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求救
“砰!”
“你......你看什么看!找到了東西就......就快點走啊!”
這可能是竹繼云長這么大第一次對陌生人用這種強硬語氣,而且對方還是這樣一個彪形大漢。
而那大漢,卻好像并沒有在意竹繼云這費了勁兒才鼓起勇氣說出口的話,轉過身來在房內四處的打量著,在確定了只有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姐弟倆之后,方才瞇著眼睛朝著竹繼云冷笑了兩聲:“嘿嘿,好,好!”
竹繼云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那一抹深深的惡念!
“他好什么!他好......”
“哎呀客官客官,沒事兒了,沒事兒了,我們不就不打擾你休息了。”和事佬掌柜的,就像是剛才攔在那大漢身前一樣,又是泥鰍扭腰出現在了竹繼云的面前,嬉笑著臉皮攪合著稀泥,直到那兇面大漢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門。
雖然竹繼云對那大漢的怪異行為不明就里,但也不過就是一個沒有讓他太過在意的小插曲,他所關心的,還是他這個躺在床上的姐姐竹清怡。
當然了
竹清怡這個做姐姐的也沒有讓竹繼云太過于丟臉,五壇子半燒刀子下肚的她,還是勉強支撐著嬌軀在天邊夕陽已經將晚霞染成酒紅色之后,慵懶的蘇醒了過來。
“我這頭.......”
竹清怡剛剛撐起半邊的身子,就感覺到頭頂是一陣天旋地轉,要不是弟弟竹繼云趕緊一步邁到床邊來扶住了她,這好不容易醒過來的人,又得重新躺回床上去,
“我睡了多久了?”
竹繼云聽完這話,一臉苦笑的朝著他姐豎了一根手指,“一整天吶!我說姐,你不能喝就不要喝這么多啊!五壇子半燒刀子,一覺睡到現在你能醒過來我都燒高香了,回去要是讓爹知道,指不定怎么罵我們呢。”
“說來這事兒還是怪你!”
竹清怡倒打一耙的埋怨弟弟道:“好好得出來散心散心,提高慈勛干嘛?心里一煩,那酒還不是一壇子一壇子的喝啊!”
說著,她還透過臥房的窗子朝外面瞅了瞅,只不過這說話的光景兒,外面已經是徹底的送走了通紅的夕日,完全的暗了下來,但是夜晚的新月卻還沒有早早地掛上,以至于讓竹清怡覺得讓那空蕩蕩的天空給襯的,自己的肚子都有些空蕩蕩的叫了起來。
“那這樣看來,和談的事兒咱們也是鐵定趕不上了。哎,算了,反正昨晚一頓酒也是讓我心里舒坦了不少,咱們就在這兒小鎮子上找找有什么地方風味,然后明早就套輛馬車回太原吧。”
一邊跟弟弟這樣說著,一邊藕臂撐著床沿兒就要站起身來,
但是不知道是這花雕床沿太滑,還是昨晚的酒還沒醒徹底,竹清怡這手下一滑,一屁股又重重的坐回到了床榻上去,
“哎呦我的腰!”
竹清怡一手扶著自己的纖腰,就感覺上半身像是喘不過氣來一樣,緊閉著雙目一手撐在床頭表情很是痛苦。
“怎么樣?沒傷著哪兒吧?”
竹繼云看到自己姐姐像是岔著氣了,趕緊將她小心翼翼的整個人又扶回了床上去。
竹清怡也沒答話,自己捂著腰好半晌才緩過勁勁兒來,朝著弟弟搖了搖頭,擦了一下自己頭上滲出來的幾絲香汗,示意自己沒事。
“我看你還是老老實實在這兒待著吧,我去下面看看有什么吃食,找人給你送上來些便是。”竹繼云看著自己姐姐,小大人兒似的搖了搖頭。
“好,只能這樣了,不錯,姐姐沒白疼你。”
竹清怡這一只眼還瞇著,另外一只眼卻挑著修長的睫毛朝著自己弟弟甜甜的一笑,如是夸道。
竹繼云雖然自己沒出過遠門兒,但是好歹他們所住的這店家下面吃食也是蠻多,他手里揣著一小錦袋子碎銀子,沿著街面是左看看右瞧瞧。以前吶都是姐姐出去帶他愛吃的東西回來,現在輪到自己了,可不是要給姐姐帶回點兒東西去?
他這樣想著,就沿著這街面是越走越遠,一直走到這街的盡頭,
“讓開讓開!都讓開!”
正待他看到街對面有一家竹清怡最愛吃的柳林碗團,打算過去沖那店家買上幾碗時,卻被道路中央十幾個疾馳而過的騎兵嚇了個激靈!
“潞安縣衙奉命拿人,都給我讓開!”
跑在前面的幾個蒙著臉的騎兵操著一口十分不地道的山西話,揮著手里大彎刀驅趕著街道上的百姓。
雖然只有一閃而過,但是竹繼云看的很清楚,這十多個騎兵中間為首的一人......
就是下午去他們屋里找東西的那個兇面大漢!
沒錯!絕對沒錯!哪怕僅僅只是在夜幕中瞄到了他的眼神,也絕對忘不了他那副兇神惡煞的樣子!
這大漢......難不成是當地縣衙的人?
此時的竹繼云眉頭恨不得全都擰在一起,看著這隊騎兵心里犯著嘀咕,
不對!
有古怪!
這聲音幾乎是從竹繼云自己的心底響徹起來,盡管這小書生平時大家小姐似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是要知道這小秀才有時候是不出門而知天下事的,再沒有接觸過行伍的竹繼云也知道,這潞安縣一不是邊關二不是重鎮,一個縣衙哪兒來得這么多騎兵?而且這騎兵一個個心急火燎的........好像是往自己所住旅店方向去了!
“糟了!”
竹繼云雙手這么一捶,緊接著就想到了那兇面大漢下午臨走的時候朝著自己姐姐臥房的那一瞥,和他然后嘴里念叨著那句話“嘿嘿,好,好!”,
“出大事兒了!”
竹繼云哪里還顧及到街對面熱氣騰騰剛剛出鍋的柳林碗團,撒開兩條腿撩起衣袍就朝著旅店的方向狂奔而去......
..................
山西邊界
和談的成功結束以及近在眼前的山西邊境,讓這支三萬人的夏軍已經沒有剛到來和談時那一副大敵當前劍拔弩張的氣息了,包括走在前面的安逸,也已經是放下了懸了兩三天的那顆心,慢悠悠的跨著駿馬帶著前軍千八百號騎兵逐漸向著山西開進。
孫德璋手里大部分都是步卒,所以走得慢些,跟在安逸前軍后面約莫差了三五里的樣子,這也是安逸故意而為之,畢竟這次和談結束,也就意味著遼人徹底撤出了中原這個大舞臺,剩下的戲就由高慈勛和高慈祥兩兄弟來唱了,
而對于安逸和高慈懿來說,也該是他們開始思考該生命時候濃妝艷抹,粉墨登場的時候了。
算起來,安逸和高影疏自從成都一別就再沒見過面,但是蜀王府的家書卻不管安逸在哪兒,從來都沒有斷過。高影疏在跟自己情郎你儂我儂的同時,也不忘告訴安逸遠在千里之外的四川時時刻刻在發生的變化。
那一場奪取了無數人生命的疫病早在安逸進潼關的時候,就已經成為了過去式。雖然安逸對那個找準時候朝他伸手的院判李全全無好感,但是在見到安逸授意胡玉華從王京里帶出來的妻兒老小之后,也是配合著蜀王帶回去的御醫,照著之前蘭州時候太醫院的那張方子調配出了更加有效的藥方,使得成都的疫病得到了很快的緩解,
當然這其中也包括被安逸反復叮囑特別照顧的柳思意,太醫院的幾個大夫知道這是靜遠伯爺家的小夫人、又看到那高郡主一天到晚七八趟的往這兒跑,哪還敢有一丁點兒怠慢?再加上寧兒幾乎不合眼的悉心照顧著,柳思意很快就捱過了當初最危險的時候,身體也在慢慢的恢復。最近的一封家書里,安逸還看到了信函結尾那一行鐫秀熟悉的小字,他心里清楚,這是柳思意的字,是高影疏特地讓思意在給自己報平安,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孟崎和娟兒也已經在成都完婚,一個把總的婚禮上,幾乎整個四川的行伍將官都到齊了、甚至連蜀王府的高郡主都派人送來了賀禮,這在大夏自開國以來那都是前所未有的,據說當日的婚禮上,這面子掙了個十足的新郎官兒頭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想想也都是回憶,沒想到沒過多久,當時在松嶺村的那個毛頭小子,現在也都已經成家立業了。
當然了,畢竟成都還有他江如月坐鎮,所以家書上也不會光寫的都是家事。
江如月可是個明白人,知道現在當今天下乃是四百年大夏未曾有過之變局,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先皇崇正的駕崩和西北的淪陷,徹底的斷絕了四川和中原的聯系。換句話來說,此時的四川,十足的就是一個獨立王國!而且江如月也清楚,這個獨立王國能夠有多大,安逸在中原的分量,就會有多大!
不過這個獨立王國可不是之前那一面寧靜的天府之國了,
蕭燕兒東進之前,特地留下來一支數萬人的隊伍,目標就是四川。只不過個中的主要意思是防止四川的夏軍出境襲擾她的后方,所以才留下這么一支以攻為守的人馬,
但就算是這樣,跟遼人在陜川邊境的大小戰斗從來都沒有停歇過,好幾次甚至險些讓遼軍踏平狐嶺,攻陷龍安府。
這一日日的險象環生之中,讓江如月最感到欣慰的一點事就是現在的四川可以說是鐵板一塊,整個綠營加上成都左右兩衛大大小小的將官全都是安逸的家底子,就連這老蜀王都是安逸的岳父,因此這指揮起來是如使五指,默契有加。
如姜尚所說,真正的虎狼之師,只能從百戰余生之中慢慢地走出來,
一場場與遼人的對決,也讓已經被蜀王放權的江如月把擴充了近一倍的衛所和綠營血里火里滾了三滾,更是遂了孟崎和江云的愿,組建了那么一支被稱之為銃騎兵的隊伍。據說這支不到三千人馬的騎兵隊伍,每每出現在戰場之上都是伴隨著火.藥的炸響和彈丸的呼嘯,就像是一柄在焰心深處烤的通紅的刀刃切在松軟的豆腐上那樣,輕而易舉的撕開敵軍的防線。
而且最讓安逸感到欣慰的是,江如月利用這一次次看似兇險四伏的修羅場,幫著四川絕大多數還沒真正見過戰爭的將官們,完成了一次質的蛻變,其中變化最大的,就是姜尚的那個兒子姜天浩,照江如月的話說,
此子,將才!
安逸可能從來都沒有想到、又或許從來都沒有出乎他的意料,江如月,這個因為他的憐憫之心而走進他世界的人、被他稱作有著經天緯地之才的“江大秀才”,永遠都不會讓他失望,一次又一次的默默付出,讓安逸的前進之路的每一步,都顯得堅實無比,
或許有的人說,江如月可能是安逸這輩子做的最值得一筆買賣,一鍋潯江樓的麻辣清江魚,換來了他帶著高慈懿足以問鼎天下的整個家底,
但是安逸卻不這樣認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和江如月是一類人,表面上來說,是樹欲靜而風不止,總會有這樣那樣的麻煩如春日里紛亂的柳絮一樣圍繞在你的身邊,讓他和江如月都不得不深深地陷入這一個個巨大的旋渦中去,
而從內心深處來講,大家都是新火試新茶,彼此詩酒趁年華罷了。
“伯爺,前面跑來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說十萬火急之事,說要面見靜遠伯!”
令兵的稟報聲,打斷了沉浸在思緒中、嘴角掛笑的安逸,他朝著隊伍的前面看了看,淡淡的一抬手,
“帶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