會想到讓邱氏來公主府培植櫻樹?”
商玦并未看朝夕,只平淡道,“因為覺得你會喜歡。”
覺得會喜歡,所以才花了極大的功夫,這算是討好?!
朝夕淺吸口氣打消這年頭,目光遠望語聲也悠長起來,“難怪母后愛紫色,起初我并不明白為何昭仁宮之中到處都是紫色,也不懂那些花紋到底是什么,更不明白為何父王從別處搜羅來的奇花異草她從來都不看一眼,直到那夜入了櫻園我才知道,原來鎬京千重宮的櫻樹名不虛傳,母后從小在哪里長大,哪里還能看上別的花草。”
鎬京,千重宮,實在是一個遙遠的名字,朝夕只知道這世上所有的皇室都住在那宮閣之中,如名字一般,傳聞之中那里的宮闈有千重,比任何一個諸侯國的王宮都要輝煌宏大,而對于普通百姓甚至是他們這些王室而言,那地方只是一個傳說……
“傳聞只是傳聞,未曾親歷者大都會將美好放大。”
商玦的語氣平淡,可朝夕卻敏銳的皺了眉,她轉(zhuǎn)頭看著商玦。
“你去過千重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