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地獄空蕩蕩 惡鬼在人間
這營帳內小小的一方天地用尸山血海來形容簡直毫不過分,帳內左邊的一輛大四輪驢車上一條條橫撐在那里的尸體被堆成了小山般高,現在看來竹清怡口中的那個“干柴”的形容簡直就是一個大家閨秀對這帳內景象最大的美化,安逸覺的這一座伴隨著血腥尸臭的“小山”簡直就是被人棄如敝履、像垃圾一般隨意地丟棄在的營帳的一角。
他不想去想這些尸體到底是誰的女兒、誰的姐姐、誰的妹妹甚至是誰的母親,他只知道這天下不知道又有多少父親、丈夫、兄弟為了尋找這些甚至連棲身之所都沒有的靈魂而哭的肝腸寸斷。
然而讓安逸沒有像到的是,這帳內的噩夢還不止于此,
就在這堆尸山的對面不足五步的距離,地上就鋪著一張長長的羊皮毯子,而羊皮毯子上瑟縮著六七個遍體鱗傷的女子。那一雙雙晦暗無光的眸子里的無一不是透著恐懼,有的看到安逸帶著兵馬進來還拽過身前的薄薄被單遮擋在身前,有的卻已經是絕望的把玉體橫陳在羊皮毯子上,除了呆滯的雙目之外,已經看不到一絲生氣。
而剛剛那些正在她們身上發泄**的遼兵,一個個都被安逸帶來的夏軍用鋼刀指著按在了地上。
如果說這世界上真的有地獄的話,安逸覺得這小小的一方營帳之內就已經足夠形容一切了;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地獄的話,那么眼前的一切,便是人間地獄。
人們總是畏懼鬼神,但是殊不知無論是惡鬼還是神魔,都不過是人們無中生有的虛幻,而能夠描繪出這些噩夢的人心,才是真正可怕的地獄。
“你們......你們簡直就是惡鬼!”
即便是安逸也再控制不了自己胸腔里的怒意,他“鏘”的一聲拔出腰間的佩劍,轉身一劍劃開身后的毛氈門簾兒,還沒等那被斬斷的門簾兒落到地上,倒提著三尺青峰的安逸就已經沖將到了那兇面大漢的面前,
“畜生!”
“鏘!”
除了那大漢看著殺氣騰騰朝他過來的安逸感到一絲不安然后下意識的抽出佩劍格擋在身前之外,包括還在馬上的毛子和親兵都沒有反應過來為何靜遠伯爺從營帳中出來之后是這么一副從未見過的暴怒神情,
“你要干什么!你不能殺我!”
那大漢本就是哨騎營的猛安,他知道就算是夏軍圍堵過來也不過是來要人的,大不了把這些女人都還給他們就是,現在已然遼夏議和,無論如何夏軍都不可能對他甚至是對任意一個遼人下殺手的。
不過安逸卻讓他的這個想法變得很天真,他幾乎是雙手掄起自己的短劍,像使斧子一樣照著大漢就狠狠的劈了下去,
“鏘!”
“鏘!”
“鏘!”
連續三劍!
無論是哪一劍,那大漢都知道眼前的這人已然是下了殺心了!
只不過
那大漢手上確實有點力道,橫過自己的佩劍是硬接了安逸帶著殺氣全力揮下來的三劍,竟然連一步都沒有后退。
到這會兒毛子才算是反應過來,根本不用安逸開口,抽過自己座前的馬刀就翻身下馬,
“還愣著!上去幫忙!”
向著身旁幾個還愣在馬上的親兵一聲招呼,十多個人朝著安逸和那大漢雙劍對撞的戰局就奔了過去!
“不準動!”
跟著安逸前來的那將官也是有眼色,同樣是抄起手里的銀槍朝著馬前那蠢蠢欲動的遼兵猛的一指,朝著周圍朗聲喝道:“誰敢妄動,一律格殺勿論!”
就這樣,那大漢就算是三頭六臂哪吒下凡,也不是眼前這十多個一擁而上的親兵的對手,三下五除二就被三五個人倒按著手臂,然后橫過刀柄朝著后膝蓋狠狠重重的一砸,迫使他雙腿吃痛跪在了地上。
“你不能殺我!你不能殺我!我是哨騎營猛安!你不能殺我!”
直到雙腿膝蓋重重的跪倒了地上,這大漢才意識到現在自己出了不斷地重復這句話之外,沒有任何辦法可以阻止眼前這個從營帳內出來以后就如同被殺神附了體一樣的人,
“誰......都救不了你了!你今天必須死!”
唇齒輕啟,不帶一絲溫度,似乎從空中吐露出來的,皆是冰霜。
安逸高高地舉起手中的利劍,將那泛著寒意的劍尖兒對準了大漢因為恐懼而顫栗的額頭,晨曦之光照耀之下,通體縈繞著金光之意的劍尖兒就好像是屠戮魔鬼的裁決之物,帶著不容置疑的圣潔一劍而下!
“你不能殺我!你不能殺我......”
“你不是人,是惡鬼!”
“噗!”
鋒利的劍刃沒有因為大漢的顱骨而有任何的遲疑,就這樣徑直插了下去,穿透了大鬧、穿透、了咽喉、穿透了胸腔,深深地插進了心臟。安逸小時候在華陽縣的時候聽長者說過,這樣釘下去,可以讓惡鬼,永世不得超生。
“走吧,帶上還活著的人一起,其余的遼兵全部放掉,然后把這兒一把火燒掉。”
安逸一劍誅殺了那大漢之后,低聲的朝著身邊的毛子淡淡吩咐著,他不知道在這片女人把貞潔看的比命都重的大夏,把這些女子帶回去到底是不是又讓她們走上了另一條死路,但是即使是這樣,她們每個人也都應該有自己選擇生死的權力。
被弟弟扶著勉強站定的竹清怡看著眼前的一幕,心底也滿是震驚,她自然想得到安逸看到那座營帳里面的煉獄景象是怎樣的的怒火中燒,但是她沒有料到安逸居然會毫不猶豫的一劍把這猛安斬殺當場。
從感性上來說,竹清怡自己都恨不得化作那柄利劍狠狠地插進那大漢的心臟,但是從理性上來說,她覺得安逸有些魯莽了。
“謝謝,可是你......沒必要殺他的,如果你殺了他,那就別在這兒留下活口。”
安逸走回到馬前的時候,竹清怡淡淡的聲音送入了他的耳朵,
“我沒有殺人。”
安逸一手拽著馬韁,一腳踩住馬鐙翻身而上,“我只是把一只惡鬼,送回地府而已。”
竹清怡怔怔地看著安逸,美眸之中盡是眼波流轉。
“你這傷勢還能乘馬嗎?”他看著竹清怡虛弱的樣子,開口問道,
竹清怡輕輕的點了點臻首,“我想可以”
她一邊說著,一邊就松開了弟弟竹繼云攙扶著自己的手臂,然后艱難地抬起腿踩在安逸的馬鐙上,另一只手奮力的抓住韁繩,打算就如同父親教她的那樣一翻而上。
但是卻不知道腳上剛一用力,皓腕上那幾處血紅的傷口卻像是被撕裂開來一樣,引起一陣陣劇痛傳遍全身,原本牢牢抓在馬韁上的雙手卻似失力一般陡然松開!
“姐姐小心!”
從竹清怡點頭上馬的那一刻,安逸就看出來這要強的姑娘是在逞能了,連站都站不穩,何談上馬?
早已經準備好的安逸還沒等竹繼云焦急的話音完全落下,就已經先把身子一躬,堅實的手臂一把攬在了竹清怡的后腰,止住了她下落的身軀,然后用力地往馬背上一摟,就把輕盈如燕的竹清怡穩穩的扶在了馬背上。
“原來我還以為只有柳思意一個好這般逞能,沒想到還得加上你一個竹清怡。”
竹清怡深吸了兩口氣,穩了穩心神,然后轉過頭來看著安逸那張皮笑肉不笑的面龐,問道:“柳思意是誰?是伯爺那個傾城而娶的小夫人嗎?”
“姑娘知道的可真多,倒不如把心思放在德王身上,也省的讓竹老大人時時為你擔心。”
“你怎么會知道我的事兒?”
安逸看著臉前的姑娘淡淡一笑:“那姑娘又怎么知道我的事兒?”
提起高慈勛,竹清怡臉上從來都沒有什么好顏色,她把自己的身軀往前趴了趴,雙手環抱住馬脖,沒有再搭安逸的話。
“全軍回撤!與孫將軍匯合!”
前軍將官重新把騎兵收攏起來,找過幾輛小板車推著營帳里救下來的女子,朝著來時的方向準備緩緩而去。
“站住!”
然而
來的時候容易,回去可能就沒那么簡單了。這一聲春雷一樣甕聲甕氣的熟悉聲音,安逸不用看清人臉就知道是那小趙王郭木爾來了。
“列陣迎敵!”
前軍將官也是認得這使得兩把大錘那日在太原城下十足是耀武揚威了一番的郭木爾的,看著遠處帶起陣陣揚塵的龍驤騎越來越近,趕忙下令戰備迎敵!
“遼人的馬快,放下我,你帶著我弟弟和這些騎兵走吧!”
馬前的竹清怡盯著遠處的呼嘯而來的遼騎,她知道夏軍騎兵和遼人的騎兵完全不是一個量級,所以很是擔憂的對安逸說著,然后一手撐起身軀就要翻身從馬上下去。
安逸眼神一樣盯著原來越緊圍上來的郭木爾,眼疾手快一把按在了竹清怡的肩膀上,
“坐好!這丟下女人落荒而逃的名聲要是傳出去了,我安逸可丟不起這個人。”
“現在你還管這些!”
“你以為放下你我們就能走得掉嗎?郭木爾的龍驤騎是遼軍中的精銳,別說這千余人馬了,就是上萬人在這兒都不是他們的對手!”
這說的倒是實話,本來就是綠營的騎兵,只要郭木爾執意要留,他們哪個都走不脫。
“那怎么辦?難道在這兒等死嗎?”竹清怡轉過頭來急聲問安逸道,
“放心吧。”
安逸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寬慰她道:“就算是他姐姐來,一樣攔不住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