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賭命
聽著周娟兒的這番話,安逸難免的有些心灰意冷,不過說來這次安逸確實有些錯怪那個院判李全了,也不知道是吃壞了什么東西,所以整晚都在鬧肚子,這安欣剛進來的時候,李全才前腳剛剛出了營帳,
誠然,金銘尹帶著三百騎兵跑遍了整個營盤,最終也是在側營的茅廁里發現了李全的蹤跡。
金銘尹坐在馬上,手里的馬鞭往旁邊一指,“你們兩個,進去把那家伙給我揪出來!”
“將軍,這廁所里......是不是不太好啊?”
旁邊的親兵看著那散發著各種混雜惡臭氣味的茅草屋,顯得有些不情愿,
倒是金銘尹把眼朝他們兩個一蹬,“怎么著?你們兩個要是能瞧好夫人的病,那我今天就不管他,要是沒那個本事,就給我乖乖滾進去拿人!”
“是!”
倆親兵結結實實應過一聲,擼起袖口捏著鼻子就沖了進去,
也是可憐了這院判李全,剛剛擦干凈了屁股站起身來,連腰繩都沒系好,就被兩個捏著鼻頭沖進來的壯漢左右一架給抬了出去。
金銘尹搭眼瞅了一眼這瘦的干巴巴的中年男子,問了句:“你就是院判李全?”
李全看著金銘尹一身戎裝將軍模樣打扮,還以為是有什么病癥想要找自己,趕緊收拾了下衣袍,朝著他恭恭敬敬作了個揖,微笑著唱喏道:“在下便是李全,不知將軍閣下可是有事想問?”
“好。”
金銘尹也是笑著一點頭,然后打手左右一指,“給我捆了!帶走!”
“什么?你們!你們憑什么亂抓人?我犯了什么罪?你們......你們松開我!”
李全本以為這些個行伍間的將軍們見到自己都會像安逸之前那樣雖然談不上恭恭敬敬至少也不會怠慢,哪知道金銘尹上來給他來了個五花大綁,
盡管他使勁了渾身解數掙扎,也是拗不過金銘尹手地下那兩個胳膊都快比他大腿粗的親兵的,麻花似的被結結實實的給捆了個死豬結,然后馱到了馬上,
“你們簡直是目無王法!我要去伯爺哪兒告你們!”
金銘尹勒著馬韁朝前走了兩步,俯下身來沖著罵聲不絕的李全一咧嘴,“不著急,我這就帶你去見伯爺。”
就這樣帶著一隊騎兵馱著李全,飛馬就朝著安逸所在的營帳之中趕去,
此時安逸正坐在帳中手扶著額頭一籌莫展,聽到外面的馬蹄聲想著八成就是金銘尹回來了,他“蹭”的一下就從座椅上站了起來,三五步的距離兩步就讓他沖出了營帳門,
只不過
安逸還沒走出帳門外的時候,就聽到了李全扯著嗓子一句一個目無法紀、一句一個要告到伯爺面前時,就意識到自己可能是誤會人了。
只是安逸當時本就是急的火燒眉毛,上來安欣又給他來了這么個說法,想當然的就以為這李全必然是“畏罪潛逃”了,不過現在看來,能讓金銘尹那么快就給帶回來,而且又是這么一番話語,肯定是沒打算走的,想必是有什么事兒沒在營帳中而已,
畢竟柳思意的病還得指望這個老郎中,安逸在門前稍稍的那么頓足遲疑了一下,才撩開門簾走了出去。
“你們這是干什么?快!快把李院判放下來!”
安逸帶著一臉驚訝的表情,剛一邁出營帳門,就快步沖到捆著李全的馬前,兩只手上下摸索著似乎很是急切地要幫李全解開麻繩,一邊還責怪著金銘尹,
這事兒有意思了,這剛才是誰說的“找到那個院判李全,捆也要把他給我捆回來的?”,怎么現在還不認賬了?倒像是自己擅作主張冤枉好人一樣。
“逸哥,這不是你說的要把李全抓回來的?”
這金銘尹腦袋靈光的時候不知道哪一會兒,好用的時候確實好用,不過犯起糊涂來也是一點兒都不含糊
安逸心中暗罵了他一句榆木腦袋,然后一臉焦急的忙嗔他道:“用什么方子我當時是自己選的,關李院判何干?快給我松綁!”
旁邊幾個杵著的親兵哪還等到金銘尹吩咐?就趕緊上前三下五除二把李全身上的身上的麻繩給解了下來,
李全這下才算是松了口氣,一路被捆得緊緊的,又顛了個七葷八素,一手扶著安逸的胳膊,說起話來都有些上起步接下氣了:“哎呦......哎呦我的腰,多虧......多虧伯爺,不然我今天一定要死在這里了。”
“院判先歇歇先歇歇,進屋喝口茶水慢慢說。”
安逸一邊扶著李全往營帳里面走去,一邊還轉過頭朝著金銘尹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帶著兵馬散去,
全程都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金銘尹臨了也不知道安逸這唱的哪一出,只管遵著命令朝著身后的騎兵一揮手,帶著他們掉頭又朝著姜尚的那邊走去,傳達安逸解除戒嚴的指令。
這邊安逸一邊急急忙忙扯著李全的袖子往里走,一邊跟他說著柳思意口吐黑血病情加重的事兒,
不過李全聽完安逸說的話倒是沒有什么憂慮的表情,跟著安逸兩步走到柳思意的床前,俯下身子聚精會神的盯著床下的那兩攤黑血看了看,不由反喜的連道了三聲好,
“好好好,終于有起色了!”
“這......”
弄得安逸到有些不解其意,這都口吐兩攤黑血了,還好呢?
他很是著急的問李全道:“思意她剛剛醒來沒多久就吐了這么多黑血,這不是疫病的病癥嗎?然后現在又昏睡了過去,李院判這好從何來啊?”
李全并沒有立刻跟安逸解釋什么,而是俯身轉到床前,從懷里掏出一方薄如蟬翼的紗布緩緩蓋在了柳思意白皙的皓腕上,然后兩根手指輕輕地往上面一觸,搭起了脈來,
他這動作一做,雖然沒有半分言語,倒是弄得床邊的安逸幾人也都不約而同地屏氣凝神了起來,好半大一會兒,方才又站起身來笑著答安逸道:“伯爺說的沒錯,夫人得到從來就是疫病傷寒,在下所下的藥,也不是什么傷寒的藥方,夫人這一口黑血能在那么短時間內吐出心肺來,可見夫人這練武之人的身子確實硬朗的多?!?
“可是你之前問我的時候,不是說拿不準,讓我來選的,我記得我選的不是那治療寒熱癥的藥方嗎?”
安逸想來自己應該是沒有記錯,當時李全來找他就是因為拿不住柳思意之前是否染過疫病,怎么這會兒又那么言之鑿鑿了?而且照他的意思,柳思意現在的狀態還是處于好轉狀態了?
他眼神帶著些疑惑的瞥了瞥李全,現在這時節,就是一只落水的耗子從安逸的面前溜過去,安逸都會覺得他是偷了一身油,更別提李全這么一個大活人了,
不過李全倒是慢條斯理的朝著安逸拱了拱手,沖著帳外做了個“請”的手勢,道:“伯爺,在下有話,可否帳外一說?”
安逸盯著他的低順的眼眸看了半晌,才緩緩開口道:“好,院判先請。”
安逸刻意保持著李全在前面的位置,跟在后面兩個人轉出了營帳,一直走到了個左右四下無人的角落,前面的李全才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朝著安逸忽然就雙腿一彎“撲通”跪在了地上,
“在下請伯爺恕罪!”
安逸右眼眸不由得突突跳了跳,聲音之中帶著些冷意的說道:“院判不會打算告訴我你剛才所說的都是安慰我的話吧?”
跪在地上的李全搖了搖頭道:“伯爺誤會了,在下剛才所說句句屬實,夫人的病情確實也在持續好轉,絕無半分欺瞞伯爺的意思。”
安逸的臉色稍微地緩了緩,“那你讓我恕得什么罪?”
“伯爺還記得之前在下所問您對夫人所用藥方的事嗎?”
安逸疑惑就疑惑在這兒了,李全不提,他也是要問的,遂點點頭道:“我當然記得,而且我記得很清楚我當是選的是治療寒熱癥的方子,但是聽你剛剛的話的意思,你給思意用的是治療疫病的藥方,就是你之前說的那個帶毒的什么草?”
“是葫蔓藤?!?
李全接著安逸的話說道:“沒錯,我給夫人用的并不是什么治療寒熱癥的藥方,而是那一味帶著劇毒的虎狼之藥葫蔓藤。本來當時伯爺拿定主意之后,在下是打算給夫人用寒熱藥來著,但是之后卻發現夫人很多病癥跟疫病頗為相似,當時蘭州戰事吃緊,伯爺又身在前線在下不敢驚擾,便自作主張的改換了治療疫病的葫蔓藤,個中欺枉之罪,請伯爺責罰?!?
若是那趙院使今天在安逸的面前說出這番話,安逸必然好好地感謝一番他這位妙手回春的神醫,畢竟趙院使他本身就是個耿直的性子,
但是李全絕對不是,安逸自詡絕對不會看走眼,李全這樣油滑之人,即使看出來了柳思意是有疫病的征兆,在拿不準的情況下也絕對不會貿然改變安逸自己選的藥方,個中道理自然不言而喻。
所以安逸聽完這話也是深吸了一口冷氣,沉著臉盯著跪在面前的李全,冷聲問道:“李全,你真是好大的膽子,你可知道你這樣做是在拿你自己的命來賭我夫人的命?”
李全一個頭磕在了安逸的腳前,聲音卻沒有任何退縮的意思,應安逸道:“是伯爺,在下知道,如果按照伯爺自己選的藥方,就算夫人不治,伯爺也不一定會拿在下怎么樣,但是如果在下擅作主張所用的藥材,夫人若是有半分差池,伯爺定然是要那我項上人頭來祭旗的?!?
看他這架勢,安逸心中算是有了數,點了點頭道:“我算是明白了,好,李全,你運氣不錯,看來這回你好像是賭贏了,說說吧,是什么讓你豁出去命跟我賭了那么一場?”
“伯爺明鑒,在下確實有求于伯爺,在下家中八十老母并著妻兒都還在王京之中,這兵荒馬亂的時節,他們一家子老幼如何能夠從那兵蠻刀下過活?在下懇請伯爺,此次東去將他們安全帶回,在下定當盡心竭力,保的夫人周全?!?
“那我要是不同意呢?”
李全抬起頭看了看安逸陰沉著的臉,咽了口吐沫又低下頭應道:“夫人病情雖然已有好轉,但是后續葫蔓藤入藥還要持續服用一段時間才能痊愈,而每次葫蔓藤入藥的劑量......只有在下知道?!?
“哈哈哈,好,好?!?
安逸朗聲笑了笑,但是李全卻從他的笑聲之中聽到的盡是些咬牙切齒的聲音,
“用我夫人的命,換你一家老小的命,李全啊李全,都說醫者仁心,但是你這顆心,其心當誅!”
安逸死死地盯著李全的眼睛,似乎目光已經化作利劍,穿透了眼前之人的頭顱,
李全雖然是跪在地上,倒是絲毫沒有畏懼的直視著安逸,兩者就這么對視約莫半晌之后,安逸方才又開口道:“不管怎么說,你賭對了,也賭贏了,但是李全你記著,你賭贏的僅僅只是跟我平等交易的權力,用你們一家老小的命,來換我夫人的命,思意但凡有半點差池,我一定讓你和你一家老小比死還要難受?!?
“伯爺放心,只要我一家老小安然無恙,您夫人必定康復如初!”
安逸陰著臉點了點頭,眼底之中掠過一絲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