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長信宮的人回話了,說昨日根本不曾派人去過膳房,還說這兩日段美人的吃食都是在長信宮的小膳房準(zhǔn)備的,只有幾樣點心交給大膳房,可也沒有派人過去探問催過,掌事的公公還說若是不信可叫出所有人來讓膳房的侍從辨認(rèn)。”
孫黔聾拉著腦袋,語氣頗有些無奈,這條線索查到這里便算是斷了,那掌事公公敢如此回話,那這件事必定和長信宮沒有關(guān)系,且那兩個侍奴說的那個宮女到底是不是兇手亦不能確定,孫黔低低的罵了一句什么,“查宮里的案子真是憋屈,這個不能動那個不能碰的,偏偏人多眼雜至極,這王宮里到底有多少太監(jiān)宮女啊,還老愛出事……”
孫昭聽著孫黔的話沒什么反應(yīng),只問道,“御懲司那邊有消息了?”
孫黔當(dāng)即上前一步,“正要與您稟報呢,令史去驗了,果不其然是朝露拂霜,我們的人上屋頂去看了看,發(fā)現(xiàn)屋頂原本補(bǔ)好了的破漏又開了,那破漏之地看不出是不是人為,不過在屋頂?shù)耐呖p里發(fā)現(xiàn)了朝露拂霜的殘余,定是人為的。”
御懲司看守森嚴(yán),誰想從正門進(jìn)去下毒根本不可能,唯有想出這樣的法子才行,偏生那兩日還真的下了雨,孫昭抬手揉了揉眉心,“動手之人沒有留下痕跡?”
孫黔搖頭,“沒有,上面除了毒藥的殘余之外十分干凈。”
“竟然毒死宮女的毒也是朝露拂霜,這朝露拂霜這么好得?”孫昭喃喃道了一句。
孫黔眼底一亮,“這可算是查著了,小人特意去查了,朝露拂霜產(chǎn)自東海,是從東海海底一種有毒的水草上提煉出來的,這毒起初出現(xiàn)在越國。”
孫昭微微頷首,“越國……宮中并無越女。”
孫黔輕哼一聲,“為何非的是越女,有錢有人可以高價買,不過現(xiàn)在的朝露拂霜只怕是有價無市,聽聞那制毒的家族早就不復(fù)存在了。”
微微一頓,孫黔看著孫昭略顯疲憊的面容一陣凝神,“大人,怎么了?”
孫昭經(jīng)歷的案子太多,何況他是一副鐵面,孫黔跟著他許久,極少看到他露出這般面容,不由的多問了一句,孫昭嘆氣道,“這案子只怕要成無頭公案了。”
孫黔微訝,“為何?雖然這宮里綁手綁腳的不甚便利,可咱們還可以繼續(xù)查啊。”
孫昭又搖頭,“今晨我去面君之時王上說了八個字。”
孫黔忍不住傾身靠近一步,“哪八個字?”
孫昭眼底微暗,斂眸沉聲道,“速戰(zhàn)速決,大事化小。”
孫黔一愣,隨即有些咬牙切齒的道,“這查案如何速戰(zhàn)速決?又是在宮里,這大事化小就更可笑了,該是如何便是如何,怎么叫大事化小?”
孫黔跟著孫昭已久,身上也沾上了他身上的正氣,孫昭聽著這話語聲微涼,“近日來宮里出現(xiàn)的事情太多了,王上前朝后宮疲于應(yīng)對,且眼下正值趙使求親,若是大加渲染蜀王宮的命案必定有損國體,所以王上才讓我大事化小,說是這樣說,只怕也有小事化了的意思。”
孫黔動了動唇,卻實在不知道說什么了,他們這個王上看不住自己的內(nèi)宮,將廷尉府牽扯進(jìn)來卻又不想讓內(nèi)宮的丑陋陰私曝光天下,既然如此,又何必要讓他們來查呢?
“那這樣大人準(zhǔn)備怎么辦?”孫黔擔(dān)心憑著孫昭的性子很有可能觸怒君顏。
怎么辦?孫昭瞇眸,“身為臣子,自然只能遵從君王之意。”
孫黔眼底微亮,隨即卻又表情一暗,亮是因為孫昭明白君臣之道方才不會惹怒王上得以自保,暗卻是明白孫昭這般的性子如此必定十分氣惱,嘆了口氣,孫黔道,“大人,既然在朝為官這些總是難免的,反正這內(nèi)宮亂的是王上的內(nèi)宮,受害的也是他的夫人女兒,他說大事化小那咱們便大事化小吧,沒得為了為了他好還被他貶謫的。”
孫黔說完這些只覺得后頸一陣涼風(fēng)嗖嗖,四下看了看,見沒人方才松了口氣,這些話是為了寬慰孫昭,可若是被鳳欽知道那便是真正的大不敬——
孫昭眼底一片黑沉沉的,“我心中有數(shù),不必?fù)?dān)心。”
孫黔微松口氣,又左右看了看鬼鬼祟祟道,“大人有沒有聽到宮里的傳言?”
孫昭凝眸,“什么傳言?”
孫黔輕咳一聲,“大家都在說劉美人死的太是時候了。”
“何意?”孫昭顯然不知道宮內(nèi)的明爭暗斗,亦沒有孫黔這等看熱鬧的心思。
孫黔將語聲壓低了些,“趙使求親,蜀王讓趙使在九公主和十公主之間選擇一個,趙使一半選了九公主一半選了十公主,如此僵持幾日未得定論,然而眼下這劉美人一死,九公主要守孝服喪,哪里還能嫁人,于是趙使的選擇便只剩下十公主一個。”
見孫昭狹眸,孫黔眼睜的大了些,“如何?大人是不是也這樣覺的?”
孫昭搖了搖頭,“暫無證據(jù),不可胡亂猜測。”
孫黔直起身子來,“小人知道,就是這樣一說罷了。”
孫昭眼底閃過兩分深思,“論起動機(jī),十公主倒是有這個動機(jī),反正此事要接著查的,只不過……”孫昭忽然皺眉,“是不是王上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那般交代我?王上必定比我先知道宮里的傳言,趙使眼下只能求十公主,王上便要十公主安然無恙。”
孫黔輕嘖一聲,“那劉美人可就太太太冤枉了……”
孫昭抿著唇?jīng)]說話,他自然明白劉美人的冤枉,可他更明白,現(xiàn)在的十公主誰都動不得。
瀚霖殿之中的哀樂還未停,椒房殿里紫鳶便一臉喜色的進(jìn)了內(nèi)室,內(nèi)室之中的鳳念蓉正在抄寫佛經(jīng),她平日里就喜歡抄抄佛經(jīng)或是獻(xiàn)給鳳欽或是獻(xiàn)給段錦衣,而今日里她抄寫的更為認(rèn)真虔誠,以至于紫鳶走進(jìn)來的時候壓了壓面色才輕輕走到她近前去。
“公主,趙使和蜀王議定了!要您嫁去趙國做世子夫人!”
“吧嗒”一聲,哪怕面色不顯,可紙上忽然滴下的大滴濃墨還是證明了鳳念蓉心底的震蕩不小,她抿了抿唇緩緩抬眸,“當(dāng)真……定了?”
紫鳶這時才喜上眉梢笑意明朗,“真的定了!是王公公派崇政殿的內(nèi)侍來通稟的,眼下已經(jīng)議定,就等趙使送消息回趙國和趙國世子商議之后定下大婚的時間了!公主,您馬上就是要做趙國世子夫人的人了,恭喜公主賀喜公主,您終于熬出來了……”
放下筆,鳳念蓉眉頭輕皺一下,她可不喜歡這句“熬出來了”,“定了就定了吧,雖然是好事,可劉美人還在喪中,咱們這里要靜著些,你去交代一聲。”頓了頓,她又道,“待會兒晚間的時候去昭仁宮一趟,這消息還是要告訴姨母的。”
鳳念蓉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緩緩的,就好似早就篤定了嫁去趙國的一定是自己一般沒有半點驚喜,紫鳶忙不迭的點頭,“好好好,奴知道了。”
本要轉(zhuǎn)身出去吩咐,紫鳶走出一步又回頭,“公主希望將婚期定在何時呀?搖光公主和燕國世子的大婚定在立冬,還有那么遠(yuǎn)就要開始準(zhǔn)備了,而您這邊還未有準(zhǔn)備,只怕要在立冬之后了。”說著紫鳶神色又是微變,“雖說嫁去趙國做世子夫人是好事,可咱們都是自小在蜀國長大的,您別說,想到要離開蜀國這心底還頗有幾分不舍得。”
紫鳶說著語聲已經(jīng)沉了下去,鳳念蓉看她一眼,面上卻是波瀾不驚。
她重新拿起筆來,斂眸掩下眼底溢出的流彩。
“我覺的,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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