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森很糾結,是因為此時此刻,風險與利益很難權衡。
如果說李森的內心,此刻猶如一艘小船,那么這艘小船一定是在狂風驟雨的汪洋之上,疾速搖擺著,隨時隨時都有可能傾覆。
倘若添加一根稻草的重量,這艘船可能就已經倒了。
一旁的圓明大師,目睹此幕之后,自然將李森的心理猜的極為透徹。
這老和尚眼見李森額頭漸漸冒出汗水,火候已經差不多了之后,終于嘴角微微一勾的,放出了殺手锏。
“呵呵,李小友不必如此緊張。要知道,無論是‘人界危機’,還是‘大劫將至’,都只是老衲的猜測之言。是否屬實,恐怕尚在兩可之間。小友又何必為了這種不確定的事情,而在這里徒自煩惱呢?”
聽到這話之后,李森神色又是一動,果然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圓明大師這才微微一笑的繼續開口說道:“如果這一切,都只是老衲猜測錯誤的話。那么李小友前去參加這一次海族盛會,豈不是既能額外的參加一次人界交易盛會,又能換取這樣一顆珍貴之極的佛門圣物?”
李森卻反問道:“但是,你猜測萬一屬實的話,李某豈不是要面對極大的生命危險?”
“呵呵,若真是有危險,李小友酌情避開便是。老衲自然不會真的讓小友明知是險,還要親赴險境送死。”圓明大師呵呵一笑。
李森卻雙目猛然一凝:“此話當真?”
圓明大師卻從容不已的說道:“老衲之前也說了,能出面消弭危機、挽狂瀾于既倒的,只有閣下了。老衲這么說,自然是看中了李小友的才學和魄力。當然,若是李小友用盡了自己所能動用的手段,屆時依然無法阻止‘人界大劫’的話,李小友自然可以想辦法全身而退,老衲并不會怪罪分毫?!?
李森目中光芒閃爍了一下,口氣緩緩的說道:“這番話,李某是否可以理解為,‘人界危機’之事,倘若超出了李某能力所能及的程度,李森就可以束手不理呢?”
“也可以這么說。但是你必須保證,在事情發展到無法控制之前,你需要全力以赴的應對‘人界大劫’?!眻A明大師看著李森,口氣中透露著警醒之意。
李森當即便豎起右手,伸出食中二指,神色肅穆的說道:“李某對心魔起誓,一旦真的發生‘人界大劫’,李某一定竭盡全力,想法設法化解之。直到此事真的危及到李某性命之時,李某方才會罷手退走?!?
“好!”
圓明大師臉上露出了滿意之色:“李小友大仁大義,勇于擔當,真可謂是人界修士之楷模!這枚‘佛光舍利子’若能交付于你這樣光明磊落的君子,也算是擇到了明主!”
說著,圓明大師便將這枚‘佛光舍利子’,遞向了李森。
“大師客氣了。”李森亦是微微一笑,并且一拍腰間儲物袋的,摸出了一本金色封皮的古書。
細細看去,此書的封皮上,清晰可辨的寫著六個大字——‘金剛護體神功’!
兩人一手交書,一手交珠。一時間,賓主咸歡,場面融洽之極。
李森與之笑瞇瞇的說了幾句話后,終于還是忍耐不住自己心中的疑問,開了口。
“大師,李某心中始終有一個疑問,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我一見如故,傾心相交,又有何開不了口的。李小友有何疑慮,盡管問吧。”那圓明大師看起來,卻極為和善的模樣。
李森聽到這話,便不再客氣什么的直接開口問道:“大師乃是佛門中人,而佛門在萬年之前,曾經遭到道門和儒家的全力打壓。按理來說,大師應該對道門和儒家修士恨之入骨才對,為何還要在‘人界大劫’一事上,花費如此之大的代價去獨力對抗?要知道,若是大師將此事宣揚開來的話,那些道門至尊和儒家領袖,恐怕也不會當真坐視不理的?!?
“呵呵,佛門中人做事,向來只問本心,并不計較得失?!眻A明大師聞言,只是呵呵一笑的,將此話題輕輕揭過,似乎不打算深談。
李森無奈,只得再度開口問道:“大師與李某雖然一見如故,情投意合,但今日也不過是第二次見面而已。李某心中,說實話仍是憂慮交加,擔心無法完成大師所托的。不曾想圓明大師卻如此篤定,難道,大師就不怕所托非人,最終李某難以完成任務嗎?”
“若是李小友都無法完成任務,那就只能說是人界合該遭此一劫,老衲我也是已經盡力而已。屆時,只能再想其他的辦法?!眻A明大師依舊是微微一笑,回答的滴水不漏。
李森嘆了口氣。
要知道,天下攘攘皆為利來,天下熙熙皆為利往。這全天下的修士,基本上都是為了利益,而在危險的修真界中飄蕩不休、沉浮不定。
但是這個老和尚,卻很奇怪。
這老家伙算出了‘人界大劫’之后,便非常積極的開始應對此事。甚至不惜花費‘佛光舍利子’這等常人難以想象的代價,去委托李森這個并不熟識的人,去處理此事。
可問題在于,這老家伙花費了這么多的代價之后,他又想得到什么?
如果說只是為了‘天下蒼生、人界安?!湃プ鲞@種事情,那么三歲小孩恐怕都不會相信。
即便是這老和尚有著一顆非常偉大的道德之心,可也不會‘道德’到了能夠拿出一枚‘佛光舍利子’去無償的處理這種事情。
簡單而言,這老和尚付出了很多,卻一直沒明明白白的告訴李森,他最后想要得到什么。
這就令李森心中始終存疑,對其無法信任。
不過,既然這老和尚始終不肯透露口風,說話也是各種滴水不漏,李森就只能在其他方面,對其探測一下了。
比如,看看這老和尚的底線在哪里。
“李某畢竟只是一名筑基期修士,出得島去之后,外面山高路遠,大師就不怕李某毀諾?”李森開口說道。
“呵呵,雖然你只是一名筑基期修士,而老衲卻是元嬰期大修士。無妨,無妨?!眻A明大師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最后還說了兩次‘無妨’。
可李森這等聰明的人,又怎會聽不明白圓明大師言下之意?
面對李森對其底線的試探,這老家伙一開口,就先重申了雙方的實力差距,然后又連說了兩個‘無妨’。
這第一個‘無妨’,自然是李森萬一毀諾,這老家伙也可以直接翻臉,將李森滅于掌下。屆時再奪回‘佛光舍利子’,他一點損失都沒有,自然無妨。
這第二個‘無妨’,便是李森即便完不成任務,‘人界大劫’準時爆發,那么首先受到沖擊,受苦受難的也是道門和儒家的修士。對他苦竹島這么一丁點的佛門弟子來說,其實也無妨。
這老家伙還真是厲害,不愧是活了幾百年的老妖怪。
不過,李森聽到圓明大師最后一句話之后,卻反而感覺安心了許多。
因為從方才那句話的幾重含義來看,這老家伙絕非智障,反而是一個老奸巨猾、精于算計的老和尚。跟他打交道,基本是別想占到什么便宜。反過來說,這老家伙也絕對不會干賠本的買賣。
所以,‘佛光舍利子’的交易,看似李森占了很大便宜,實際上這個道貌盎然的老和尚,也不會吃虧多少。
他雖然沒明說,自己會在‘人界大劫’的事情上,做多少的文章。但是此人在‘海族盛會’之后,想必是會在人界卷起一陣‘佛門怒濤’的。
只是,這老和尚屆時再去干什么,卻跟李森又沒多大關系了。
李森只需要搞明白,這老和尚也是個正常人,也是唯利是圖的,就可以了。
不然的話,今日的交易在李森眼里,總會令李森不踏實。因為這種無事獻殷勤的交易,大多都是非奸即盜,難以信任。又或者是有人在算計自己,所以專門在這里布局。
不過,這種專門下套布局自己的可能性,也實在是太小了點。在李森眼里,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當下,李森想明白了這些之后,對圓明大師終于是露出了一絲親切之色,復又隨便的說了一些沒什么用處,但是卻可以拿來撐場面,溝通感情的廢話。
不多時,李森便拱手告辭,圓明大師則是笑瞇瞇的親自將李森送出門外,看起來極為親切、客氣的樣子。
而這一幕,落入一旁廂房之中的黑袍女子眼中后,卻將她驚得瞪圓了雙眼,露出了一臉難以置信、無法理解的詫異表情。
只可惜,此時此刻,李森和圓明大師都沒工夫搭理此女。
因為,相比于這個前來搞‘外交關系’的元靈商盟修士,李森和圓明大師方才在茅屋之中所做的交易,方才是真正值得重視的事情!
畢竟,一個是可有可無的外交關系,一個卻是關乎人界安危的大事!可以說,兩者根本沒有可比性。
這老和尚剛才只是將她請出廂房,沒把她當場趕出去,跟李森搞閉門會談,說實話已經是給這個黑袍女子面子了。
而這個黑袍女子,卻還露出一臉詫異之色,真是有些不知所謂。
李森朝著這名黑袍女子神色淡淡的掃了一眼之后,便直接將之忽視。然后,李森便跟圓明大師拱手告別。
圓明大師則是袈裟一晃,頗為客氣的對李森合什一禮。
兩人禮畢之后,李森這才隨意之極的將腳一邁,朝著山下大步而去。
圓明大師,則是一直目送李森的背影消失在了霧蒙蒙的山道上之后,方才神色恢復平和的,慢悠悠的朝著茅屋返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