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蘭州保衛戰
城下的顧晨夕在心里已經把安逸的祖宗八輩都罵了一邊,大晚上的把他從龍門渡調到這蘭州來吃西北風也就算了,還饒上這烏泱泱望不到頭的遼軍。
但就算是要罵,也得先把命保住才是!
他一把拔出腰間的佩劍站在中軍前,準備指揮著嚴陣以待的成都右衛開始接敵。
等到安逸騎著馬奔到中軍的時候,遼人已經殺到百步之內了,也是到了這個時候他們才看清,原來遼人前面還有一小撮正在被追擊了人馬!
“那是...........那是孫都督?”
最前面那一群連火把都沒有點的約莫二三百騎,在夜幕之下幾乎讓安逸瞪圓了眼睛才看的清晰,個個一身血污看樣子是剛剛死里逃生一般,從身后的一名騎兵手里攥著的破爛大旗就能看得出是夏軍無疑,為首的一員老將除了大都督孫德璋還會有誰?
并不是說孫德璋如何驍勇帶著這二三百人馬奮力突破重圍,而是耶律休可打的一手好算盤,
他在幾乎要全殲夜襲韓林的夏軍時,故意放一個破綻給孫德璋讓他們突破重圍而出,自己則帶著大軍緊緊咬在后面,
蘭州城上的守軍看著自己大都督帶著二三百人逃回來,總不至于堵在門外不讓他進去,眼睜睜的看他們被屠戮吧?
這孫德璋帶著的殘兵敗將會是他叩開蘭州這座堅城的鑰匙,只要這蘭州的城門兒一開打算放夏軍進入,耶律休可尾隨其后的大軍就再也不會讓他們關上了,
也幸好剛才安逸直接把大軍放在了城下,若是來到就往蘭州城里扎,現在這會兒這兩萬多夏軍可能正排著隊過城門呢,那可真才叫大事休矣!
不過安逸也不是未卜先知,他主要是擔心何六心里有著小算盤,這危機萬分的時刻把他們都帶進去了,但凡出了一點岔子都是萬劫不復!倒還不如把他們都丟在城下,現在這個情況就是有人真的投靠了北邊,也得死命抗敵,沒有二路。
“放孫都督進來!”
顧晨夕聽著安逸的指令佩劍往前一揮,前軍的盾陣就聞令閃開了一條“走廊”,就是把原本一字排開的盾陣變成了個“凹”字型,等到孫德璋的人馬過去了之后,這個“凹”字型的盾陣就可以迅速的封堵住后面的遼兵。
大都督孫德璋騎在飛奔的駿馬上,哈嗤哈嗤大口的喘著粗氣,下巴上已經被染成灰色、黑色的胡子上還透著點兒殷紅,幾根幾根的被已經凝固的血污沾在了一起,臉上青一塊兒紫一塊還帶著幾道疤痕,樣子狼狽極了,
他怎么也沒想到耶律休可如此的詭計多端,從帶上騎兵踏進蘭州戰場的那一刻,什么撤兵、撤營、缺糧、縱兵劫掠村縣、襲擊糧隊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騙局,全部都是演給他看的,目的就是為了引他出城而已!
孫德璋滿心歡喜的想要一戰斷絕了遼人東進的念頭,沒想到被耶律休可大軍合圍,甘肅鎮邊軍一萬八千余人馬被殺的僅余手里百騎倉皇逃回,趙百戶也為了掩護他撤退而奮戰而死,倒是沒有一戰解決問題,反而差點被別人當問題給解決掉了。
“都督你看!城下有結陣的兵馬!”
孫德璋聞言往看看去,粗粗估計約有一二萬人在蘭州的城前結陣,
這肯定不是蘭州城里的人了,八成不是安逸就是廖瑛,反正甭管是誰,先沖著那放開的口子沖進去再說!
“加快馬速!全部進陣!”
隨著孫德璋的人馬沖進盾陣,這個“凹”字形的凹槽兩邊就開始逐漸的往內側擠壓,不斷的縮小著空間,后面幾個跟得太緊的遼軍騎兵沖進這凹槽的時候,兩側的盾牌幾乎要貼到他們的馬腹了,
那幾個遼兵也知道孫德璋是個大官,只顧盯著追,等他們反應過來周圍完全是夏軍的時候,已經是來不及后撤了,三三兩兩的盾牌縫隙之間探出一桿桿的鉤鐮槍,把他們胯下戰馬不管是馬蹄子還是馬肚子統統割了個稀爛,高大的契丹騎兵坐立不穩跌下馬來時,瞬間就有三五桿纓槍扎到臉上。
處理完這幾條亂闖的“雜魚”盾陣重新恢復平整,一個個的步卒躲在高大的盾牌后面,齜著牙鉚足了勁準備頂住挾山崩之勢鋪天蓋地而來的遼兵,
“咚!”
馬速飛快的騎兵用血肉之軀撞擊在鋼鐵大盾上的時候放出一聲聲的悶響,從城墻上蜀王的角度看來,就像是一股滔天的黑色洪流被夏軍的盾陣阻的為之一滯,算是堪堪頂住了遼軍這最為兇猛的致命一擊!
安逸忙趕到庇入陣中的老都督馬前,將他攙扶了下來,
孫德璋有些顫顫巍巍的扶著馬背,一邊喘著大氣,一趕忙轉頭問他:“安將軍,你.......你此番帶了多少人來?”
“末將只帶了成都右衛前來,卻還不知道遼軍有多少人馬?”
孫德璋伸出左手朝著安逸比了個巴掌,“耶律休可是蓄謀已久,老.......老夫看得出來,至少五萬上下!”
“這么多!”
安逸也是位置一驚,剛剛站在城墻上看以為遼軍只有耶律休可麾下的那一萬多騎兵頂多在多些步卒,沒想到足足五萬余人,他不免有些擔憂道:“那這樣不是,耶律休可帶這些人馬必然是對蘭州勢在必得,光靠我這些人頂不住的,老都督,把廖將軍也調來吧!”
孫德璋真是這上了年紀的人,哪怕是在行伍之間摸爬滾打了一輩子,也是稍微動動筋骨那就能感覺到胸里這一口氣提不上來,他不停的撫著自己的胸口,然后朝著安逸重重的點了點頭,
“放棄.........放棄青、肅兩城,帶著所有人回防蘭州!”
“好!”
現在戰局已開,也沒法把老都督送進蘭州了,只能安排幾個親兵帶孫德璋找個稍微安全的地方暫且休息,
然后他找過金銘尹,吩咐他分出來兩隊人趕往肅城和青城傳都督軍令,要所有兵馬放棄兩城火速馳援蘭州,
“讓趙凌風和姜尚找寫個枯木干草和破船堆在渡口,倒些火油,一把大火給我把龍門、飛凌兩個渡口點了,能點多大點多大,至少不要讓他們今夜過河,然后帶上所有的兵馬到蘭州來!”
“是!”
“還有,你親自去青城把柳思意接出來,欣兒我不知道她到處亂跑是不是在軍中,到時候你問問姜尚,把這兩個丫頭綁也要給我綁到蘭州城里去!少了她倆一根汗毛我拿你是問!”
聽得金銘尹一陣臉黑,心道這安欣我大不了先禮后兵給她綁了來,柳思意我上哪綁得了?嘴上卻只得應允著,
“好,我明白!”
................................
蘭州城西
孟崎的騎兵伏在城外枕戈待旦,遠遠的看著北城門下的交鋒,等待著安逸的一聲響箭就就加入戰團,
阿懿憑著自己若舞梨花的槍法,再加上機敏靈活的頭腦,已經被孟崎提拔著做了個總旗官,手底下帶著一二百騎兵站在隊伍的側面,一身白袍胯下白馬手中白銀槍,俊逸的臉上并沒有因為眼前的慘烈廝殺而帶有懼色,只高坐馬上鎮定的看著前方,隨時等候著孟崎的一聲令下。
不過身旁的阿晉確實一臉的擔憂,他看了看私下暫且無人,便湊到了阿懿的耳邊低聲道:“懿哥,咱們不用這么拼命吧?戰場上刀劍無眼,萬一您傷著哪兒碰到哪兒,這可如何是好啊?”
阿懿輕聲的笑了笑,眼睛卻依然正是這巍峨的蘭州城,嘴里淡淡的應道:“阿晉,你不明白,我從來都沒有感覺如此接近過這個國家、這些臣民,不拼命,我怎么會知道咱們大夏朝除了有個歌舞升平的王京,還有個如此千瘡百孔的西北?不拼命,我怎么會知道在朝堂里次次都是殺敵無數的大夏官軍竟如此不堪一擊。我們待在廟堂里太久了,這里才是我們這個國家真實的樣子,才是大夏四百年太平盛世的結果。”
阿晉雖然不太明白阿懿所說,不過卻能看的出他臉上的苦澀溢于言表,但是對于這種事他又不能插上話,也只能陪著阿懿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你們在聊什么呢?”
一道甜脆聲音從阿懿的身后響起,打斷了他略顯沉悶的思緒,等到阿懿聞聲轉回頭的時候簡直是大驚失色,
“安欣?!你怎么在這兒?我不是讓你去找你哥哥了嗎?”
不僅是他,就連身旁的阿晉也是瞪圓了眼睛,這眼看著就要沖鋒陷陣了,這位大小姐跑到這兒來干什么?
安欣穿著一身的白色騎裝,不知道從哪兒搞了一匹馬,手里有模有樣的倒提著一桿纓槍,笑著應他倆道:“看把你倆嚇得,我又不是個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一去找我哥肯定又被他抓回城里去。再說了,你教我的那兩套槍法我都學會啦,這次正好跟你們一起上去試試!”
阿懿聽得是一臉苦笑,“欣兒妹妹,這是戰場不是兒戲,我教你的哪里兩套槍法饒是你學會了路數,但是手腕的力量和對戰的經驗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掌握的,遼人兇悍,你一介女子怎可置身犯險?”
安欣朝著他長長的“嘁”了一樣,不屑道:“那又如何,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正所謂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巾幗不讓須眉嘛!”
安欣這櫻桃小嘴嘟囔起來還真一套一套的,堵得阿懿都不知道怎么接,想了半天剛打算要開口勸她,哪知道孟崎也被他們這邊的吵鬧聲給引過來,隔著老遠就指著安欣的背影朗聲喝道:“你是哪個總旗官下面的?怎么這么一身打扮?不知道戰場的規矩嗎!”
哪知道自己剛打馬走到跟前,就看到安欣娥首一轉,笑道:“孟崎,是我!”
“你.........你.........欣兒姐??你怎么在這兒?!”
嚇得孟崎說話都結巴起來了,
“快快快,來兩個人,把安小姐送回城里去!要讓逸哥知道你在這兒,非把我打死不可!”
孟崎說著就打算找兩個人把安欣“抓”回去,
安欣剛剛還帶著笑的小臉兒一塌,“你們怎么都這樣啊!”
正說話間,就看到蘭州北城門下的軍陣中一聲哨箭凌空而起!
“嗖~~~啪!”
尖銳的嘯聲如剃刀一般穿過嘈雜的戰場,清楚的傳送到嚴陣以待的先鋒營將士耳中,明亮的尾焰劃破夜空,提醒著他們已經到了沖鋒的時刻!
阿懿看這事出緊急,他又不放心讓兩個騎兵護送安欣,便對孟崎道:“孟將軍,你帶著弟兄們按照計劃進攻吧,先讓阿晉代替我指揮,我來把安小姐送回去。”
他來辦這事兒孟崎倒也是放心,朝著他重重一點頭,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讓這大小姐安安全全的到蘭州,然后自己轉過身回到軍前,“鏘”的一聲拔出腰間的佩刀沖凌空一指,
“弟兄們,殺!”
“殺殺殺!!”
一時間喊殺聲響徹云霄,三千多騎兵像是一把突如其來的尖刀,奔著耶律休可的中軍就殺了過去。
安欣哭喪著臉兒看著阿懿,“你真的要把我送回去啊?”
阿懿也是個比安欣大不了多少的年輕人,看著孟崎萬馬奔騰氣勢如虹的沖入戰場,也是不由的熱血上頭,他反問道:“你真的想去戰場嗎?”
安欣這個小丫頭還有問?必然是聽的兩只美眸幾乎泛著光的點點頭。
“好!那我就帶你瘋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