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腦中思緒千迴百轉,看似想了許多,事實上也不過是一瞬間的感覺而已。
“我知道,同樣也知道你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將我的事情告訴淳于家了。”
蘇淺看著說話的張問,眼中莫名的光芒一閃。
這就是張問在這個時間說出自己要走,還問茗兒要不要和他一起離開的原因嗎?若果真如此的話,她似乎該重新審視張問。
告訴茗兒他要離開,然後問茗兒願不願意和他一起離開,當茗兒決絕的幫助他,他又直接告訴茗兒自己知道她是別人派出來監視他的事情,茗兒的反應張問恐怕早就料到,而今日做的一切,最後一句恐怕纔是最重要的,一切都只是讓茗兒心無負擔的跟他離開。
“跟我離開淳于府吧,你做了這些事情後若還留在淳于府的話,你該比我更清楚淳于府的手段。”張問看著茗兒再次開口道。
果然。張問果然是用心良苦。
蘇淺臉上露出一絲淺笑,也許政治是讓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充滿荊刺,但只要真心還存留一絲,只要都願付出,總還有感人的真情的。
茗兒眼中暈出一絲水光,但她笑著,笑得幸福卻也苦澀:“先生,別說了,真的來不及了,恐怕秦管家已經發現我在騙他了,您還是快些離開吧!”
看著眼前兩個人,蘇淺牙尖一咬,突然看著張問說道:“張先生,事實上,你們可以不必離開淳于府。”
燈籠忽明忽暗的快速在園間小徑前進。
“快,都給我快點,若是人不見了,你們一個個的就等著受懲吧。”秦管家很急,非常急,萬一張問不見了,他可就倒黴了。
一羣跟著秦管家的下人敢怒不敢言,明明是秦管家自己上當受騙,這會偏偏還要責怪他們。
即使如此,所有人還是加快速度小跑著向前,誰讓秦管家是淳于府的管家,秦管家只要還是管家,在他倒黴之前,他可以讓跟著來的所有人都先行倒黴一遍。
不一會,一行人便從小徑返回到張問住的院子前。
秦管家一到院子前,一把將院子前的門踢開。
半月後,月華街南。
“少爺,我們這是要去哪?宜春院?萬花樓?還是特殊的尼姑庵?”一個短衫打扮的少年,看著走在前面的白衫少年興奮的問道。
白衫少年額角一串汗珠落下,當初離開淳于府,真不該爲了掩蓋身份,答應張問找這個孩子的,這孩子簡直就是個小魔頭。
是不是有些意外,沒錯這白衫少年便是那晚離開淳于府的蘇淺,只是如今的她已經不是姑娘,而是靈韻坊的少東家。至於她身邊的少年,卻是和她調換身份,靈韻坊的真正少東家——嶽凌。
卻說當夜在蘇淺勸說下,張問最終沒有離開淳于府,只不過爲此,蘇淺還不得不答應對方一個條件,那便是有朝一日若能回到宮中,必須幫他查出銀鈴的下落,若枯井中的死屍真是銀鈴,則必須幫張問查出是誰下的毒手。
“嘣!”蘇淺沒好氣的對著少年便是個暴慄:“你就不能往好些的地方想嗎?腦子裡除了齷齪還是齷齪。”
“痛!痛!痛!”嶽凌誇張的捂住額頭:“你太傷我心了,要不看你每天那麼嚴肅,毫無表情的臉上都快繃出皺紋了,我至於這麼犧牲自己逗你開心嘛,還動手打我,嗚嗚嗚,我的心都被你傷碎了。”
“碎吧,碎吧,碎碎更健康,反正你心碎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蘇淺翻翻白眼,嘴角不經意的露出一絲弧度。
嶽凌很像她現代的朋友,不然短短半個月時間,她根本不可能對嶽凌如同對待相處許久的朋友一般,這是一份心,一份回念現代歡樂時光的心。
說著話,蘇淺帶著嶽凌走到一所高門大宅前。
“京都驛館?”嶽凌看著宅門之前牌匾上京都驛館四個描金大字念出,繼而好奇的回頭看向蘇淺:“你到這裡想做什麼?”
總算說話有個正常人的樣子了,蘇淺舒出一口氣,不然還真不知道呆會去見智大夫會出現什麼場面。
就在蘇淺舒出一口氣的當口,嶽凌突然露出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樣:“難道你是看上哪國留在樑國的公子了?天,就算覺得自己太兇,怕自己嫁不出去,也別犯傻啊,這些人可沒幾個有出息的,你若實在擔心,好吧,最多我對自己狠一點,犧牲自己借你湊合了。”說著嶽凌一副大義凌然,捨身取義的模樣。
蘇淺只覺一陣烏鴉飛過,再不看嶽凌一眼,直接踏讓臺階。眼不見,心爲靜。
剛要進驛館,蘇淺便被守門之人擋住去路。
“這位小哥,我是靈韻坊嶽羣,來此求見智大夫,還望小哥通報一聲,說被污偷簪子的故人來尋。”蘇淺對著守門之人微笑道,說著話,斜眼瞥了眼嶽羣,便見嶽羣上前一步,將一錠銀子塞入護衛手中。
護衛馬上揚起笑臉:“小的這便去通報,還請兩位貴客稍等。”說完一個點頭,轉身快步向宅中走去。
蘇淺站在門前靜靜的等待,雖然嶽羣總是吊兒郎當的每個正經樣,嘴巴也總是油嘴滑舌,卻是個不錯的朋友。
有些人,嘴上總是給人不正經的感覺,可事實上卻是最重感情之人。嶽羣可以算是這種人之一,不然又如何可能憑著一張張問給的紙條,就和她換身份,還將她的生活照顧的妥妥當當。
只是這人嘴巴不好,總喜歡佔點小便宜,想著平時嶽羣不斷試探她和張問的關係,蘇淺不禁忍俊不禁。
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讓她日日擔心宮中恆兒的心,能稍稍放鬆一下吧。不然這短短半個月,她可根本無法讓自己安心躲在靈韻坊,躲避國夫人的追查。
就當蘇淺想著,便見剛剛走進宅子不久的護衛領著一個人快速走出。
看著來人乾淨的眼睛,蘇淺突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兩個多月前,她和此人在宮中見過一面,誰想到第二次見面,她竟是以一個已死之人的身份來見對方。
“公……”智澤見到蘇淺,眼睛驚訝的瞪大,一句公主剛要喊出,卻彷彿想到什麼,被他硬生生的咽回嘴中。
蘇淺對著智澤淺淺一笑:“智大夫叫我嶽凌便可。”
一個已死的公主,想要回宮已是不可能,可就是不能回宮,也不代表她只能在宮外乾等。
她需要知道恆兒如今的生活狀況,還要幫助恆兒在宮中立住腳跟,雖然不能讓恆兒知道,她的姐姐會一直偷偷守護他,但她也要儘自己最大努力,讓恆兒在宮中過得好。
想著蘇淺定定的看著智大夫:“智大夫不請我進去嗎?”
智澤爲嶽凌二字微微一愣,隨即在蘇淺的聲音中反應過來:“快快請進,瞧我糊塗了,竟連這樣的事情都忘了。”
蘇淺笑笑,跟著智澤往宅院中走,哪個人見到一個所有人都說已經死了的人,能不驚愕多想,若是智澤不是如此反應,她反而會懷疑一些事情。
“你不會是看上這個人了吧?這次咱說真的,不玩笑,喜歡誰都好,千萬不要喜歡智澤,這個人命不長!”正跟著智澤向前走,蘇淺便聽耳邊傳來一陣熱風,接著便是噼裡啪啦一連串的話。
蘇淺翻翻白眼,正要數落嶽凌,便智澤回過頭看向她身邊的嶽凌,顯然是聽到嶽凌說了什麼話。
還好智澤脾氣不錯,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嶽凌,便領著蘇淺繼續前行。
“以後不許隨便瞎說,也不想想這裡是什麼地方。”蘇淺瞪了一眼嶽凌,快步跟上智澤。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嶽凌一副搖頭晃腦的老神棍模樣,只可惜他下巴無須,不能用手捋捋鬍子,做出老人家模樣。
只是有人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嶽凌說這句話時,本吊兒郎當的眼睛看著智澤時卻是若有所思,隨即彷彿想到什麼般搖搖頭,又恢復之前模樣。
走過長廊,繞過假山,智澤帶著蘇淺嶽凌終於走到一個院子中。
“剛纔那護衛通報你挺快,還以爲你住處挺近,沒想到這麼遠。”蘇淺隨著智澤走進院子,隨意說道。
“公……嶽凌請屋中請,護衛那麼快通報到我,是因爲我正好想要出門,沒想到那麼巧便遇上你找我。”智澤一邊說,一邊小心的揮手請蘇淺進院中的正屋。
直到三人都到了屋中,智澤將門關好,纔看著蘇淺躬身:“智澤見過公主。”
“公主?”嶽凌俊眉皺起。
“智大夫不必多禮。”對著智澤說完,蘇淺瞥了一眼嶽凌:“這回可是怕了?不敢再繼續和我油嘴滑舌了?”
她是公主這件事情,張問並沒有告訴嶽凌,這是她要求的,畢竟多一個知道她身份的人,就多一份危險,而如今帶著他到智大夫處,是因爲這段時間的相處,她相信嶽凌不會出賣她,當然,還因爲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必須要讓嶽凌知道。
“我管你是公主還是平民,你只是張問讓我幫忙照顧的蘇淺而已。”聽到蘇淺的話,嶽凌擡頭看著蘇淺定定的說道。
蘇淺心中一喜,她本還擔心出什麼事情,這會倒是她多慮了。
這般想著,蘇淺轉頭重新看向智澤,她今日來此,爲的不是別的,爲的是想讓智大夫幫她一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