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嘴角一絲血跡，撒加納輕蔑地笑了。魔法機械爪從他身上脫落。白發蒼蒼的老牧師高高舉起獨臂，藍色牧師袍似乎有了生命一樣微微飄揚。

普拉特指揮官和它的黑武士們似乎感到了某種必須敬畏的氣息。黑武士紛紛后退，在教堂門口擠成一堆。就連普拉特這樣強大的黑暗衛士，也不自覺地抬起手擋住了眼睛。

“這是什么……”它喃喃地自語。

“撒加納，你在干嗎？”蒂娜喊道。荷莉把奧斯頓和蒂娜向后拉開。她凝視著身體漸漸上浮的老牧師，輕聲地說：“他已經不完全是撒加納了……注意看吧，他正在跨越人和神的分界。”

荷莉的口氣平靜而從容，帶著發自內心的尊敬、以及懊悔。

“啊！”

白發蒼蒼的老牧師發出一聲上徹天堂的怒吼。圣潔的光芒從他全身自然流露。這溫暖柔和的白光在普拉特和黑武士群看來似乎極其可怕。它們仿佛被抽去了力量一般連續跪倒，只有普拉特指揮官還頑強地挺立。

啪啦、啪啦、就象下雨一樣，老人全身的鎧甲碎成小塊落到地上。他的牧師袍高高鼓起。忽然，一對巨大的光翼從老人肩下伸展出來。光翼所及的地方，走廊里濃厚的死亡氣息立刻被驅散。

“我的天啊……”蒂娜和奧斯頓瞪大了眼睛。

懸浮在空中的老人用獨臂指向普拉特指揮官。這一指似乎蘊含了無窮的威壓。強大如普拉特這樣的黑暗衛士也不得不單膝跪倒在老人面前。

“那些不潔的、褻瀆的靈魂，應當滅亡。”

在這一刻，老人的意志便是主宰。跪在地上的黑武士們如同沙灘上的塑像，被強大的神圣氣息吹散，化為黑煙。只有普拉特指揮官還在抵抗。它的盔甲融化了，只剩下一副漆黑的骨架。這骨架跪在地上，仰頭對老人發出不甘的怒吼。它眼眶中一點微弱的火焰仍在跳動，倔犟地不肯熄滅。

“消失吧！”

荷莉向普拉特伸出右手。一點綠色光球在她食指尖端凝聚，射向跪在地上的黑色骷髏。光球沒入骷髏顱骨的瞬間，普拉特指揮官無聲地化成了粉末。就在這時，老人背后的光翼也不見了。他從空中跌落，奧斯頓及時接住了他。

剛才短暫的一刻里，撒加納似乎已經燒盡了自己的生命。他正在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迅速枯萎。原本飽滿結實的肌肉漸漸干癟，皮膚失去光澤變得臘黃。

“瑪麗安修女……”老牧師看了荷莉好幾眼，一聲嘆息，“你、原來你是個法師？呵呵，似乎是很強大的法師呢……”

“撒加納先生，非常抱歉我隱藏了自己的實力。我想您也知道教會對魔法的看法……對不起。”

“呵呵，唉、其實我不是那么反感魔法的。老撒加納可不是裁判所那些會走路的圣經，咳咳！”

“對不起，如果不是我顧忌這些，早點出手的話……”

“不用說了，沒關系，”已經干枯得不成樣子的老人伸手握住荷莉指尖，“答應我，用你的力量消滅黃金骷髏。”

面對撒加納殷切的目光，荷莉沉默了十分短暫的時間。她似乎考慮了很久該怎么措辭，最后才斟酌著說：“我向您保證，一定讓黃金骷髏從拉洛克堡消失。”

老人笑了。他似乎沒有注意到荷莉的回答與他的期望有著微妙的不同。也許極度衰弱的他已經無力思考這些。他顫巍巍地抬起手，將掌心的銀月徽記托向教堂門上懸掛的圣像。銀月勾住的淡綠心石一閃一閃，訴說著溫柔的悲傷。

“看哪，多美麗的光……那是你的寬恕嗎？娜嘉穆、娜嘉穆……”

話還沒完，老人的手指已從空中跌落。

拉洛克堡的小教堂已經許久沒有如此**了。荷莉扶正了傾斜的十字架，把撒加納的遺體平放在祈禱座前。老人的手合在胸前，掌心覆著那枚銀月紋章。他面容平靜，就象一位真正的圣徒。

“我們、這個，”蒂娜似乎有些不安地看著荷莉，“繼續前進嗎？”

荷莉站起來，不容置疑地說：“當然。”

“可是，雇主已經……那個，怎么說呢，這種情況下，任務合約算是取消了。拿不到報酬，也掙不到傭兵評價。”

“把合約給我看看。”

從蒂娜手里接過任務合約，荷莉刷刷兩筆劃掉撒加納的名字，在委托人里簽上“瑪麗安”。她把合約扔還蒂娜，平靜地說：“我接著雇傭你們好了，一切按照撒加納的條件。”

蒂娜嘴張了幾下，想說什么又沒說出來。一只寬厚的手掌忽然從她手里拿走合約，嚓拉幾聲撕成了碎片。

“你這是干什么，奧斯頓？”

荷莉和蒂娜一齊問道。蠻族戰士扔掉手里的紙片，低聲說：“我們是伙伴，對吧？所以我想……要么象個伙伴的樣子一塊往前走，要么我和蒂娜回去。你覺得呢，瑪麗安？”

荷莉望著這個比她高出太多的大個子，忽然笑了：“謝謝你，奧斯頓。我們當然是伙伴。”她轉向蒂娜：“你怎么想？”

蒂娜摸著頭，有些尷尬地笑起來：“嗯、我也認為，我們應該是伙伴。”

荷莉笑得更加開心。她在蒂娜背上重重擊了一掌說：“快去開路，我的伙伴。”

從小教堂另外一側的門穿出，下一道十多級的臺階，然后沿著幾個防御性質的拐角轉到城墻上面。從這里已經可以望見城主的居塔。只要走過這段城墻，終點就在前方。

隱約有激戰的呼喝聲傳來，城墻上似乎有人在搏斗。荷莉他們互相看了一眼，各自臉上都是驚訝的表情。難道已經有人搶先潛入了拉洛克堡？

奧斯頓很小心地從拐角處的女墻后面探出頭去看。這一看就是好久沒有動作。蒂娜有些不耐煩地扯扯他衣服說：“到底看到啥了，嗯？”

“我的神啊，一群鬼在互相打架。”

“開什么玩笑……”蒂娜按下奧斯頓，壓在他肩膀上往外看。她的眼睛立刻也瞪大了：“真的，哇！”

荷莉也忍不住了。她把蒂娜拉下來，按在奧斯頓頭上扒墻一看。城墻上真的有兩隊幽靈在互相砍殺。雖然月光下看來都是白花花的虛影，還是能分辨出它們之中有些穿著士兵的制式鎧甲，有些看起來則象平民。盡管這些幽靈砍得很激烈，然而它們手中的刀劍都是實際不存在的。砍來殺去，互相之間一點傷害都沒。看來它們能在這一直殺到永遠。

“領主拋棄了我們，沒有路可以逃了！”

“誰來救救我們！領主大人的軍隊在哪里？不能放棄！”

“拉洛克堡的旗幟還在，不要放棄希望！”

亡魂在呼喊，似乎永遠也不能解脫。也許它們并不知道，拉洛克堡十幾年前就已經淪陷了。荷莉看了它們很久，小聲說：“走吧，它們被束縛在自己的世界，看不到我們。”

穿過那些亡魂，城主的高塔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