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孟晗在立春縣縣衙,接待了凌幼樵領來的羅佑甫;羅家一條紅單船,是隨水上支隊定遠號戰艦,來到啓德港的。
王秀才王知縣很懂事,楊孟晗一來,他就搬出去了;立春縣衙,也就是原來幫戛蘇丹府,成了楊孟晗的臨時司令部。
羅佑甫是婆羅洲這些半土豪半會黨半土匪的執事、槓把子中,算是爲數不多的讀書人;因爲家中遠祖是蘭芳創始人,羅家在蘭芳的地位很特殊;每一任大總制上臺,沒有人會根本不把羅家當回事,不放在眼裡;但也沒人刻意擡舉羅家,不暗中打壓就算夠意思了。
羅家從芳伯公起,就是讀書起家,做生意並不內行;在這一幫紅眉毛綠眼睛的海外華人幫會叢林世界裡,拳頭大、挖到金子銀子纔是硬道理;羅家這幫讀書人算是異類,不是一路人。羅家在蘭芳的影響,也就一代不如一代?,F在羅家在蘭芳公司,有點頭面的就是羅佑甫,和他的一個堂兄弟羅佑明,羅佑明在總廳,也就是一個二等執事。
羅家在蘭芳的位置就這麼不尷不尬的,雞肋得很,羅家後人多少有些不甘心。
喝了一會茶,楊孟晗問羅佑甫:紅毛東印度公司海陸軍兵力,羅先生知道多少?
羅佑甫思索了一下說:準確的在下不清楚,大致知道,海軍有二十多艘不到三十艘炮艦,都是風帆戰艦,像朝庭這樣的戰艦是沒有的;最大的有千把噸、七八百噸,也就幾艘,多數是昨天那種五百噸上下的。
楊孟晗點點頭:陸上兵力呢?
羅佑甫:大致在兩三萬的樣子吧,紅毛在馬達維奇亞(雅加達)有一個較大型的軍火庫,短時間還可以招募土人軍隊。在西婆羅洲,主要就兩個據點,坤甸和三發,都是兩千多人的樣子。其他地方,每個甲必丹,多的有一個排三、四十人,少的一個班十來個人,主要是監督收稅的。
要是這樣,上次周立春蒙脫拉度一戰,已經幹掉他一小半了。看來,荷蘭人真是風光不再,日薄西山了。嗯,就是這麼弱雞的紅毛,還把華人唯一的海外國家給滅了,我煌煌大清吭都不敢吭一聲。
楊孟晗拿手指輕敲著桌面,邊思索著邊問道:現在蘭芳公司內部情況如何?
羅佑甫:原來蘭芳公司旗下,連東萬律甲必丹,總共有九個甲必丹,山口洋屬於南吧哇甲必丹;自前幾年萬那、新港兩個甲必丹叛亂,連年內戰,國力損耗頗大;加上與以大港公司爲首的和順總廳失和,兩家經常打生打死;外有紅毛步步緊逼。蘭芳現在家底有點被掏空了,徒有其表,內部實際危機重重了;江河日下,一日不如一日了。
楊孟晗:劉阿生此人如何?
羅佑甫:挺精明滑頭的,自己的幾個兄弟也挺能打,也掌握不少礦口;蘭芳礦產,他劉家佔了有小一半;南吧哇甲必丹也是他本家兄弟。
楊孟晗:他是鐵心跟著紅毛走,和紅毛穿一條褲子嗎?
羅佑甫想想說:說良心話,那倒未必;只是紅毛太強勢,蘭芳也頂不住。之前,蘭芳上下,一直想歸順朝庭,好有個依仗;可朝庭一直不搭理我們,我們一直在海外苦苦支撐;現在劉阿生和紅毛勾肩搭背,眉來眼去。更多的是虛應故事,虛與委蛇的成分更多些;這不是在下一味偏幫他說瞎話。
楊孟晗:若我譴使向招,他會來啓德港嗎?
羅佑甫:不敢肯定,但來的可能性大;當了三、四年大總制了,突然伏低做小,會有些糾結、有些牽扯;甚至對和朝庭提個什麼樣的條件合適,估計他也一時拿不準。要求提高了怕朝庭不答應,雙方都不好下臺;提矮了又怕吃暗虧,機會可就這麼一次呀,過這村就沒這店了。下面人也各有各的想法,他也不一定能擺得平。不過,他是個明白人;應該會有明智的選擇。而且,他一味頂著,下面多數人也不答應。
楊孟晗:那好,休息一兩日,還煩羅先生,陪著我巡防旅的特使,去東萬律走一遭。
看著楊孟晗交代完了,有送客的意思,羅佑甫終於忍不住了,有點訕訕地說:楊長官,不論這次東萬律之行,結果如何;我山口洋嘉應羅家,願意歸順朝庭,聽楊長官驅使......
噢,戲肉在這吶,人家巴巴地從山口洋跑過來,可不是爲劉家打前站來了;至於答應陪使節走一遭,也是摟草打兔子;人家是自己有想法的呀!
楊孟晗和凌幼樵交換了下眼神,想聽聽凌幼樵的意見。
凌幼樵說:羅家早有歸順朝庭之志,這一次追紅毛追到山口洋,羅家也非常配合,當時就表示歸順。我把紅毛船上的小二百支燧發槍也給他們留下了,著他們編練一支自衛隊,守衛港口,聽從巡防旅指揮;現在帶隊的也是羅先生的本家兄弟;繳獲的船上大炮、彈藥,也託他們暫爲保管;我們只是把紅毛俘虜帶回來了。
楊孟晗考慮了一陣,慢慢說道:芳伯公與國有功,厚待羅家後人是應當的。這樣吧,軍政是兩條線的,我不好直接插手,越俎代庖。一會,我著人帶你去港口,拜見家兄楊鳳鳴,他是管政務的總督;我會跟他推薦你任山口洋知縣;嗯,這個名字不好,就叫羅公縣吧。羅先生,如此可好?
大阿哥楊孟昭估計初步理清頭緒、安排下去後,就和尼古拉斯.貝利斯一起,來到立春縣縣衙;估計一方面是過來看看移民安置的情況,二來順帶著跟自己商議點事情。
坐下後,大阿哥說:孟晗,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想好,該怎麼辦,尼古拉斯.貝利斯也覺得不好處理,來跟你問問主意。
楊孟晗有些奇怪,還有能把猶太人難住的問題,那肯定真是個問題了。
大阿哥苦笑著說:以前是沒錢發愁,現在是錢多了發愁......
楊孟晗沒聽明白,這話沒頭沒腦的,讓人一頭霧水。講清楚點好不好,大哥!
楊孟昭:孟晗,你知道這四縣之地,賣了多少錢嗎?
楊孟晗真沒細想過這個問題,經大阿哥這麼一提,簡單一匡算;我滴個乖乖隆滴咚,一個縣哪怕只賣一百萬畝,四個縣就是兩千萬兩白銀呀;這可是個天文數字呀!我大清全國財政一年歲入,實打實的除掉糧食、實物等各項折色,真正的真金白銀,也不見得有這麼多呀。
楊孟晗也給這個數字驚傻了,這也太多了,怎麼花得完呀?
是好愁人囉......
楊孟昭:一開始,我們也沒想那麼多,只是有人往大夏公司一車一車送銀子的時候,我們才慢慢感覺不對了。要這麼多銀子幹什麼,放都沒地方放;後來華夏銀行成立後,還是尼古拉斯.貝利斯出的主意;大夏公司原則上不收銀子了,只要有人來買地,左手和大夏公司籤一份買地合約,右手跟華夏銀行籤一份以土地作抵押物的貸款合同,年息五釐;同時華夏銀行個大夏公司開一個長期存款憑證,存款年息2.5釐。
楊孟晗樂了,到底是猶太人,套路很熟的就引導大家,玩起空手套白狼的戲碼。
嗯,好處是,華夏銀行剛成立,就吸引了一大批優質客戶;尤其是那幫官員,一分錢本錢不用出;就是簡簡單單地到道臺衙門喝杯茶,去大夏公司、華夏銀行籤個字;然後吶,然後就是,躺著家裡等著數錢了......
嗯,上海這邊錢不收倒無所謂,但是揚州那邊,銀子還是要收的;不然,過年把功夫,都歸太平軍聖庫了;要以個適當的理由,提醒一下......
尼古拉斯.貝利斯懵懂懂地沒聽明白,有些愣神,腦子裡還在轉圈圈,都忘記喝茶了。
楊孟昭有點愕然地看著三弟:孟晗,滴個土雞精,又是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