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爾!——”
菲奧絲搖搖晃晃地沖菲爾跑過去。她勉強讓少年的頭枕到自己膝蓋上,不顧噴流的血濕透了護裙。獨眼沃爾夫把斧頭挽了兩個花,大踏步朝菲奧絲逼近。菲奧絲緊緊抱住菲爾,仇恨地盯著這個亡靈。她已經精力耗盡,略微試圖施展神術,頭就痛得象要裂開。
從滿身血腥的巨人到摟抱在一起的男孩女孩之間只有七步,跨越這點距離不需要多少時間。菲奧絲突然變得很安靜。她抱起菲爾,把臉貼在他臉上。“至少我們最后在一起。”她小聲說著,滿足地感受著菲爾臉上傳來的寒冷。
獨眼沃爾夫已經迫不及待。他大步走到菲奧絲面前,通紅的右眼在她脖子上打量了一下。戰斧在他手中高高揚起。菲奧絲緊抱著一動也不動的菲爾,眼睛死死盯住那染血的刃口。獨眼低吸一口氣,就在他打算把斧頭掄下去的時候,少女絕望地高聲呼喚:“救我——”
菲奧絲手背突然射出深紫色光芒。這光芒初時不顯,卻越來越耀眼。獨眼的斧頭斬到一半就再也無法前進,被近似實質的紫色光環彈開,險些反過來砸到自己臉上。獨眼沃爾夫倒退了幾步,惡狠狠地一橫斧頭,虎跳過來又是一記重斬。然而源自菲奧絲手背的紫色光芒緊緊護住她和菲爾。無論獨眼的斧頭有多沉,始終無法擊破荷莉為菲奧絲留下的最后保護圈。
正當獨眼沃爾夫準備來一次強力突擊時,他背后突然卷起風聲。
強勁的風壓讓這個獨眼巨人不得不回頭。巨型戰斧被他平舉著當作盾牌使用。一柄日耳曼傭兵常用的粗鋼寬劍筆直地撞上斧面。在力量與力量的擠壓里,有些發脆的劍刃一節節扭曲然后折斷。他盯著斷劍背后的那張臉,渾身發冷。鋼一般的拳頭直奔他鼻尖而來,如果他松開斧把晚了一點,難免腦袋開花。即使如此,他仍舊被一拳打飛。
偷襲者安閑地占據了獨眼沃爾夫的位置,隨手扔掉當作道具使用的斷劍。
菲奧絲抬頭看過去,眼前是她無比熟悉的背影。家族流傳的深紅發色,寬闊的肩。僅僅是被他的影子護住,心里就有莫名的安心感。
“抱歉,我來晚了。”
里奧的話音鎮定、溫暖而有力。完全絕望的菲奧絲眼中突然生出希冀。“里奧叔叔?里奧叔叔!”她大聲喊起來,嗓子嘶啞也毫無察覺,“快救救我們,里奧叔叔!
“沒事了,不用怕,”里奧溫言安撫著菲奧絲,目光卻緊緊鎖住不斷后退的獨眼沃爾夫。
“你是誰?”
從沒見過獨眼的荷莉或者蒂娜問出這個問題毫不奇怪,但現在說話的是里奧。他親眼看著菲爾割斷了日耳曼巨人的脖子。精金刀片割得很深,獨眼那顆牛一樣的大腦袋耷拉下來,露出白森森的筋腱和骨頭。不過黃金骷髏如此問話,倒不是認不得獨眼那張粗放的獅鼻臉。
“你到底是誰?在黃金骷髏面前裝亡靈,可不是什么聰明的事,”里奧搖著頭說,“你那皮面具跟油彩,老實說,活脫脫一個馬戲團的嚇人小丑。扮誰不好,非要扮那個一臉橫肉的獨眼龍。你嚇到我可愛的小侄女了,至少拿條腿來補償吧?”
“獨眼沃爾夫”用空出來的左手覆在臉上,扯下整個頭皮。他把皮制的面具扔在地上,露出銀白色的頭發和厚實的嘴唇。他咧嘴笑了,笑容有些無奈,那顆藍色牙齒特別顯眼。
蒂娜緊抿著嘴,有些傷感地望著奧斯頓。她似乎有很多話想說,卻一直沒有開口。
荷莉的表情始終很平靜,手指卻不停地握住又放開。她逼視著獨眼沃爾夫的臉,朝前邁出一步,又是一步。這個堅韌的栗發女子表現得很鎮定。誰也不知道在那平靜的面容背后隱藏著的是怎樣的怒火。獨眼似乎感覺到畏懼,本能地后退了一大步。
“聽說藍牙是維京族中王者的標志。重視友誼和榮譽的維京人,為什么你要做出這樣的事?”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奧斯頓從肩上揭下一層薄而精致的偽皮,露出灰色的渡鴉刺青,“從威尼斯,不、應該是從卡勒堡接下那個老牧師的任務開始,咱們之間的事兒已經注定了。我讓蒂娜拉你入伙,可不是隨隨便便選的。”
“你是渡鴉旅團的人……你騙取我的信任,把我們的友情放在腳底下踩。”
“別怪我,瑪麗安,這就是命哪,大家都沒什么選擇。”奧斯頓悵然的目光從每一個人臉上滑過:“帕瑞爾夫人,我有個問題,你能回答么?如果事實和我的猜測……我會跪下來,向你投降。”
荷莉仰視著足足比她高出兩個頭的巨人,搖搖頭說:“奧斯頓,你不該這么做。僅僅是背叛隊友還不夠,你還對菲爾下殺手,他還是個孩子……算了,你走吧,我不想聽你什么問題,也沒心情接受你投降。”她的語氣越來越冷,如同雪地里的鋼鐵,隱隱帶著殺意:“你最好快點走,趁我的理智還在,走!”
“不!”奧斯頓頂著荷莉的憤怒,依舊搖了搖頭。“不、我一定得問,”他有些固執地堅持著,“哪怕你現在就殺了我。”
荷莉嘆了口氣。
“好吧,”她說,“簡潔點。”
“你是怎么得到真十字架的?我要聽完整的,一點兒都不能少。”
這個尖銳的問題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全部目光一時都匯聚到荷莉身上。荷莉猶豫了片刻,終于緩緩開口:“那是我去墨西拿游歷的路上。非常碰巧,我被卷入渡鴉旅團伏擊圣殿騎士的戰斗……”
她大致敘述了殺死刺客,然后又因為那個騎士的愚蠢要挾而把他干掉的經歷。聽到刺客的死那一段,奧斯頓臉上肌肉一陣抽搐。他什么也沒說,靜靜地聽荷莉講完整個過程,低著頭,似乎在沉思。
“我相信你,瑪麗安,”這個高大的北方蠻族抬頭望著荷莉說,“你的心象北方的雪那么潔白。可是你知道么,你干掉的那個刺客是我弟弟。一個雪屋長大,一個碗里吃飯的親弟弟。維京人最重親情,我指著瓦爾哈拉神殿之名發過誓,一定要替畢維斯報仇。抱歉了,瑪麗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