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膽小的如薛妃的妃嬪臉已經刷白,生怕座上的皇后娘娘一個不如意,殃及池魚拿自己開刀,又怕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貴妃娘娘和皇后娘娘斗法,她們兩個人沒事,自己卻成了箭靶子。
又膽大又八卦如江月息之流,早就拖著一臉無奈的秦舒涯興致勃勃準備看熱鬧了,靈動的眼睛在皇后宋彌爾與貴妃柳疏星只見眉來眼去,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還有聰慧如虞汐等人,卻是觀棋不語笑而不說,默默地作壁上觀,倒要看看這能開出個什么花來。
眾妃嬪們兀自或激動或揣測或不安,都在猜想皇后娘娘如何應對這活生生赤果果地打臉行為,觀想第一次晨省皇后娘娘大手筆地直接下了柳貴妃的臉面,眾人覺得這盤皇后娘娘勝算較大;但又聯想到前幾次小皇后被人暗算卻毫無還手之力,卻又不確定這一次她是迎頭痛擊還是默默地忍了下來,倘若是后者,嗯哼,摩拳擦掌的人恐怕就多了!
眾人都目光炯炯地等著皇后娘娘的回應。
卻沒想到宋彌爾淡淡地呷了一口茶,而后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柳疏星:“這宮權是陛下收了給你和淑妃賢妃三人的,你怎么來找本宮要?你見不到陛下么?”
柳疏星聽了這話心頭一噎,還沒有完全反應得過來,就聽見宋彌爾又滿臉疑問地問道:“你說你宮務繁重身心疲累,可陛下不是讓了淑妃和賢妃幫你的嗎?你怎么不知道分權給她們幫著處理啊?非要一個人大包大攬,是怕別人搶了你的功勞嗎?”隨后又放佛自言自語般小聲地,但大殿大多數妃嬪們都聽得到的低聲咕噥了一句,“我以前也是一個人處理宮務啊,又沒什么大事,日常的宮務很簡單不至于這么勞累吧······?”
蹭!蹭!!蹭!!!
柳疏星胸中的郁氣就如那火焰般,宋彌爾每多說一句,就往上升幾分幾丈,已經由星火變成燎原之勢!
簡直欺人太甚!
眾妃嬪也目瞪口呆地望著寶座上的小皇后,千算萬想,想過皇后置之不理,也想過她無力還擊,卻從未想過她竟一點不在意宮權的分配,更沒想到她會一點不著急宮權的歸屬,站在了另外一個角度看問題,簡直為她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也不是在座的妃嬪們愚蠢,只是自古以來,后宮統治的所有權,便變相地象征著后宮至高地位的歸屬,你當那些妃嬪們頭破血流斗的是什么?不過就是能在這后宮中更好地生存下去!而要在這后宮之中更好地生活下去,最穩妥地途徑不就是將這治理后宮的最高權力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里么?她們從沒有想到,一個皇后,一個已經享受過掌握這般權力的皇后說出的話明里暗里聽起來就像是完全不在意這宮權的意思。
這跟柳貴妃一來就迫不及待地彰示宮權在自己手里比起來,宋皇后真的高了好幾個檔次啊!
關鍵是,她還問柳貴妃這般急吼吼地想越過陛下而找自己收回宮權,是不是見不到陛下的緣故!鬼都知道這段時間以來,陛下一下朝就往宣德宮跑啊!用過晚膳離開宣德宮就回自己的寢殿太元殿就寢,連御花園都!不!去!試問妃嬪們怎么得見天顏?更別提說柳疏星能力不行才會覺得宮務繁重,這簡直是在柳貴妃的身上劃一道傷口,再在傷口上撒鹽啊!
一時之間,柳疏星似再也不能維持自己的風度和體面,臉色難看至極,而柳疏星對面的袁淑妃卻爽朗地朝宋彌爾眨了眨眼,心頭默默地朝宋彌爾點了個贊。
柳疏星朝宋彌爾看去,卻見她像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似的,竟然轉過頭去朝身后的清和指示重新給她泡一壺什么加什么的花茶!
是可忍孰不可忍!
柳疏星定了定神,平緩了呼吸,準備再次開口。
正待這時,外頭卻傳來了沈湛身邊大監安晉的聲音。
“陛下口諭——”
眾人面面相覷,這個時候陛下來宣什么旨?莫非是朝中出了什么事?
安晉手中拿了一只玉匣子不多時就出現在了大殿門外,大概是剛剛從乾元殿跑過來,只見他的額頭都累滿了汗珠,吼完那一聲,在門口喘了一陣氣后,才平復了心神,只見他又一路小步快走到了大殿中央,笑著給宋彌爾等人見了禮,見眾人都盯著自己看,也不多話賣關子,彎下腰將手中的玉匣高高捧起呈給了宋彌爾,待清和接過,才又笑著說道:“娘娘,這簪子是陛下今早起身特意去私庫挑的,您看看可還滿意?”
眾妃嬪聽了這話都紛紛伸長了脖子想看個究竟。
宋彌爾拿了玉匣卻不著急打開,笑瞇瞇地將匣子拿在手中轉了轉,抬頭問道,“安大監您這么著急,就是幫陛下送個簪子?”
安晉也笑瞇瞇地望著宋彌爾的腳邊回道:“這倒不是,陛下真是有口諭。”
說罷,安晉轉過身直起了身子,恢復了往常在人前的嚴肅,又學著沈湛往常淡漠的樣子,板著臉念到:“陛下口諭:‘貴妃、淑妃、賢妃,從今日起,你們就把宮權還給皇后娘娘吧,念在你們管理宮務期間勤勤懇懇,特賜東珠百顆、玉如意一柄、瓔珞項圈一個,待晨省過后就與皇后交接交接,別遲了!’”還別說,安晉宣讀沈湛口諭的語氣和沈湛平日里還真有幾分相似。
說完,安晉又笑嘻嘻地朝宋彌爾一躬身:“恭喜娘娘。”
這一道口諭下來,卻如一道驚雷炸響在眾妃嬪的耳際眼前。
關鍵是這剛剛還在唇槍舌戰著宮權的事呢,安晉立馬就送來了口諭,皇后娘娘剛剛表明自己不在意,打了柳貴妃的臉讓她去找陛下呢,陛下立馬就急吼吼地下了口諭讓貴妃等人交還宮權,比皇后還急!比想要留住宮權的貴妃還急!這簡直是對柳貴妃二次實力打臉!
若不是眾人分明在宋彌爾的臉上看見了驚訝,真懷疑這是皇后與陛下事前計劃好戲耍妃嬪的把戲!
不管柳疏星的臉色如今有多么的晦暗,也不管袁晚游聽見宮權可以還給自己的小妹妹又多夸張地長舒了一口氣,也不必理會從頭到尾都淺抿這微笑,放佛宮權在不在自己手上都與自己無關的賢妃,底下看好戲的妃嬪們,除了個別在思量宮權歸還后自己下一步如何走之外,那些連宮權邊都沾不到的妃嬪早已不將這件事當做首要關注點了,尤其是以江月息為首的妃子們已經笑盈盈地嚷到要讓宋彌爾打開那玉匣看看里頭裝的是什么簪子了。
宋彌爾也不矯情,將手中玉匣一轉,面朝著眾人打開了來。
目下本就是青天白日,兩儀殿周圍窗戶為了通風透光統統都打開著,大殿內又燃了通臂巨燭,殿內光線充足,十分明亮,可呢玉匣子一打開,在座的妃嬪們莫不都感受到了一陣比殿內充足的光線、外頭的日光還要明亮的光來。那光雖然明亮但卻毫不刺眼,在大殿正上方天窗中透出的光線照射下,正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這是······”
“真美······”
殿內立時高低起伏了一串串妃嬪們的驚呼,眾人癡迷的眼光都黏在那寶物上無法掙脫。
宋彌爾見眾人看得著迷,干脆將那簪子從玉匣中取出,供眾人觀賞。
大家這才看清楚那寶簪真正的光華。
只見那簪子是一只九尾的鳳凰伏在一朵鳳凰花的樣子,造型精巧美觀,但眾人往常在皇后娘娘頭上也不是沒見過更奇巧的,但這簪子最讓人癡迷的,是那鳳凰的通身和鳳凰花的整朵,都用了一種不常見的寶石組成,那鳳凰通身應是由一顆較大的白色寶石雕刻而成,全身沒有一點焊接的痕跡,唯獨鳳眼一顆紅寶石鑲嵌,而那鳳凰花卻又是由紅色的寶石雕刻而成,鳳凰與鳳凰花造型都栩栩如生,最關鍵是,那鳳凰的顏色明明是白色,但在日光的照射下,卻又閃爍出迷人的華彩,而那紅色的寶石花,明明不是透明,看起來卻比玉石還要通透。
雖然不是道,這簪子上的寶石是何物,但出自陛下之手,又用羊脂玉裝了,打開又是如此的奪目動人,想必并非凡品,可就是不知道這是何種寶石,為何自己不曾見過?
見眾人苦苦冥思自己為何不曾見過這等寶石,安晉微微一笑,主動向眾人解惑:“各位娘娘,這簪子上的寶石來自陛下初登帝位時婆羅國國王的進宮,據說是他們那里最頂級最珍貴的寶石,這種寶石統稱為珀赭羅,又叫華言金剛。在婆羅國,只有神明與國王和王后本人才能夠使用。珀赭羅又白色、紅色、粉色、藍色等很多顏色,但不管何種顏色,都是以最正最閃耀最華貴為佳,每種不同顏色的寶石又有不同的名字,這白色的寶石在他們那里叫做‘婆羅門’,淺紅色的叫‘剎帝利’,但這正紅色的珀赭羅是剛剛發現的,正逢陛下登基,婆羅國國王便將這唯一一顆正紅的珀赭羅連同他們國家目下最好的一顆婆羅門雕刻成了這根簪子,獻給了陛下。”
原來這就是珀赭羅!
在座的妃嬪,哪怕是貴如柳疏星、袁晚游之流,手上也只有不過小手指甲大小的數顆,如此大卻又澄澈的珀赭羅,還是第一次見到!
眾人的眼中除了驚嘆就只剩下對寶石的狂熱了,而柳疏星神色莫測,深邃的眼中異樣的情緒一閃而過。
安晉見自己的解說收到了效果,自得地一笑,朝宋彌爾打了個千,言道自己還要回乾元殿伺候陛下,躬身退出了殿外。
安晉一走,眾人從那寶石的光華中掙脫出來,將注意力再次集中在了宋彌爾身上。
剛解了禁足,便收回了宮權,又得了千載難逢的寶物,想必這位小皇后定是十分的高興。
“妾身恭喜皇后娘娘賀喜皇后娘娘!”
說話的是前日里得了柳貴妃特向陛下通稟接了禁足的王芳華,這也是她解禁足后第一次參加晨省,見眾人都不說話,便忙不迭地諂笑著“挺身而出”,第一個說了恭賀。
王華芳話一落音,妃嬪們個個都跟才反應過來似的,也紛紛祝賀恭維了起來。
柳疏星見本是得了自己助力才解了禁足的王芳華,見自己失了宮權,轉頭便去恭賀皇后,不由得心頭恨恨,又抬頭去睇那座上的小皇后,卻見她雖是被眾人圍繞著說著恭維的話,卻不見得有幾分驕傲得意,甚至連半分大權在握的情緒都沒有,只是在看著手中那根簪子時,眼中閃過幾分小兒女情態般的柔情蜜意,卻是看得柳疏星更覺得刺眼。
“拜云!回我宮里將鳳印取來!”
柳疏星忽地提高了聲音,打斷了眾人源源不斷地恭維之聲。
見眾人住了聲,柳疏星又才冷笑一聲道:“陛下雖說晨省后再將宮權交回,但臣妾覺得不如現在就將鳳印還給皇后娘娘,免得臣妾還要再跑一趟這宣德宮,平白受累!”
雖然柳貴妃治宮沒幾天就將宮權交回,再也不能借著宮權作威作福,但是她往常張揚跋扈深入人心,眾人見她開口,都生怕惹她不快,紛紛訥訥不敢再言。
柳疏星話里話外全是挑釁,宋彌爾卻不以為意,只是笑了笑點點頭,將那只簪子在眾人失望又熱切地眼光下收回玉匣,叫清和拿好,又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才道:“既如此,那拜云便去吧,慢些來回,也不急這一時半會。”
宋彌爾這話一出,別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底下最八卦的江月息卻猛地一抬頭,暗暗瞟了皇后的裙角一眼,轉過頭去與秦舒涯咬耳朵:“哎,你瞧見沒,咱們的皇后娘娘好像開竅了一般誒!我從未想到她會這樣回擊貴妃娘娘!還是兩次!還是今天就兩次!這不像傳言中那個膽小懦弱的說法啊······”
江月息還要說個沒完,秦舒涯無奈地嘆了口氣,拽了拽她的衣袖,低聲道,“你小聲點,柔貴姬說著話呢!”
江月息眼睛一瞪,轉過去瞧去,卻見柔貴姬就在自己與秦舒涯說話的當口由自己的侍女如兮扶了站著,正在曼聲朝座上的宋彌爾說著什么。
江月息不由摒了呼吸,凝神去聽,卻是聽見什么“兇手”“換藥”“幕后黑手”等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