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嫣然有多不好呢。
又過了幾日,正逢夏季,宮中無事,宋彌爾與沈湛,便開了個蓮會。
正巧太液湖的蓮花盡數(shù)開放。
前兩日沈湛與宋彌爾因著尉遲嫣然的事商量著,雖說尉遲嫣然著實可恨,可她有些話卻不無道理。后宮之中,陰謀詭計層出不窮,幾乎沒有一個女人是無辜的。可是她們卻都是可憐的。
難道當真是她們?nèi)巳硕荚敢獾竭@樣的處境?還不是入了宮,她不去逼迫別人,自有人來逼迫她。得不到帝王的寵愛,還要在危機四伏、朝不保夕的環(huán)境中生存。都是正直青春年華的少女,也都曾是好人家的女兒,為何非要叫她們白白遭受這樣的罪?
也或許,未曾來到宮中,嫁人嫁得不好也會在妻妾的斗爭中斡旋。可是她們至少有選擇不是嗎?而不是面對如今根本不入后宮的宣啟帝,在孤獨的煎熬中度過漫長的一生。
大歷曾有過幾次后宮沒有任何妃嬪的例子。
一則便是大歷的開國皇帝皇后,他們例子特殊。皇后建國有功,大歷的江山有一半都是開國皇后親自打下來的,大歷開國皇帝登基、封皇后,哪一個不長眼的臣子敢叫皇帝開后宮?哪一個跟著皇后后頭打江山的將軍會叫皇后容忍其他妃嬪?
二則是大歷的中治皇帝。中治皇帝是難得一見的情種,一輩子只有皇后一人。當初群臣進諫,要中治皇帝選秀納妃,中治帝便說了,不愿與不中意的人睡一塊。要納妃他就出家。那時候皇室中沒有可禪位的人,皇族眾人也都十分支持中治皇帝。群臣們沒有辦法,只能眼看著中治皇帝耗著。遍尋美女也討不了中治皇帝的歡喜。終于中治帝在民間遇著了自己的真愛,千方百計要接進宮來。大家伙還能說什么呢?守一人的皇帝總比當和尚的皇帝好啊。也不是沒有朝臣在封后之后送過美人,皇后還沒哭呢,就被中年的中治帝給打出了宮,里子面子都沒了,沒還敢去觸霉頭?
這第三位皇帝是沈湛的曾祖父,宵陽帝,專橫霸道,也是他大力扶植世家抗衡宗室與朝臣。凡有不聽話的朝臣便直接拉出去砍了。當時的暗衛(wèi)都快成了殺人專用。可偏偏只鐘情一名貴嬪。后宮中妃嬪時常死的死、瘋的瘋,沒得不明不白。只剩下這貴嬪還一直頗受恩寵。漸漸的,貴族世家的女兒,都不敢再入后宮,恐怕高位沒坐上人就先死了,再后來,剩下那些妃嬪,也被霸道的宵陽帝找個理由一并遣散回娘家。當時還引起各勢力的不滿,不過都被宵陽帝武力鎮(zhèn)壓。
沈湛與上頭三種情況都不相同。一來他方才真正坐穩(wěn)了龍位,但凡入宮的,大部分家中都不淺薄,大歷如今又人才緊缺,總不能真如同宵陽帝一般,不配合的都殺光吧。二來又不同于開國皇后,理由正當堂皇,宋彌爾自問還沒有調(diào)動大歷眾臣的能力。三來這些妃嬪已經(jīng)入了宮,已經(jīng)不再是如中治帝一般的有一個人在后宮,眾臣都高興得不行,沈湛說現(xiàn)在要出家,也沒人信哪。
如何遣散是一個問題,而遣散之后,如何安置又是一個問題。
如今還在的后宮眾妃,沈湛都不曾動過。可這事也沒法子嚷嚷出來啊,豈不是叫皇帝尷尬?
又不能遣散回娘家,總要找個穩(wěn)妥點的辦法。
三嘛,總要聽聽大家的意見。
這次蓮花會,便是趁著太液湖的蓮花都開了,找個由頭叫大家聚在一處,旁敲側(cè)擊一下。
尉遲嫣然卻還不知今日宴會沈湛與宋彌爾的主要目的。
自從與沈湛、宋彌爾撕破臉皮,她的日子過的可是自在多了。
反正她也不曾指望沈湛會愛上自己,一心不過就只想坐上高位。
自然,暗中不滿的人也不少,可她如今是貴妃,受了氣自然有法子發(fā)氣,總要比莊妃時期,小心翼翼來得要強。
她天生便喜愛權(quán)力與野心,隨之而來的下絆子不過是她登上高峰的小小石塊,哪里能阻礙得了她?
尉遲嫣然十分有信心,在宮中她還有內(nèi)應(yīng),否則怎么會如此輕而易舉地便在太后宮中下了手?又那般輕松地殺了梅玉容、溫曉曉、害了眾妃嬪?抹去痕跡?
如今太后一命全靠她在掌握,有些事情不是不可以徐徐圖之!今日是貴妃,明日難保不能登上更高的山峰!
“貴妃娘娘,您在想這么呢,妹妹們喚你這么多聲,可都不見你答應(yīng)。”
尉遲嫣然正在出神,卻被一道嬌滴滴的聲音喚回,這是哪一個妃嬪她其實不大認識,只不過是瞧著陛下在此,故意找話聊,想要引起陛下的注意罷了。
可憐的人,卻還不知道,陛下的心思可只在一個人的身上。
尉遲嫣然輕蔑一笑,感嘆這后宮恐怕只有自己是最清醒的、
她隨意拈了一朵蓮花瓣,毫不在意地貼在自己臉上,眼中幾乎妖媚,“好妹妹,姐姐是在想,如此大好時光,妹妹卻一門心思盯著姐姐看,莫不是愛上姐姐了?”
那妃嬪被尉遲嫣然說得臉紅,下意識瞧了沈湛一眼,卻見陛下只顧著給皇后斟茶,看也未看這邊一眼。不由得提高了聲音,
“正是這大好時光,嬪妾也覺得光陰難尋。風景難覓,此番情景,合該歌舞一番才對。”
一旁虞汐虞婉容搭腔,“正是這個道理。莊妃,哦不,莊貴妃,哎呀,瞧我可又說錯了,尉遲貴妃娘娘,咱們都不知道您可習得一番好醫(yī)術(shù),看來貴妃娘娘平日里可是深藏不露,倒不如眼下再為我們舞一曲可好?”
尉遲嫣然冷笑,“本宮可不會什么舞蹈,要說舞蹈,還是虞婉容你精通一點,當年不正是你月下一舞,才成了月淑儀么?噢,如今倒不是了。本宮瞧著,倒不如再來蓮中一舞,封個蓮淑儀可好?”
“你!”
虞汐氣得臉紅。
“貴妃,朕竟不知,你什么時候也有了封妃的權(quán)力。“
一旁沈湛不緊不慢接口。
尉遲嫣然氣惱,她不過就是一說,太后的命還在自己手上呢,陛下就能這般不客氣。
眾人目光齊刷刷地注視而來,尉遲嫣然騎虎難下,只得緩聲行禮,”陛下嚴重了,妾妃不過是開個玩笑。“
”照貴妃娘娘這般開玩笑,那咱們這宮中不久亂套了?可見有些話還是莫要隨便說說的好。”蘭貴姬十分善解人意地勸慰。
尉遲嫣然看著高處頭也不抬,一心給宋彌爾剝蓮子的陛下,一時之間內(nèi)心翻涌,好似有了權(quán)力也還不行,在這后宮,若是沒有帝王的青睞,便是皇后也寸步難行。
她輕哼一聲,”本宮竟不知,蘭貴姬也有如此咄咄逼人的時候,只不過大家都是眼巴巴地盼著的人,何苦這般針鋒相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