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向一邊傾倒,還沒回復到原來的位置,陳漁與藍衣人的交鋒已經結束,沈玉芳正緊張觀望著船艙,突然看見一個人影突破艙棚落入水中,緊接著又看到破棚處露出陳漁的臉,她露出開心的笑容,跳上船艙,聲音也甜悅起來,“我們坐船走,你撐船,我搖槳。”
陳漁搖了搖頭,看著在水中掙扎的藍衣漢子,輕輕的說,“我們要先等一下。”沈玉芳勾腰從他的臂彎下伸出頭,好奇的看著水中的人,“落水狗有什么好看的。”
落水狗很狼狽,確實沒什么好看的,他胸部遭到重擊,呼吸的之間都是疼痛,腋下重創,右手無法活動,盡管水不深,離岸不遠,他依舊噗通了半晌才站穩身體。
藍衣漢子咳出嗆到喉管的江水,面目依舊兇惡,“你們等著,得罪了我們林家,保管叫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家?哪個林家?天下那么多姓林的,你說的是哪個?哦,對了,我以前養了一條狗,它也姓林呢!”沈玉芳因為姑姑的原因對林姓的人沒有好感,她故意拖拉著嗓音,清亮的眼睛滿是好奇。
漢子怒極攻心,狠狠的咳嗽了一陣,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不管你們是哪路神仙,到了望江縣就等于到了我林家的肚子里,到了東州就等于到了我林家的嘴里。就算我今天死在這里,你們也絕對逃不掉。”
“這條狗還是條瘋狗呢,我們還是快點走吧,小心被他咬到。”沈玉芳小聲的對陳漁說,聲音小得卻足夠水中人聽到。
藍衣漢子說了兩句狠話,仿佛用盡了氣力,不再接話,他喘著氣向岸上走去,手里已無窄刀。而陳漁也不再看這個人,他預計沈山洪已經快追到這里,這時候需要做些準備。在上船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一個麻袋,后來同藍衣人爭斗的時又看到麻袋中滾出小孩拳頭大小的石頭,這些石頭正合他的心意。
沈玉芳的注意力都放在陳漁身上,此時見他撥著船上的石頭,好奇的問:“還要痛打落水狗?”
“你呆在船艙,不要出來,他還有一個同伙。”陳漁選中四塊非常合他的青石,走出船艙,將石頭放在腳下,又回身將竹篙拿在手中。
這時吼聲傳來,距離這里很近,緊接著就聽到叮叮砰砰的打斗聲。沈玉芳聽出是二哥的聲音,正欲鉆出來,卻被陳漁攔住,只好藏在一邊,偷偷的向外張望。藍衣人聽到打斗聲,臉色一緊,急忙爬上堤岸。
沈山洪已經從后背抽出大刀,正緊跟著藍衣人身后,偶爾猛地沖出,劈向藍衣人后背。藍衣人似乎被長途奔馳消耗了不少力氣,此刻速度降低,只能在刀刃及身時,回身出刀抵擋,迫降對方的速度。當另一個藍衣人出現在視線,他驟然停步轉身,伏身向身后之人揮出一刀,刀光從下道上,凌厲無比。
沈山洪追擊對方四五里路,一直占據著主動,未料到藍衣人會有如此一出,大刀來不及阻擋,情急之下只能跳躍而起。
‘噗’,沈山洪未能避過這的一刀,寒光閃過,從他左腿小腿上帶出一條血線。他在空中翻身,大刀順著他的手臂,從上而下,破開了藍衣人背部的衣衫,卻被藍衣人前撲躲了過去。
沈山洪側身落地,眼珠在眼角來回巡視一番,露出冷笑,“原來打得好算盤,想要把沈某人引到這里,好來個前后夾擊。”
“林老九,你怎么這副模樣?”拿刀的藍衣人看向岸邊的那人,陰沉著臉,言語中充滿怒氣。他被當家的安排在這一塊,留意著沈家的動靜,卻不想沈家的青衣護衛突然下山朝他的方向搜索,他以為行蹤泄露,便打算做掉一兩個人后就撤退,不想剛掩殺一人,就被沈山洪碰著,于是雙方就上演了一場追逃戰。他一個人未必殺的了沈山洪,但如果再加上船上接應的老九,前后夾擊,沈山洪就算橫練功夫再了得也斷然沒有活命的機會。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怎么也沒想到老九已經被人重傷。
沈山洪沒有被砍到筋骨,并不影響身法。就在雙方停下對峙的氣氛剛顯,他突然甩開步子,向林老九沖了過去。
林老九剛要說話,就見沈山洪提著厚重的大刀朝他沖來,急忙大喊:“張兄救命!”喊完就又朝江水退去。
那姓張的漢子見沈山洪起步,便已跟在身后,此時聽到林老九大喊救命,知道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糟。他暗運一口氣留在腳下,緊盯著前方的身影,等待對方舉刀。
沈山洪追到江堤邊緣,林老九已經退到下方水中,如果沈山洪躍起劈刀,背后之人就會趁機出刀。但他決然不顧,大吼一聲,猛踏一步,平撲而出,斷門刀舉起,就要劈下。
姓張的漢子緊跟著躍起,速度竟比沈山洪還要快,水下人還沒出現在沈山洪刀勢內,他就已經出現在沈山洪背后,一刀刺出。這刀狠辣到極點,中刀者必死。沈山洪的心臟下意識的縮緊,但依然高舉著斷門刀,劈下。
大刀就在頭頂,林老九嚇得魂飛魄散,竟提不起力氣躲避。大刀已經開始下劈,窄刀已經刺到衣服,怎么算都是窄刀快,但張姓漢子卻突然升起不安,他視線以內,焦點之外,出現一點黑影,他的額頭被擊中,頭部后仰,變了身形,劇痛之下腦袋出現剎那眩暈。
下一瞬間,大刀劈下,林老九目瞪口呆,額頭出現一絲血,然后面上出現一條豎直的血線。沈山洪砸入水中,矮身快速回轉。大刀砍到沙底,然后翻平,被手臂帶出水面,砍向身后的人。
‘噗’,刀刃劃破對方腹部,差點將之攔腰斬斷。
兩刀兩命,一聲噗通落水,一聲撲咚墜地。一邊,血染紅了江水又被滄浪洗白,尸體向江中漂浮;一邊,地面震開腹部的口子,腸道流出,又被一雙骯臟的雙手按住。
姓張的漢子還沒死,他努力的睜著眼睛,想看清船上的人影,但視線已經模糊。沈山洪沒有理會他,同樣望著船上的那人,平復著渾身驚顫的肌肉,要不是他早注意到船上的陳漁,他絕不會把自己逼入如此危險的境地。
船已被陳漁推到江中,此時已順水飄出一段距離,他扔出一顆最合心意的石頭,解了沈山洪的危機,同時也暫時擺脫了他的追蹤。
但他臉色很蒼白,扶著船棚不斷的干嘔,卻什么也吐不出來。身體已經與前世完全不同,五臟六腑的功能不知比前世強了多少倍,之所以還會干嘔全是心理作用。
有玉手從船艙里伸出來,輕輕順揉著他的后背。于是沈山洪響亮的聲音貼著江面傳來,如江水一樣帶著波瀾。“像你這種沒見過世面的嫩雛,自身難保,還想護著別人。”他甩了甩刀上的污漬,插入背后的刀鞘,走上岸,順著江水大步跟上,再次出聲,“我家小妹在家里就是個寶貝,從沒吃過苦頭,她跟著你就是遭罪,還不如嫁到一處好人家。”
“你閉嘴!你那么喜歡嫁,你去嫁好了。”沈玉芳看到陳漁皺了皺眉,生怕他被說動,急忙從船艙出來。
沈山洪氣得咬牙切齒,朝小船吼道,“姓陳的,有本事下船來比劃比劃,躲在女人身后算什么英雄好漢。”
陳漁終于不再沉默,“你殺了林家兩個人,難道不怕報復嗎?”
“我可不是你這種孬種。”
“你難道就沒想過,為什么林家人會出現在這里?”
沈山洪終于停步,他是沖動,但并不意味著人傻。他兇狠的瞪了一眼船上的人,憤憤離去。在這個緊要關頭,林家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他用腳趾都想得到,這個消息要盡快傳給家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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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已遠去。
船已遠去。
小小的渡口終于又安靜下來,草亭邊的草叢里卻動了動,一個頭抬起來,露出一張鼠相面孔,他略突出的嘴里嚼動兩下,“不知道林家知道消息后忍不忍得住,嘿嘿...”
草叢又動了一陣,突然一只鴿子從草叢中飛起,快速消失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