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然站在那裡,神色在一剎那的細微轉變之後,又繼而平復了下來。
她笑著打趣問道:“是嗎?那霍董事長有想起在哪裡見過我呢?”
果然,霍啓朗搖了搖頭,“沒有,但是我感覺你這雙眼睛似曾相識。”
眼睛?
聶然想了想,頓時醒悟了過來。
對了!
當初在扮演葉瀾的時候她的確帶著一副黑框眼鏡,可後來那天在做霍珩女伴的時候,她是脫了下的。
怪不得他說眼睛似曾相識!
只是,那時候她以爲就做女伴吃個晚宴的時間不會有問題。
畢竟她不是主角,再加上當時所有的目光全都注意在了霍旻和霍珩的身世上,按理來說不會有人注意到。
可沒想到已經過去了一年的時間後,她作爲一個小小的配角人物,居然還被霍啓朗記住了。
足以可見,這人對於周圍一切細小事物有多麼的仔細。
也充分體現出,他對於周遭一切的不信任。
“就感覺嗎?這說服力好像不太夠吧。”聶然神情沒有太大的變化,就好像完全是在聽一個笑話。
霍啓朗在盯著看她的表情反應之後,才似是感嘆地說了一句,“可能人老了,眼睛糊塗了,所以總是想依靠心裡感覺做事了。”
對此,聶然煞有介事地說道:“那霍董事長可要聽我一句勸,心往往是最容易欺騙人的,所以千萬不要相信心裡的感覺。”
霍啓朗揚了揚聲調哦了一聲,“這句話倒是新奇的很,向來那些人都說要聽從自己心裡的感覺,唯獨葉小姐反其道而行,是有什麼特別的感悟嗎?”
“感悟算不上,只是覺得心太過飄忽不定,它總跟著情緒走,很容易影響最基本的判斷,也就會錯失自己的目標,所以那些所謂的憑著最真實的感受去做事,其實不過是那些人心裡想要發(fā)泄和任性的藉口而已。”
聽著聶然那一番話,霍啓朗似有感觸的樣子,點頭地道:“好像的確是這樣。”
又聊了幾句之後,聶然這才退了出去。
再一次的退了出去。
又只留下了霍珩一個人面對這霍啓朗。
書房內一時間寂靜了下來。
只聽到掛鐘在滴答滴答的發(fā)出了機械的聲音。
“這個女孩子的確比我給你的那幾個伶俐很多。”良久,霍啓朗終於開口說了一句。
“一顆暗棋而已,只不過合作多年,任務做的也的確出色,這纔沒有撤換掉。”霍珩對於聶然的評價顯得很不以爲意。
霍啓朗手指在桌面上輕叩著,停頓了好幾秒才說道:“暗棋用得好,也是一大助力。”
說著,就把手邊的那隻破舊的老款手機輕推到了霍珩的面前。
霍珩笑了笑,表面上還一派從容的模樣,心中卻鬆口氣。
他知道這件事暫時算是過去了。
聶然這個存在,他是默認了。
“知道了。”他淡淡地回了一句。
兩父子又說了幾句之後,霍珩這才自己推著輪椅離開了書房。
霍珩將門關上之後。
門才一關上,站在旁邊的陳叔便皺著眉頭問道:“老爺你真的打算要留下那個女孩子嗎?我感覺她很有問題。”
這個人雖然資料很齊全,口供上二少和她之間也完全對的上,沒有任何問題。
可感覺上,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說不上來的一種。
但就是,有問題!
這隻一種感覺。
霍啓朗坐在那裡,目光威嚴沉重,“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她有問題,但是於其讓她隱藏在阿珩身邊,不如將她擺放到明面上來,這樣才更加安心。”
他盯著門口許久之後,又開口道:“不過,我的確覺得她很熟悉,不只是在感覺上,我的記憶告訴我,她曾經在我的眼前出現過,在某一個不經意的剎那。”
他感覺自己的確見過。
而且應該讓他已經很深刻的一個人。
但真的等他回想的時候,腦袋裡卻一片模糊,找不出這個人。
這個人……到底是誰?
陳叔看到霍啓朗那嚴峻冷凝的面容,不禁嚴肅地問道:“那需要我名人24小時的監(jiān)聽監(jiān)視嗎?”
霍啓朗眉頭擰緊,眼睛半瞇起,“你以爲是她是那麼容易就被監(jiān)聽的嗎?這個女孩子心性野的很,不是一般人能壓制的了。我想阿珩這麼多年都只是和她合作關係,應該也是拿不下她。”
他對自己這兒子多少還是瞭解一些的。
能讓阿珩都沒本事收服的,絕對不可小看。
陳叔聽到霍啓朗這話,頓時神色也凝重了起來,“那怎麼辦?要不然解決掉?”
霍啓朗擺了擺手,“不用,先觀察一段時間,如果真的背景乾淨,作爲一把鋒利的尖刀留在阿珩身邊也不錯。”
“那如果她逃掉呢?”
陳叔這兩天和聶然接觸下來,這女孩子不僅聰明伶俐,還夠狡詐,像只狐貍,難以捉摸拿捏。
他隱隱有種感覺,如果她想走,這兒可能困不住她。
“那就想辦法讓她自願加入。”霍啓朗目光冷然地道。
“可是她連錢都不爲所動。”
這個女孩子又多愛財他可是一清二楚。
但霍啓朗用錢都沒打動她。
這……可就難辦了。
“那就再換一個,這個世界上,沒有刀槍不入的人,總有一處是她的軟肋。更何況,你真以爲她貪財?如果你這樣覺得,那你就要被她騙過去了。”霍啓朗目光如炬,蒼勁的聲音裡透著一股深意。
被她騙過去?
陳叔一愣,難道這女孩子並不貪財?
所謂的要錢不要命,不過是她在演戲?
陳叔心頭頓時覺得驚愕不已。
如果她不愛錢,那她來找二少幹什麼?
難不成是有什麼其他的事情要和二少密談?
那麼會是什麼呢?
越來越多的問號在陳叔的腦海中冒了出來。
而且越想就牽扯越多,頭也痛了起來。
想不透,看不清,一個字:亂!
索性他穩(wěn)了穩(wěn)心緒,點頭,應了一聲,“是。”
……
而門外一直站在二樓樓梯口的聶然看霍珩從書房內走出來之後,她才走了過去,問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麼打發(fā)我?”
既然霍啓朗發(fā)了話讓她這幾天跟在霍珩身邊,那她就乖乖聽話行事好了。
反正她現在又困又累,也不想折騰,只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你這兩天就暫時住在霍宅裡。”霍珩看到樓梯下幾名保鏢,語氣平靜地說道。
聶然也不在意他的態(tài)度,雙手插在口袋裡,很是無謂地道:“隨便,我無所謂住哪裡。”
“那很好,我的書房讓出來讓你住。”霍珩說完,就推著自己的輪椅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聶然腳下一頓,他的書房?
那不就是住在他的房間裡?
當下她不禁挑了挑眉,快步跟了上去。
等進了他的房間,發(fā)現他臥室裡的陳設很簡單,簡單到就和去年他試探自己把自己帶去那個公寓裡差不多。
除了最基本的牀、一個沙發(fā),一個茶幾,就沒有其他的東西了。
窗簾是暗灰色的,整個房間和書房內差不多,光線昏暗。
只是書房內的感覺是沉重,而這裡是空蕩。
幾乎說話都會有陣陣的迴音。
霍珩推著輪椅打開了其中一扇門,指著裡面說道:“這裡就是我的書房,”
聶然走了過去一看,雖說是書房,基本的設施都有,甚至還有一張便攜式的軟牀。
對於她這種在野外生存睡了好幾天的那種用繩子綁出來的牀不知好了多少。
“不錯,我挺滿意的。”聶然走了進去,直接躺在了牀上,試了試彈性之後說道。
“我的房間很簡單,沒有什麼特別隱秘的地方。”霍珩又指了指書房對面的兩扇門,“這兩扇門,一扇是換衣室,一扇是浴室,你到時候看一下。現在你可以去用浴室梳洗一下。”
說完他就推著輪椅徑直離開了書房門口。
“知道了。”聶然還四仰八叉的躺在那裡,在環(huán)顧了一圈周圍的環(huán)境之後,她才起身,從剛纔阿駱交還給她的揹包裡拿出了用來洗漱的衣服。
從書房走出來,她看見霍珩坐在窗口,正背對著自己望著窗外。
聶然看了一眼,隨後走進了浴室內。
她擰開了水龍頭,接著就坐在了浴缸邊上,靜靜等著。
沒過一會兒,浴室門外輕輕敲響了幾聲。
聶然伸手一擰,將門拉開。
一道身影就此從門外閃了進來。
聶然雙手抱肩似笑非笑地望著閃身就來的霍珩,問:“二少這時候進來,不太妥當吧。”
霍珩站在那裡,雙手張開地朝著她走去,將她一把摟在懷中,“真好。”
“真好?”聶然的動作不變,雙手依舊抱肩,將他的身體擋住。
“是啊,整個房間,應該也就這裡沒有攝像頭,沒人打擾的感覺真好。”霍珩也就這麼抱著,不管胸口那兩隻手有多硌得慌,一臉美滋滋的樣子。
聶然不是不知道他的房間裡有問題。
霍珩將好好的臥室變得那麼簡單,肯定有他的道理。
後來又聽到他那一句看似平淡無奇的話,以及那態(tài)度,便知道這房間裡肯定有別的東西。
當下也就按照他的吩咐進了浴室等著。
聶然被他緊緊抱著,不用看也知道他現在有多高興,她抱著肩膀的手沒有放下,而是問道:“手機怎麼回事?爲什麼會被他找到?”
那是他和李宗勇聯(lián)繫的手機,一般來說是絕對不能見光纔對。
“應該是陳叔打電話的時候說明了你的存在,爲了找你的資料,就跑我房間裡來搜了。”
霍珩說的很是簡單幹脆,可聽在聶然的耳朵裡,不禁讓她眉頭微蹙,“就這樣正大光明的搜?”
“不然呢?難道對我還需要偷偷摸摸的嗎?在我沒有在這場繼承人的戰(zhàn)鬥中打贏,我永遠都沒有權利和名分。”
聶然一聽,也頓時沒了話。
沒錯,霍啓朗既然敢在他的房間裡裝攝像頭這種東西,那進來搜個資料也再正常不過了。
“不過,你怎麼那麼懂我呢,口供說的滴水不漏。天知道,我剛纔有多怕你說錯一個字。”抱著她不撒手的霍珩說到這兒就忍不住用臉蹭了蹭她的頭頂。
聶然被他那一蹭,蹭回了思緒,伸手推開了他的腦袋,“說歸說,不要動手動腳還動臉。”
被推開的霍珩看著她,提醒地道:“你那天答應我了。”
聶然想了想,帶著逗弄的意思,故意裝作很是一本正經地問:“我能收回嗎?”
果然,霍珩眼神頓時半瞇了起來,那鏡片下的漆黑的雙眸中略有些洶涌了起來,聲音低啞地道:“你這是在逼我儘早開動嗎?”
聶然絲毫不以爲杵,笑著挑釁,“不是信誓旦旦的說兩個月後嗎?自己說的話可不能犯規(guī)。”
霍珩看著她眉眼彎彎的笑,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再一次將她摟緊了懷裡,“忍兩個月的前提是可以吃點豆腐。”
他的腦袋埋在聶然的脖頸處,聲音悶悶地,聽上去略帶著些許的委屈。
聶然聽到後,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但接下來也就沒有再阻止他這樣的動作。
不僅如此,手也隨之輕搭在了他的腰間。
霍珩感覺到腰間那輕輕的一搭,雖說沒有環(huán)住他的腰,但這樣的迴應已然讓他身體微顫了一下。
內心狂喜不已。
“這次和達坤的私下合作,你確定要繼續(xù)嗎?私下做事,可是違令禁止的。”聶然顯然並不知道他現在心裡的激動,一心都在這次的任務上。
談及到任務問題,霍珩微微鬆開了一些,語氣神情都沉了下來,“嗯,事情已經到這步,想再回頭已經沒有辦法。明天我去醫(yī)院要做個全身檢查,你跟我去醫(yī)院,然後我會想辦法把你送走。”
“你這是讓我逃走?可是這樣不是反而會引起霍啓朗的注意嗎?”聶然不解地問。
霍珩對此卻並不在意地道:“沒關係,你的身份我和那邊一起策劃,掩蓋的很好,他就算再怎麼查都不會查到問題。你儘管離開好了。”
他看著眼前的聶然,深邃的目光中帶著一絲眷戀和不捨。
聶然無語的打斷了他的思緒,正色地道:“我不是說自己,而是說你!我從你這兒逃跑,霍啓朗肯定會認爲你是故意放我走的,到時候難免不會引起他其他的猜測和聯(lián)想。”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再猜測也只是猜測,無法證實。”
他一副‘放心,奈何不了我的’樣子讓聶然忍不住人不是送了個冷眼。
這人是在把她當小孩子哄嗎?
還是覺得她現在的智商只有小孩子的等級?
“這不一樣,心裡一旦有了忌諱,以後他就更偏向霍褚了。”
她從頭到尾都不過是配角而已,何必爲了一個配角失去主角光環(huán)。
這不是很蠢嗎?
一旦主角的位置被搶,他也就和自己一樣成了配角了。
到時候他這些年來的臥底任務就全部泡湯了。
“你以爲你這樣憑空出現,他心裡就不忌諱了?”霍珩看到她爲自己擔心的樣子,心裡美得簡直冒泡,忍不住擡手在颳了下她的鼻尖,“天真。”
聶然被他突如其來的偷襲弄得一愣,隨即她摸著自己的鼻子,皺眉,“可是隻要我留在這裡,他的顧忌就會減少很多,畢竟我現在在明,但如果你放了我,你這擺明了就是要和他作對,他可以認爲你別有用心。”
“別有用心就別有用心吧。”霍珩雙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語氣格外的認真,“反正你的安全放在第一。”
“我的安全第一,所以你的安全就不重要了?”聶然挑眉問道。
霍珩笑了笑,“我這麼多年都熬過來了,這點事情不會有問題的。反倒是你,要是他知道你離開,肯定會派人找,所以你要多加小心。”
他對她是各種千叮嚀萬囑咐,什麼小心啦、注意啦,一遍又一遍的不厭其煩。
聶然搭在他腰間的雙手漸漸環(huán)上了他的腰,淺笑地靠了過去,“那我不離開,留在你身邊,不就不用小心了。”
霍珩被她這麼一抱,身體先是一僵,隨後手剛想再次將她摟進懷裡,就聽到她那話,頃刻間就清醒了過來。
這是美人計啊!
不行,不能上當!
他一口拒絕地說道:“不行,這裡任務太危險,而且也不知道何時結束,你沒必要陪著我耗。”
聶然不撒手地又往他身前走進了一步,“那你覺得我在那裡等你就不是在耗?”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幾乎到了貼近的狀態(tài)。
霍珩低著頭,望著正仰著腦袋望著自己的那張嬌俏的小臉,心裡只覺得滿足。
嘴角微微勾起,一隻手捋了捋她額前的碎髮,輕呢地道:“放心,我會抓緊時間爭取早點把這裡的結束。”
“怎麼抓緊?又要拿命去換取對方的信任嗎?”聶然回想起這件事,氣就不打一處來。
原本正摟腰的手立刻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神色也變得兇狠了起來,“霍珩我警告你,你再敢這樣做,我不管你是爲了誰,又爲了什麼原因,我都不會原諒你的。”
霍珩從溫柔鄉(xiāng)一下子變成了丟去了冰封雪地,這秒變的節(jié)奏讓他有些緩不過來。
怔愣了幾秒之後,他開口問道:“那你呢,你也經常拿命去搏啊,爲什麼你自己可以,我不可以呢?”
喲,這是來和她算賬的意思啊?
聶然鳳眸輕瞇了起來,剛纔還惡狠狠的眼神瞬間彎了彎眉眼,嘴角揚起了一個燦爛笑容,甜甜地道:“那你可以不原諒我啊。”
霍珩本以爲聶然會就此認輸。
結果,誰能料到她殺了個回馬槍。
把霍珩打了個措手不及。
不原諒她?
開玩笑!
不原諒她有用嗎?
最後倒黴還不是自己!
她根本就是吃定自己不可能不原諒她,這才那麼得得瑟瑟地對自己說這番話。
這個壞妮子!
霍珩心裡氣得牙癢癢,只想把她橫抱起來,打她兩下小屁股。
但是鑑於這樣做的後果太過血腥暴力,他也只能腦補一番。
他嘴角還是掛著微笑,帶著哄溺的語氣道:“那我們各退一步,以後做事都多爲對方考慮一下,好不好?”
“你其實繞了那麼久的圈子,目的就在這裡吧。”聶然神色一變地道。
“哪有,我也有著和你一樣的希望啊。你都不知道你前面幾次死裡逃生的樣子,把我嚇成什麼樣子,你現在補償我一句承諾也是應該的啊。”
聶然當下又被他再一次的抱在了懷裡。
她被迫地抱著,眉頭緊緊的擰了起來,“聽你這一句補償,那一句承諾的,我怎麼感覺欠你那麼多啊?我記得你以前說我從來不欠你什麼啊。”
爲什麼她有一種被誆了的感覺。
這傢伙不會毒癮發(fā)作是騙自己的吧?這個想法立刻就從腦袋裡冒了出來。
可還沒等她開口問,就聽到耳邊傳來的霍珩低沉有力地聲音,“爲你做事我心甘情願,一切都值。但前提你要活著,活得好好的。所以,你欠我這一句承諾。”
------題外話------
又給你們撒糖咯~甜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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