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心個屁,師爺呀,咱們都被錢家騙了,哎,我們助紂為虐呀,我肖剛對不起漆河的百姓們呀,我該死,該死呀!”城主肖剛突然抽起了自己耳光,那一聲聲響亮讓師爺大吃一驚,暗道大人這是發了什么瘋?忙不迭的攔下,看著眼角帶淚的老城主心頭一跳。
他服侍了這老城主幾十年,自然清楚城主大人是個什么德行,別說見他虛情假意的抹眼淚,就是稍稍吃點虧他都要苦口婆心的安慰好久,雖然談不上大奸大惡,也不至于欺壓了百姓,但是怯弱的性格即使是師爺有時候也是看不起的,卻不想他今日先是聽到自己帶來錢家和山賊火拼笑得合不攏嘴,剛剛貌似也挺正常的,可現在為何突然就痛心疾首的抹著眼淚了呢,師爺實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焦急問道:“大人呀,究竟什么事兒您先給小人說說呀,小人雖然沒用但也能替你想想辦法支支招啊。”
老城主肖剛追悔莫及道:“師爺呀,沒用了,這一切都晚了,你還記得那批糧食的去處嘛,咱親自派人分發給了老百姓,可是,可是后來沒幾天就爆發了瘟疫,當時沒人將這兩件事聯系在一起,可現在我仔細一想,這分明就是錢家的人在背后搞鬼,他們在糧食里一定做了手腳,因為瘟疫爆發他們就能趁亂掌握漆河城,我這個城主壓不下瘟疫就沒有什么好民聲,百姓不罵我狗官才怪了。只不過錢家自己都沒想到,月前風家軍突然大敗,風之城附近失守。這可讓他錢家帶山賊進城準備了條件。”
師爺聽著他這前文不搭后語的話有些無奈,這城主大人到底在說什么呀,能不能表達得清楚一點,便道:“大人,可您說的這些關您 什么事呀,這兵荒馬亂的也不來就不是我們的錯,至于瘟疫的話,咱們都知道自古瘟疫幾乎都沒人能夠治療,大人不比介懷于胸。”
老城主嘆息不已,卻是沒繼續哭了后悔道:“師爺呀,那糧食中有古怪,還記得當初有人報案說他家里人皮膚出現尸斑嗎,那時候我們都沒在意呀,當時仵作還告誡過我這事情有古怪,叫我早做打算,當時沒注意,抱著不愿招惹錢家的想法,現在想來都是我的疏忽,我是罪人呀,一時軟弱害得滿城百姓如今流離失所,我這一城之主甚至都有了卷鋪蓋走人的打算,你說我如何能不恨自己呀。”
師爺聞言也是一嘆,倒也是,這些年他們城主府雖然相安無事,可吃的氣遭的白眼那可就多了去了,不只是錢家不拿他們當人看,百姓罵他們狗官,甚至他們手底下的兄弟們都常常埋怨,他們哪知道掌權者的如履薄冰,哪能體會到這位看似窩囊的城主大人的心酸呢,身為一方父母官,誰不想造福百姓做出番政績,可那得有實力呀,錢家就像是架在城主府頭上的一把鋼刀,磨得雪亮雪亮的,城主府稍有動作立馬就人頭落地。
“大人,那些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傷心了,眼下我們到底該怎么辦,是放過這錢家,還是落井下石趁著他們和山賊火拼組織人手給他們狠狠來一刀?”師爺眼中閃著寒光詢問道,老城主肖剛也恢復了正常神色,突的那傷心欲絕的模樣就變成了三角眼帶著詭異笑容的小人嘴臉,低聲問道:“師爺,你先前說的那群陪同打更的過來的人,可知道他們的底細?”
師爺猶豫了片刻,最后還是思索著回道:“問過他們不肯說,只談他們大人今早會來拜訪,不過,我看那幾人身材魁梧眼神肅殺,周身都透著股狠辣勁,小人猜測可能是軍方的人,大人您看?”
城主肖剛聞言眼前一亮,猛地一拍桌子大笑道:“猜的好,我看也八九不離十了,還記得我前后叫你草書的六封書信嗎,咱們在里面不是一再請求上官能派人來替我漆河主持公道嗎,我看是起了效果,師爺,快快快,你速去叫下邊的兄弟給我精神點,家伙什么的都麻利收拾隨身帶好,咱們可不能給這位上官大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師爺最是了解這位城主大人,便追問道:“大人,咱這是要對錢家出手了嗎?”城主嘿嘿大笑,眼神越來越冷寒聲道:“上差既到,我們還有什么好擔心的,翻臉就翻臉,師爺快快去做好準備!”
師爺點頭告辭離去,老城主一個人在屋里一會兒皺眉痛苦追悔,一會兒又是哈哈郎笑興奮不已,幸好周圍沒人,不然真能嚇死個人。
等到寧風一行人一頭霧水的被恭恭敬敬請進了城主府,還未開口,老城主肖剛就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的磕頭認錯坦誠說這些年如何如何對不起漆河的父老鄉親,然后又是一番這樣那樣的借口給自己強行解釋,反正意思就一個,俺有錯,但罪不至死,這次恭請上差舉報有功,也算功過相抵,希望大人能從輕發落。
這一番話說下來就是一盞茶功夫,卻已經是讓寧風和胖子目瞪口呆,什長幾人也是捂著嘴想笑又不敢笑,這漆河城主說他們是軍方的人倒也不完全錯,不過卻不是他們想的那樣,其中的誤會嘛,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反正寧風半知半解聽他說完,有心解釋卻又無從所起,只能很無語的看著這位老城主惶恐的模樣嘆息一聲。
這普普通通的一聲哎,卻是讓老城主肖剛如蒙大赦,還道是這位年輕的大人饒過了自己,是的,他非但沒有因為寧風的年輕而心生懷疑,反而愈發確定,為何?因為寧風很從容,一看就是大世家出來的人物,熟知官場那一套任人唯親的他根本就沒多想,只不過唯一讓他懷疑的是,這位小大人帶來的隨從雖然整體上看陣容不弱,可并沒有那種頂尖高手呀,不過馬上他就說服了自己,是了,這等世家公子哥最喜歡扮豬吃老虎,那些高手也定然是在暗處跟隨保護了,自己還真是多心,多想了呀。
寧風看著這位踉蹌爬起來的老城主,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心說反正都誤會了,他這樣子我解釋起來也麻煩,而且解釋清楚了搞不好他勃然大怒也并非沒有可能,眼下除掉錢家這個禍害要緊,便吸了口氣沉聲說道。
“肖老城主,其它的事兒咱們先不談,我身份的事兒也先不要聲張,我給你說說這兩天我看到的情況吧。”寧風模棱兩可的話本就歧義很大,表面上聽起來他卻是說的是大實話,但這般言談反而更加坐實了這位老城主的猜測,聽到這位小大人談起昨夜先是救了歐陽家的小公主,他心頭一跳眼里是莫名的興奮,果然這位小大人是那些大世家派來的,如此他豈不是要給這位小大人留個好印象了?
這般想著,又聽到寧風談起昨夜目睹錢家交易孩童的全過程,還有趙家老宅枯井藏孩童的經過,不由手心溢出了汗水,面色也是有了惱意,這個錢家還真是喪盡天良呀,他這般心中罵著,但隨即想到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很大程度上也是他這個城主的失職不察,他的‘良心’突然就是莫名絞痛,糟了,還沒吃早飯呢,內臟是一家,心里氣那肚子疼自然疼。
“大人,這個錢家欺男霸女,惡貫滿盈,作惡多端,罄竹難書,陰險毒辣,喪盡天良……下官常常想到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每每不捶胸頓足,夙夜難寐,廢寢忘食……”
額,寧風見他說得那個忘我,連忙打斷,道:“肖老城主有什么話請直言,不用加上這么多沒用的話,您說對吧?”
肖城主訕訕一笑,干咳道:“咳咳,對對對,聽大人一言,猶如當頭棒喝,醍醐灌頂,好似久旱逢甘露,撥開云霧見青天,又好如……”
寧風有些無語,這家伙還真是官場老油條,盡是些沒營養的場面話,聽他這么胡扯下去鬼知道要聊到什么時候,急忙又打斷佯作不悅道:“肖城主,小大人,你剛剛才說了百姓尚在水深火熱之中,怎么還有閑情與我閑聊呀,前番我們進城,可看到好多老百姓背井離鄉,這又是為何呀?”
肖城主果然不經嚇,摸了摸額頭的冷汗抱拳低著頭弓著腰道:“大人請聽下官解釋,事情的關鍵還是這個錢家,他們勾結山賊,在城中為非作歹,百姓不堪其擾,只得背井離鄉。”
寧風聞言突的冷冷一笑,寒聲道:“呵,肖老城主,你城主府再是勢單力薄,城門總還是你的人在守吧,可別告訴我守城的官兵全是瞎子看不到認不出山賊!”
肖城主聞言猛地跪在地上一個勁磕頭,道:“下官該死,當時也是被嚇慌了神,才稀里糊涂的讓那些山賊進了城,下官該死呀。”
寧風心道你不是該死,你是怕死,你若是心一橫死守城門,百姓搞不好還能與你同仇敵愾,縱然是打不過,也好比現在這般尸橫遍野餓殍滿地,兩者的結果既然相去不大,為什么當初就不能拿出點父母官的樣子?
“肖城主起來吧,先前就說過,以前的事咱們暫且不提,眼下當務之急,是組織人手,除掉錢家這個毒瘤,驅逐山賊,然后張榜公文迎接百姓們回城,否則這漆河城和一座廢城有什么兩樣?”
肖城主大大松了口氣,不計較便好,這個小大人說得對,眼下是除掉錢家,驅逐山賊的絕好機會,于是急忙將他一大早知道的山賊和錢家決裂火拼的事情說了出來,寧風等人聞言,互相對視一眼,均是難以掩飾的喜色。
最后,肖城主命令師爺去整合人馬準備出發剿滅錢家,寧風突的向要離開的肖老城主道:“肖老城主等等,小子還有點問題想問問您。”
肖城主眼皮一跳,心中難免緊張起來,寧風見狀連忙笑道:“老大人不必緊張,我只是打聽一點事情,既然說了之前的事情一筆勾銷,那便做的了數,只希望老大人日后能多為百姓們想想。”寧風通過與這個老油條的短暫接觸,也大概清楚了他的為人,心想與其讓他心驚膽戰前程未卜,倒不如給他吃顆定心丸,讓他好生辦事,反正自己說什么都是胡扯。
果然,肖城主聞言大喜,恭敬道:“不知小大人有什么疑問,但說無妨,下官定然知無不盡,言無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