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所提并非屬實……”
慕艷剛安撫好初到異國他鄉而惴惴不安的水聽沉,實在是沒精力給他道清原委了。只能說宋逸確實有些本事,連她也被誤導直到今日聽到安富否認有傷才反應過來——宋逸用藥折磨安富體內的子蠱。她就近在張椅子上坐下,右手支頤,眉眼間透出淡淡的疲倦之意,“語宋逸:孤早晚必罪之。”哪怕知道這會讓他涼心,她也不想挽救自己在他眼中的模樣了。與其使他難以割舍,毋寧她先推開他,就像慕元曾經做的那樣。
祈拯俯身,伸手為她理了理飄下的幾縷發絲,“陛下不愿使人知曉,臣便不再過問。臣只愿長久相伴陛下左右。”
慕艷怔了怔而后看到他瞳仁中發怔的自己,淺笑。祈拯果然還是這么溫柔……
慕艷在祈拯將今日各地呈送的奏章處理完畢后便把人送到殿外,她對回首的祈拯淺淺一笑而后目送執燈的侍衛把祈拯護送回府。攜帶寒意的風驟急,她的衣袂在風中上下翻飛。桑鶴抱著劍靠在雕花木門上盯著衣袂飄飄的祈蘊,情緒沒有半分外露。按理說皇室應有的倨傲不容許手下人生出別樣心思遑論愛慕,可慕艷清楚自己并不是真正的祈氏血脈。祈拯兄長子嗣稀薄在位時溺于酒色,當然這是世人眼中的看法。慕艷倒不覺得先帝僅是這寥寥數語能概括的,他疾惡祈拯只因祈拯能去往他魂牽夢縈的戰場。若她僅是祈蘊大可除掉覬覦她本人的人,若只為慕艷她根本不會選擇投放注意力,但她兼為兩者就無法迅速決定了。上下戮力一心可穩固河山但現在的朝堂已漸成兩立之勢,任何大動作都可以將云啟引向滅亡。
桑鶴作為祈蘊最得力的手下幾乎手握她的大半勢力,慕艷若選擇與他鬧翻不說別的祈拯絕對首當其沖。慕艷在逼宮前將桑鶴遣去督察地方官吏也存了試探他的意思。誰能保證那過度的忠心演化出的占有欲不會令她陷入更尷尬境地?唯一能慶幸的是他從上次逾矩后到現下都不曾再有別的舉動,除了看向她的眼神幽深外。
桑鶴從英瑞王眼中看到了與曾經的自己相像的暗藏的情愫,他清楚不識情愛的陛下根本不知但他沒有提醒的打算。燭光下他小心翼翼地為祈蘊瑩白如玉的手背揭下一層偽裝的肌膚,紅腫的手背一下子便映入眼簾。他不禁撫摸上那燙傷的手背,眼底情緒涌動。
慕艷被他那么專注的目光弄得有些不自在,這個身體磕磕碰碰的淤青都極難消更何況不輕的燙傷,好好活著對她都是不小的挑戰也幸虧她選了個尊貴的身份。之前找遺詔受的傷她用蠱修復才能以正常人的速度愈合,還好那些傷都在衣裳的覆蓋下否則被桑鶴看到肯定被他看得更緊了。慕艷恐懼別人身上的溫柔,因為她總會忍不住奢望更多卻難以作出回報,她能全盤接受卻吝于付諸情感。有人曾當面尖銳地指出她自私的本性,但早已將冷漠寫入骨子里的她也只是面無表情地聽完而已。改變一個人最難在于那人根本不將你的想法加以聽取,陌生人面前有的是偽裝而非根本轉變的動力。
【注思殿】
水聽沉在祈蘊安排下入住注思殿,他起先心緒微亂最后發現祈蘊并無他意,他心底不禁升起了一絲沮喪。也好,沒有情感的絆牽他方能走得更遠。雅致潔凈的臥房內,三足松石綠墨竹瓷質香爐內飄出絲絲縷縷的青煙,他漠然靜坐顯現出與尚小的年紀不相符的孤獨。產自水泧國的香料勾起了他對長姐的牽掛。他一定會回去,他一定會以最昂揚的姿態回去的……
慕艷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心軟的人但是看著月下獨坐屋脊的桑鶴她確實有些不忍心。笛聲悠悠,飄揚婉轉,他只要在必定不忘以笛聲助她入眠。這些日子她好不容易習慣一個人睡在空蕩蕩的內殿,現在有笛音反而睡不著。她內心掙扎了一會兒還是披了外衣出去,光滑平整的石面透出絲絲涼意。
桑鶴承認他今夜確實是存心的,他特意挑了個能被屋內看到的地方吹奏只為了檢驗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因為太過在意所以不安忐忑。祈蘊的身邊不會只有他但他已然深陷。月光撒了他滿身,他留意到屋內動靜時面具沒遮擋住的雙目泄出點點笑意。他起身的同時將笛子收起,足下輕點幾下便極快到了祈蘊歇息的宮殿頂部。他飛掠而下,穩穩地落在殿門前。
慕艷推開門,見到是毫不意外。因桑鶴身材頎長她不得不抬頭仰視他,她抿了一下嘴,“君命不可違,孤不欲見汝,汝當回避。汝盡日隨孤往各處,至夜仍不已?”
桑鶴跪地行禮道:“陛下有命,豈敢不從?”
慕艷盯著他低頭轉身,背影落寞,在他邁步離開前她還是將人拉住了。她不喜歡被逼迫,自然也看不下好似自己逼迫他人的樣子。她斟酌著開口,“汝奔波在外數月理應好生休整,無需守著。孤未決意當下心緒微亂,只得令汝包言語不妥之處。”
桑鶴眉毛閃動,嘴角堆著笑,輕輕地回握住她的手。
其實慕艷也搞不懂自己的想法,她知道不接受別人的感情就不該吊著別人但她每每看到桑鶴或是祈拯小心翼翼的付出就會被勾起共鳴。她也曾偷偷的在心里藏了一份喜歡又或者不止一份,她的喜歡長久不了且不為人知……從他們身上仿佛看到了不敢說喜歡的自己,她真的很無措……
慕艷一時間有些恍惚。
“想要嗎?”
少年將折下的一枝未開的荷花遞到她面前,“拿好,回家。”
……
天氣晴朗,艷陽高懸,湛藍的天宇下白衣的小小少年蹚過水池為她取來菡萏一枝。她怕水,哪怕只是淺淺的一池也會令她恐懼不已。但那個場景深深鐫刻在她心上 ,哪怕有她畏懼的水池她也依舊清楚地記得。只是慕元好像忘了這件事情,她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你所珍視的,在他人眼中只是微不足道甚至轉瞬就可被遺忘的存在……何其不公,又何其尋常。
【輝耀殿】
“啟奏陛下,曦照已連月無雨,禾稻黃槁,微臣恐怕秋后轄地內無糧可繳。”
慕艷忽略了跪倒在地的官員,徑直向祈拯發問,“皇叔可有高見?”
祈拯偏頭看了眼顫栗不已的曦照郡郡守,上前一步道,“時雨不至,強求無法,不應遷怒他人。”
慕艷唇角勾起一個略帶寒意的笑,“孤尚未治罪,談何遷怒?”
回朝述職的地方官員在散朝后被全部留下而后包括曦照郡郡守在內十余名大臣投繯,此消息立刻不脛而走,很快傳遍朝野上下。官員和百姓對祈蘊愈發畏懼。畏懼下的怨懟遲早會催生反叛,慕艷深知這個道理。慕艷眼底布滿冷意,她握劍的手上挑、橫劈、翻轉,嬌媚鮮妍的花與葉四散。
祈蘊縱然心情不佳也沒有摔東西的時候,但此刻一邊揮劍一邊摧殘花木的她是暴怒無疑了。桑鶴的臉在面具的全部遮擋下,但他的目光還是流露出些許的不安。他注視著在花葉翩飛中揮動劍鋒的祈蘊,嘴唇緊抿。突然祈蘊手中的劍脫手,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她右手抓著衣領踉蹌了一下。桑鶴瞳孔驟縮,直奔她面前。
慕艷能清晰地感受到兩種蠱蟲相互噬咬的異動,細密的疼痛不斷侵入叫人恨不得即刻死去。她緊咬住下唇,將痛呼聲鎖在喉間。
桑鶴將人抱住感覺到她脫力般倚在自己懷間卻緊繃且顫抖的軀體,眼中涌起無措。他不知道祈蘊異常的原因,但卻對她現下所受的痛苦產生厚重的無力感。他從未想過讓她受苦……
宮中奉職最久且醫術最為高明的藺太醫垂著頭靜立一側,待荊御衛首領將在陛下的腕上覆好絲帕后才審慎地在御榻邊的圓凳坐下。身為太醫,請脈不可少但新帝偏偏推卻了這一常例。此番能有機會一探究竟,藺太醫眼底暗藏雀躍。
“陽奉陰違者,人多患之,藺熄知乎?”
慕艷醒得及時,藺熄還未搭上她的脈便被她迅速收回手。她豢蠱于體是事實但不代表她想讓更多人知道。
“陛下理應顧惜圣體。”桑鶴見不得她這般不在乎的態度,仿佛生死于她無異。
病人自個兒不想醫治,哪怕對方是主持政務的君王他也不樂意往上湊,更何況祈蘊這人的固執他也是有所體會的。主政者多疑,端云公主能在欲對母族下手的先帝手中保下領軍駐邊的竹氏豈會輕易因他人改主意?更何況先帝當年為奪位而構害藺家的事定少不了端云公主,他可不想看她過得順遂。
慕艷掀開紗帳,見到床邊的藺熄時動作頓了頓。一般人見到認識的人會想打個招呼但她只想原地消失。哪怕知道自己的心態異常但她不敢在記憶里深究原因。對事物的看法是后天塑就的,沒有無緣無故的厭惡和喜愛。但她就是接受不了可能會勾起不好的回憶的任何嘗試。明明忘記不易,為什么又要讓記憶束縛自己呢?還好她現在身處虛擬,否則她不敢保證自己心態的平靜。現在所有人眼中的她只是祈蘊而非慕艷。這么一想她心底最后的一絲不自在也退散了。其實她心里還是挺佩服自口能言起就能看診的藺熄的,不過也正是這種極致才讓她不忘這是虛擬。突然身體劇痛,喉嚨間的血腥味令她感覺到止不住的惡心。慕艷捏緊紗帳忍耐最后還是不可抑制地吐出一口鮮血。
藺熄看著濺出的血珠沒入朝靴的純黑面料中,他沒有一點猶豫就扣上祈蘊的手腕。他對祈蘊心存芥蒂但也未想過要她死。藺熄感受著指尖傳來的脈搏,臉色愈發凝重。
桑鶴心下一驚,右腳不由自主的邁向前一步。他看著祈蘊慘白的臉色,扣在佩劍上的右手緊握著,指節泛白。
藺熄看向祈蘊,一臉驚詫道,“陛下時日無多,怎會如此?”他此刻倒寧愿是自己醫術疏淺而誤診了。眼前正當妙齡的人竟隨時可能死去,這叫他難以接受。無從醫治,這能令醫者共同沮喪。
慕艷掙開他的手,沒有一點意外。她不怪任何人,因為她很早就明白歸咎于人甚至是怨恨他人都是不會給人毀滅性的打擊的。反而你一怨別人,別人更是會覺得錯在你。這就是現實,哪怕是虛擬中也存在的真實映射。
若是雙耳失聰能改變祈蘊不日必死的結果,桑鶴就是自毀雙耳也甘之如飴。他錯了,哪怕陛下心系他人,他也不該用卑劣伎倆。他原本只想離間陛下與英瑞王,如今只有滿腹的悔意。他從未對祈蘊看不破而懷有僥幸因為他想弄清祈蘊的心思,可現在這局面是他寧死也不愿見到的。
投繯者十余人且皆有官職在身,不可能不驚動祈拯。他雖有意扶持陛下獨當一面但培植的人脈也不是輕易就能抹殺的。甫一得到消息祈拯是不信的,文臣不少是極惜命的,畢竟一朝入仕離不開寒窗十余載,怎會有人輕易使那許多心血枉付?隨后他便不由擔憂陛下為此事不豫。云啟與別國不同,地方官吏不必回避原籍且設有郡守輔官——專為代理郡守述職期間的地方事務,所以現今首要的是弄清官員投繯的原委。祈拯負手立于窗邊遙望墻隅郁郁青青的梔子。宋逸與他交情不淺,因此在宋逸堅持想驗尸后他只得帶宋逸來到暫放已死官員尸身之處。若不是為著宋逸今后能一心為陛下照理身體,祈拯也不會允了宋逸。至于宋逸口中以蠱馭臣的事,他相信絕對與他的陛下無半點干系。
宋逸從每具尸體上都取出了蠱蟲。起先他只是覺得此事蹊蹺,驗尸中又發現死狀有異,最后果然發現死者皆被種蠱。他現在敢篤定,替祈蘊為眾多大臣下蠱的人是他師父臨終也不忘讓他必要時清理門戶的師姐。他不可能清查祈蘊手下所有的人但借助祈拯還是有希望的。
祈拯接過白帕看著上面僵硬的蠱蟲,一陣后怕。那人能給這些官員下蠱,豈不是也有戕賊陛下身體的可能?這是他絕對無法容忍的。祈拯嘴唇緊抿,他盯著宋逸開口到,“宋兄可有把握尋下蠱者?”
宋逸眉毛舒展,“盡力一試。”
慕艷屏退所有人,坐在一座朝西的宮殿的臺階上,靜靜地看著天空的最后一抹暖黃色消失。她很喜歡發呆,因為完全放空自己時可以暫時脫離自身所經歷的一切,那些或苦或甜的事被模糊了,她仿佛可以短暫地成為一個空白的人而非僅是慕艷。
齊爍嘴角下撇,他雖口中說著已不介懷但內心還是放不下。如果不能讓祈蘊也嘗嘗愛而不得甚至被輕視的滋味,他怎么也不能好好坐滄岸的皇位。齊爍眼神專注地摩挲下巴,他內心閃過多種不讓祈蘊日子過得太舒坦的方法。情字傷人甚于牢獄酷刑,他怎么也要尋思一個絕佳的主意。
朱紅色的石榴花與白色的宮墻相互映襯,慕艷靠在造型典雅而且線條流暢的圓椅上看水聽沉練劍。水聽沉不再作女子裝扮后周身不勝嬌弱的氣質也消弭了,如今任是誰眼中他都是一個挺拔清雋的少年。還好水泧國自備了教授他的人否則慕艷還真不知道怎么教他,畢竟她自己是在山上學了六年。她自己現在都有些麻煩事,實在是很難顧上水聽沉。十余位官員毅然尋死,他們是真的懼懲還是被誘導的?她不信自己給他們勤懇工作以彌補過錯的機會能如此輕易被放棄。人擁有的越多便更難割舍。錢財在生命停止后便無意義,這道理懂的人多可是有幾個能甘守清貧,簡約過一生?為外物所累,這才是世人常態。
水聽沉干凈利落地收劍入鞘,他側頭看向神態慵懶的祈蘊而后揚起一個真心的笑。
慕艷的目光觸到他的笑立刻避開了。她很難想象眼前這個對重振皇威一心熱忱的少年能否面對水聽瀾為愛叛離陣營的局面呢?誰讓這是個因定制而生的世界呢?所以啊,她最討厭這樣結局以定的世界。憑什么一切艱辛都成為一場虛構愛情體驗的墊腳石呢?她得到的梗概是水泧國女帝與攝政王幾經周折最后成就不朽愛戀。慕艷對水聽瀾的印象是一個為保護至親與惡勢力周旋的隱忍女子,她不能接受那個對她露出深切祈求的女子最后會為情放棄幾代仇怨。那好像在提醒她:不論你所感所歷多真實,一切不過是按既定軌跡運行結果,你所處的只是數據構建的世界。
“曲調哀婉幽怨不似云啟所有。”慕艷輕輕晃動玉質的酒杯,她瞥了眼因酒液濕潤而碎光流動的杯壁最后仰頭飲盡杯中酒。
宋逸詫異于祈蘊的搭話,他將白瓷簫收回腰間,緩緩道:“此乃家師所授許是山間歌調,陛下久居深宮無緣際會自然覺著再是新奇不過。”
慕艷輕笑了一聲,看著他的目光多了幾分深意。她剛剛便覺得調子有點耳熟,仔細想想,她好像在為祈拯端幾次藥時偶然聽過。她體內驟然多出的蠱,好像也是在那時候出現的……
宋逸覺得她心情或許不錯,便徑直發問,“陛下用的蠱出自何處?不知煉蠱者為誰?”
慕艷定睛細看他的神色,一個字一個字地道:“煉蠱者正是孤。你待如何?尊師命而除掉孤?不勞你動手了。”話音剛落,慕艷掩口而后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指縫間殷紅的血滲出。
宋逸手抬起復又放下,“陛下……”
桑鶴無聲地將帕子遞了過去。慕艷接了帕子將嘴角和手一一擦拭干凈 ,旋而正色道:“師弟,你真以為你是為了大義么?”
“陛下何出此言?”
慕艷沒有回答的意思,她將帕子塞回桑鶴懷中同時摸出一本書。慕艷隨手將書拋向宋逸也沒什么精力解釋,她就那么帶著人步步遠去。宋逸大致看書的一眼就覺得有些熟悉,他右手一揚接住了迎面飛來的書。他僅看封皮便暗道:果然是師父所撰的《蠱術》,那么祈蘊當是他師姐無疑了。他依舊不借,祈蘊為何把書給他呢?他暗忖,這書是當身份的憑證,還是別有深意?他順手翻開卻陡然一驚,書中的第一頁被人為撕去了。第一頁所載是一種較溫順而喜潛伏的蠱并不是用處極大或劇毒的蠱,如果撕的人是祈蘊她為何會選這一頁?如果不是她,那么……不會的……
慕艷又坐回筵席的主位上,打她進來起在場官員都不約而同地降低了音調。明日各郡郡守和縣丞便都會回去,她突然想到了奇怪之處。怎么那么巧,曦照來進獻就死了人呢?曦照郡郡守在死者中且沒被她種蠱,死的官員是都有蠱嗎?慕艷這會兒真有些后悔,因為休沐又逢她身上的蠱相互殺戮所以沒在知道祈拯接手后沒投什么注意,如果不是這樣她多少能早點察覺異常。她只希望不要是他……
祈蘊她名頭上的爹打出生到而立都是太子卻耐不住皇帝春秋高后對皇位歸屬的搖擺,他雖是皇帝死后繼位但無遺詔算不得名正言順。水聽瀾所處的皇室無權基本上受厲家管制。旭鈺遠弒父而自立備受非議雖有兵權但無賢名,處境不算好。也只有齊爍不僅皇帝屬意還能暢享江湖肆意,登位是眾望所歸。四國中齊爍倒是最幸運的一位國君了。
宋逸回到英瑞王府內的廂房,將帶回的《蠱術》放到書桌上又將幾本醫經藥典置于其上。他仔細地查看白帕中包好的蠱蟲,細微的差別終是被他看了出來。這是兩種相像的蠱蟲而非一種,那么是否證明祈蘊也被蒙蔽了?他對祈蘊感官挺復雜,一開始只因友人所托到她身邊而后不贊同她的治下之術,最后發現她是自己必要時需清理門戶的師姐。他不會任由她受誣陷但也絕不會放縱她以蠱取人性命。
英瑞王本應為帝且有遺詔存世,朝臣嘩然。而后祈蘊遲遲不現身輝耀殿更是讓朝臣議論不休。有人說端云公主已然出逃也有人猜測端云公主已遭不測。祈拯抑制怒氣,盯著低聲細語的官員。自荊御衛回都祈拯就失去了對皇宮內情況的了解,他此時方知祈蘊離宮。
“遺詔現世,先帝繼位一事疑竇重重,懇請英瑞王依詔治天下。”一人跪地后不少人紛紛跪下。
眾人齊聲高呼:“懇請英瑞王以社稷為重。”
“陛下登基三年有余,無上皇已逝經年,遺詔無可效之。”
“王爺若是不信,此處有陛下還位手詔一份。”青鋒雙手托著詔書,緩緩上前。
到現下這地步,祈拯不可能還不明白是祈蘊將遺詔的存在廣而告之。如今眾人無形的逼迫必有她的推動。他可以不去強行索要一個理由但卻忍不住心里的憐惜。如今他是名正言順的帝王,可是這從不是他心底所求。倘若他即位是她的心愿,那么他只會選擇如她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