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磊剛剛上任,便清閒了下來,臨近年關,倒是江都的總督關大人忙的不可開交。
素雲來到這江都將近一年的時間,從未見過總督夫人來參加宴會。
今日見了這帖子才曉得,昨日臘月十六,總督關夫人產下了一個女兒,這可把關大人樂壞了。
陸磊將那帖子放在最顯眼的地方,目光幽幽的。
素雲避開了陸磊的目光,轉身拎起一把花鋤,轉身去了院裡的地方,前面是梅老太太種的幾十顆白崧,之前看著不顯眼,院子裡的花已經盡數的枯落了。
倒顯得那白綠相見的白崧,越發的清秀了起來。
白崧已經抱團了,空隙里長滿了肥肥嫩嫩的鋸齒狀的薺菜,也是梅老太太平日裡收的薺菜種子,早早的撒了下去。
江都的天氣不會太冷,雨水也多,倒是綠葉的菜不會少,比之東京的菜價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但凡是有些空地,總會有各種的菜出產。
陸磊接過那把小花鋤,放在一旁,一雙大手包住她的手,摩挲道:“好容易養的好了些,何必再去動手,只管吩咐她們幾個去做就好了。”
“祖母要我多照料的,對了,母親她現在如何了?”
素雲知道陸磊的心思,忙將話題岔開,提到了梅子箐。
“江文遠說母親是什麼淤了心竅,倒是個心病,要慢慢的養著,父親已經能下牀走動了,跟祖母一樣,閒不住,在宅子旁,開了一塊菜地,也在種菜呢。”
兩人依偎在一起,談論著一些家常的瑣事。
過了臘月十五,過往的船隻都沒有幾隻還遠行的了。
北方已經冰天雪地的凍了起來,包括那運河。漕運上倒沒有什麼可以操心的。當下二人便起了十幾顆白崧,又挖了一籃子薺菜,拿了帖子就往城南的宅子裡趕去。
陸父見了他們只略略的打了招呼,便自去忙了,因爲林三年的事情,他本來就話很少,如今更少了。
梅子箐一如既往的在陸磊面前,演好了一個噓寒問暖的母親來,因著陸磊在面前,對素雲也和顏悅色了一些。
素雲有些受寵若驚的,行了禮,讓如意將一個包袱奉了上去,梅子箐打開一看,流光溢彩的雲錦披風,和同色系的棉袍,眼裡就溢出了笑意。
看素雲的眼神,也多了幾分真心的暖意。
笑盈盈的道:“素雲啊,難得你有心了。”
等了半晌,沒有見梅老太太,素雲問:“婆母,祖母今日不在家嗎?”
梅子箐正沉浸新衣的喜悅中,忙笑道:“你去雞舍哪裡看看吧,前幾日阿孃說了殺雞做鹹雞,結果到時候又自己哭了一場,不願意了,不曉得如何了。”
素雲退了去,帶著如意和衛媽媽往梅老太太的院子走去,那雞舍離得也近,就看到幾個小童,裹了頭巾,在雞舍裡竄上竄下的逮雞。
就算是裹了頭巾,那頭巾上還沾著雞毛,倒是歡樂的很。
“祖母,若是捨不得殺雞,那市場上,不是賣的多的是活雞,讓他們殺了送來,不知祖母準備做多少隻鹹雞,我好打個招呼。”
“這雞鴨啊,就是人間的一道菜,下蛋勤快的,就能好好的活著,不下蛋,就只能做菜了。”
梅老太太指了指腳下的雞籠子,道:“抓了幾隻最能跑的,你和石頭,帶回去補補,讓衛媽媽燉些雞湯來補補,我怎麼看著你入冬反而瘦了呢。”
“那就多謝祖母了。”素雲這些日子養傷,只大門緊閉,二門不出,雖然胃口不太好,人還是胖了些的。
如今聽的梅老太太說自己瘦了,也只笑笑,這老人家看孩子都是這樣的,老人家的好意,她便接受了。
春喜只推了車子,素雲也搭把手,往梅子箐的院子裡去了,午間要在此用飯,都是歇在正院裡的。
還沒進門,一輛馬車停在了門前。
江文遠在這寒冷的天氣裡,依然一身青色的棉袍,頭上也無帽子,冷冷清清的下了車,熟門熟路的往正院走來。
葉姑娘拎著一個碩大的藥箱,緊跟慢趕著。
遠遠的對著素雲招手:“衛姐姐!我來了!”
陸磊眼睜睜的看著素雲被葉姑娘一把拉過去,跟在江文遠的身後進了院子。
梅老太太一邊用帕子擦手一邊道:“喲,小江來了,石頭,快些去吩咐廚房裡,今日再去燉一隻鴨子,小江愛吃老鴨子燉酸蘿蔔,可得要備著。”
陸磊看著自家的夫人被葉姑娘牽走,自家的外祖母也跟著進了院子,無奈之下,只好穩步的往廚房去了。
等他吩咐了那竈下的婆子,那婆子也歡天喜地的道“江大夫來了,那正好,還得加個桂花糖藕,江大夫喜歡吃這個!”
陸磊一聽哪裡還忍得住,道:“這江大夫他,他經常再次留飯?”
“看大人說的,江大夫可是個好大夫,連診金都不肯收的,現在連老爺都下牀走路了,老太太的腿腳都有了知覺,便是專門日日的擺上一場宴席,也是值得的。”
說著便腳步飛快的去了井邊,親手接過了那小丫頭手中嘎嘎嘎的鴨子,便動作爽利的扭了脖子,又麻利的滴了鴨血,摁進了備好的熱水裡。
陸磊毫無意識的往回走,只心裡覺出幾分不對來。
他搶在江文遠之前,跟素雲定了親,這都成親將近兩年了,怎麼江文遠還一直往跟前湊。
這次江文遠的燕王留下來的,旨在爲做個人情,總督關大人的兒子,有腿疾,便是十幾歲的時候,年少輕狂嗎,被馬踏了,雖然後來痊癒了,還有些瘸。
如今燕王走了,將江文遠留下了,陸磊思忖了一下,怕是他還是不放心自己的,至於這江文遠,且觀察著看看吧。
素雲往日裡並不愛出門,想必見面的機會也不太多。
他本就是心思重的人,這般的存了疑惑,就帶了幾分在臉上。
尤其一進門,就看到素雲坐在不遠處的小杌子上,幫梅老太太剝豌豆,和梅老太太說說笑笑的,而江文遠則一手握了筆,目光淡淡的越過雕花的窗櫺,落在素雲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