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這事兒還是緩不濟急……”汪精衛嘆息道,“……難道就沒有立竿見影的辦法嗎?”
“……辦法還是有的。”黃秋嶽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說了出來,“……我們可以求助於日本!”
“……日本?讓日本政府從國庫裡拿金銀出來資助咱們,顯然是不可能的。那麼我們唯一能夠爭取的救市對策,就是讓國民政府的鈔票跟日元掛鉤……名浚(黃秋嶽的表字),你這不是拿我往火爐上烤嗎?”
汪精衛先是愣了一愣,隨即苦笑起來,“……這可是既得罪了美英兩國的金融界,又進一步坐實了我頭上的‘親日派’帽子——咱們替他蔣介石背的黑鍋難道還不夠多嗎?憑什麼這回又要我來犧牲名譽?”
——實事求是地說,在抗戰爆發之前,汪精衛的思想上親日歸親日,但很多所謂賣國求榮的“漢奸”罵名,都是在替蔣介石背黑鍋,而他本人非但沒能得到什麼好處,反倒被弄得名聲越來越臭……
“……先生,這事情可不能光是這麼看。當前的這場貨幣危機,對國民政府和他蔣某人來說,或許是一場天崩地裂的大災難。但對於您個人來說,未嘗也不是一次絕妙的倒蔣機遇。”黃秋嶽卻是猶如魔鬼一般,對汪精衛循循善誘,“……衆所周知,如今這南京國民政府表面上是所謂的‘蔣主軍、汪主政’,其實卻是以他蔣某人爲尊!而蔣介石之所以能夠在國民政府中處處壓過您一頭,完全是倚仗著手中的兵權!
但問題是,他蔣介石雖然自稱軍人,難道就真的會打仗嗎?這天下有誰不知,在戰場上,他蔣中正的軍事水平一向都是笑話,當年就是既打不過西北軍,也打不過桂系,臨陣指揮昏招不斷,越插手戰局就越糟糕……之所以能夠一路笑到最後,還不是因爲有了江浙財團和美英共濟會財團的支持,可以用銀彈把敵人砸翻?而他手下如今雲集的幾十萬大軍,也都是依靠源源不斷的金錢才能聚合起來。
可現在,江浙財團被一網打盡,美英共濟會財團的在華勢力也遭到了毀滅性重創。既然他蔣某人的錢袋子已經完蛋了,手裡的槍桿子自然也就不再拿得穩……在這種情況下,您如果能夠搶先一步,獲得日本友邦的財政支援和軍事支持,就可以趁機揮灑金錢,收買將領和官兵,把軍權從蔣介石的手裡奪過來!至少是奪過來一部分,從而加強您在政府裡的發言權——銀彈戰術又不是隻有他蔣介石會玩!”
“……這個……我得要考慮一下。首先,日本方面未必願意幫忙;其次,我們在軍中也實在缺乏根基。”
汪精衛伸手揉著額頭,起身挪到了辦公桌旁邊的沙發上,然後舉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猶猶豫豫地嘀咕說——對於黃秋嶽有關“趁勢倒蔣”的提議,他確實是聽得有些心動,但還是下不了最終的決心。
? т tκa n? CΟ 看著汪精衛猶豫不定的樣子,黃秋嶽皺起了眉頭,正要再勸……行政院長辦公室的房門卻突然被人猛地一下撞開,然後就看到中央執行委員周佛海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帶來了一個石破天驚的大消息。
“……不得了啦!南昌爆發兵變!全城都打起來了!蔣委員長被亂兵困在南昌行營裡啦!”
霎時間,汪精衛手中的茶杯就“啪嗒”一聲,摔碎在了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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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當大半個中-國的鈔票一齊變成廢紙之際,蔣委員長麾下會發生兵變,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因爲,蔣委員長的用人處事,簡而言之就是“以蔣介石個人爲核心,以黃埔係爲圓心”,只有他黃埔軍校出身的嫡系幹部才能得到真正提拔和放權重用,只有他黃埔嫡系發展出來的部隊才能得到良好待遇。
至於其他的雜牌部隊嘛,在收買過來之前自然是隨口許諾,等到收買過來之後,蔣委員長一向鼓勵他們發揚北宋名臣范仲淹的偉大精神,一律吃苦在前享樂在後——“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於是,在歷次圍剿赤-匪、抗擊日寇的戰爭之中,幾乎都是雜牌軍在吃苦受累,黃埔嫡系則搶功吃肉。
如此一來,那些在中原大戰之中被“銀彈攻勢”收買過來的雜牌軍,眼看著自己在歸順蔣介石後,無論如何鞍前馬後、流血流汗地拼死賣力,也因爲不是嫡系而難以得到重用,很快就頗有些受騙上當之感,再接下來就是普遍的怨氣十足——在這些叛將的心目中,蔣介石這個總司令就是一個完全不會打仗的小混混,若非自己及時倒戈,這個光腦殼哪裡能爬得上全國領袖的寶座?偏偏自己如今獲得的待遇,與投靠蔣介石時聽到的花言巧語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可見蔣氏的忘恩負義……
——領導人威望欠缺,只以權術籠絡,內部矛盾重重,又缺乏大義名分來凝聚……像這樣的軍隊,在形勢有利、日子寬裕之時,或許還能壓下矛盾、維持運轉;可一旦遇到了困境,就甭想再精誠團結了。
所以,當1934年的12月末,上海灘的銀行家們被集體掛路燈,金融系統和紙幣信用同時崩潰之際,這支軍隊的內部矛盾就來了個總爆發——爲了穩定軍心,蔣介石在危機出現的第一時間,就下令洗劫了江西和湖北的銀庫,湊出兩百多萬枚現大洋和數百箱黃金,用於給他的嫡系部隊發餉施恩。但問題是,與此同時,那些雜牌軍手裡拿到的依然只有廢紙一般的鈔票,而且被拒絕兌換成銅圓或銀洋……
如此不公平的差別待遇,頓時誘發了諸多雜牌軍將士的怒火。而歷年積攢的軍餉全都淪爲廢紙,更是讓他們覺得自己這麼些年的血是統統白流了,紛紛發誓要討一個公道!
更要命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蔣委員長最親信的黃埔嫡系部隊,不是在湘西、貴州追剿中央紅軍主力,就是江西南部的瑞金、長汀等地“肅清殘匪”,或者緊急向東調動,趕往上海組織反攻……總之就是基本散佈在了外面,而在他自己坐鎮下榻的南昌市區內,反倒是各路雜牌軍的兵力佔到了絕對優勢……
因此,以一羣雜牌軍士兵攔截南昌行營運金車,企圖強行兌換鈔票,而被憲兵開槍擊斃爲導火索,至少五個師的雜牌部隊爆發了自發譁變——成千上萬的叛軍裹挾著長官作亂,對城內的黃埔嫡系部隊、南昌行營指揮部、後勤軍火倉庫、銀行錢莊發起衝擊,導致整個南昌市區都陷入了空前的混戰之中。
當然,此時的南昌局勢,畢竟不同於當年的武昌起義,作亂的叛軍甚至沒有一個明確的政治目標。蔣介石雖然應付得有些狼狽,但畢竟還有一些可靠的精銳部隊在手,外地更有龐大的援軍可以作爲後盾。只要堅持著頂住了叛軍的頭幾輪衝擊,待到各路援軍相繼抵達,那麼南昌行營的亂局終究會平定下來。
可問題是,汪精衛在幾經猶豫之後,最終決定了往火上澆油,給蔣某人再多添上幾場亂子……
“……儘快聯繫日本大使館,還有廣東的李濟深和胡漢民,北方的閻錫山和張學良。”他臉色有些猙獰地吩咐說,似乎是下了非常不得了的決心,“……如今這局勢,是該組織新一輪的倒蔣運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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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如果說,此時南昌的蔣介石是急得火燒眉毛,南京的汪精衛是企圖渾水摸魚,帝國主義列強是表示友邦驚詫,那麼佔據了上海的諸位穿越者們,則是一個個都因爲豐厚的戰利品而進入了大歡喜之境界,望著堆積如山的金銀財寶,笑得合不攏嘴——這真是黨國跌倒,赤-匪吃飽啊!
“……合計收繳黃金六百五十三噸,各色銀元四億八千二百二十三萬枚,足色銀錠一千一百三十五噸,各類銅圓約十五億枚,另有少量鉑金,以及鑽石、寶石、玉石、象牙、皮草、古董不計其數……哎,民國時代的上海灘,果然不愧爲整個東方的金融中心和金銀交易中心,咱們這一回可真是賺翻了!”
望著賬本上堪稱駭人的統計數字,王秋忍不住笑著感慨道,“……近現代的生產力跟古代果然是沒法比,如果換成別的時空,恐怕就是挖光整個埃及的神廟和陵墓,也湊不出這個數目的十分之一啊!”
“……這個數目未免也太誇張了吧!”馬彤學姐卻是有些驚疑不定,“……記得按照歷史教科書的說法,我黨1949年解放上海的時候,總共只接收了黃金六千多兩,銀元一百多萬枚……眼下怎麼會有這樣多?”
“……這怎麼能一樣呢?1949年的時候,上海灘中外各家銀行早已停業撤資,金銀庫存轉移一空。蔣介石也把他的中央金庫搬到了臺灣,留在上海被解放軍接收的,不過是一些沒來得及搬走的零頭……”王秋解釋說,“……而如今咱們卻是把蔣介石和美英法日帝國主義在上海的家當,統統都給抄了啊!”
再接下來,他們便準備去參加上海公社的籌建會議,然後發現會議地址是一個很有紀念意義的地方。
“……法租界貝勒路樹德里3號?這不是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的舊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