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艷沒能從安全登出路徑返回現實，他們走到一半她腳下的地就出現了裂縫。慕降在她開始下落的時候抓住了她的手臂，但那只是把她墜入未知黑暗中的時間延后了一點。裂隙延伸到了他的腳下，最后他和慕艷都落入了一片漆黑中并不停地下墜。

風聲在耳邊呼嘯，他看不清她此時的神情只能將她牢牢護在懷里。他只看到了慕元探出的頭裂隙就合并了。突然出現的裂隙只針對慕艷，如果不是他一直抓著慕艷恐怕無法知道慕艷情況的就成了他和慕元。

在慕艷發出一聲驚呼后慕元就立馬回了頭，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他只看到慕艷和抓著她的個人終端投射人像一起跌入了裂隙之中。他趕忙到裂隙邊查看，地面卻一下子恢復了正常。

慕元離安全登出點已經很近了，他知道自己現在留在這兒也無法幫上忙因此他很快就決定繼續走下去。他只有回到現實中才能尋求到有用的幫助。慕元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向不遠處的登出點。

雖然慕艷之前還在和他以及慕元爭吵，但他并沒有生氣。現在慕艷身邊只有他，他會竭盡一切保護她。

“慕降，你覺得我還能活著離開嗎？”慕艷問，在風聲中她的聲音有些模糊。

慕降抱緊了她說：“我會保護你的，不要害怕。事情或許沒那么糟。”

“動手之前肯定會做好周全的準備，你竟然還覺得我可以平安，這不是很好笑嗎？”慕艷立刻反駁到。

“不會有人費那么多功夫只為了要你的命，或許這只是一次短暫的程序故障。”慕降嘗試著說服她往好的方向看。

“說得真對，我什么被害的價值也沒有。”

“我不是這個意思。”慕降無奈地說。

“在我聽來，你就是這個意思。”慕艷堅持到。

“為什么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還要爭吵？”慕降有些不解地說。

“你覺得我們還能和平相處嗎？你怎么不想想你之前做了什么？你不想讓我發現你的存在，我就裝作不知道，我甚至還把身份優先選權限轉給了你。你是怎么回報我的？我在虛擬世界里經歷悲慘遭遇可以說有一部分原因是你的不作為造成的。你最后還把我僅有的東西給毀掉了，我不該恨你嗎？你就真的那么討厭我？哪怕我處境十分凄涼，你也旁觀到底，為什么要在我已經不奢望你出現的時候攪亂一切？為什么？！”慕艷帶著怨念說到。

慕降無法回答她，于是他沉默了。

“又是這樣，你從來不肯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慕艷冷笑著道。

風越來越急，夾著一股不詳的氣息。慕降絲毫不敢放松，突然一道風刃打在了他的手臂上仿佛在逼迫他放棄護著慕艷。

“你會用生命護著我嗎？”慕艷忽然道。

他不確定她是不是發現了什么，只能承諾到：“不論如何我都會保護你的。不要擔心，什么壞事都不會發生的。”

“你總是喜歡給出做不到的承諾。在你受損沒有十分嚴重前放開我吧。這次針對的分明是個人終端的主人，他們還以為自己能害到慕元，結果他們只是在自作聰明。”慕艷笑道。

“別說了。”慕降用手把她的臉壓在自己的胸膛上，不想再聽到那些話。

慕艷沒有掙扎，黑暗中她在心里計算著慕降安全范圍內能承受的損耗度。既然他想要陪著她，她當然沒什么意見但那不代表她想讓他們落入別人的算計中。

“松手！”慕艷強制命令到。

護主和服從命令都是寫入核心程序中的，在兩者沖突的情況下程序優先服從命令。慕降從來沒有如此憎恨過他的內在程序。他不愿意松手可是身體卻已經自主執行了慕艷的命令。黑暗中他松開她之后再也不知道她的位置。他不再往下墜落，同時他的呼喚沒有一次得到回應。

慕元醒來的時候醫護人員馬上對他進行了一系列檢查，他甚至來不及將慕艷可能遇到麻煩的消息傳達出去就被扎了一針然后失去了意識。

慕元再度醒來時他已經被轉入了普通病房而不是重癥監護室。他看到站在床邊的歸白后用許久沒開過口的嗓子艱難地說到：“慕……艷……”

歸白遲疑片刻才說：“慕小姐……的遺體告別儀式的時間已經定下來了。”

慕參并不贊成慕元參加儀式，他更想讓慕元進行恢復鍛煉盡早歸隊。在慕參看來死亡總是無可避免的，活著的人不應把時間浪費在死人身上。遺體告別儀式不過是為了給公眾一個交代才舉行的。

慕元沒想到所謂的遺體告別其實連遺體都沒有。慕艷的虛擬鏈接艙出現電路對沖，因為艙體材質特殊所以爆炸被控制在了極小的范圍內。病房并沒有被爆炸波波及，但在那樣的威力下慕艷連尸體也沒能剩下。禁閉的棺材里其實只有虛擬艙的殘骸。

前來吊唁的人很多，但大部分是他和父親的戰友和故交或一些政界的人。慕艷到場的同學并不多，因為很多人并不能聯系上。他隱瞞了事故發生的真正原因所以他不能讓慕艷的個人終端出現在人前。沒有個人終端的印證她的人生經歷仿佛成了一片空白，再也沒有痕跡。

“你是慕艷的哥哥吧，我以前常聽她提起你。請節哀。”黃荔倩吊唁完后走到慕元身邊道。

“感謝您的出席。”慕元客氣地回答到。他其實說不上有多難過，但他不可能明說。他感到有點奇怪的是慕艷竟然會和同學提起自己。雖然曾經生活在一起，但他們真正相處的時間并沒有多少。他對慕艷的印象不過是一個安靜聽話且沒什么個性的堂妹而已。

“那時候她偏科挺嚴重的，但為了考上離你最近的那一所學校，她逼著自己從最基礎的知識開始自學。她最終也取得了很大的進步，我挺佩服她的。能讓一個隨遇而安的人產生那么強烈的拼勁，你們的關系一定很好。”她道。

在慕艷的同學的口中，他了解到了一個顛覆他印象的慕艷，一個樂于助人、會為小動物的死而難過并且十分渴望得到家人的認可的慕艷。他不由懷疑自己認識的和她說的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