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在這件事里,我也是受害者。”
向遠笑了,“我恨你?你配讓我恨?就算你曾經是崔敏行的女人,我要捏死你不比捏死一只螞蟻困難。你知道我為什么從來沒有動過你,因為我恨我的男人不爭氣,跟你沒有關系,你是個出來賣的,誰付錢你跟誰,我不會跟你較真。可是,今天我可以告訴你,要是葉騫澤有個三長兩短,我絕對要你償命!”
袁繡眨了眨眼睛,職業性的嫵媚笑容掛在了臉上,跟那雙沒有感情的眼睛對應,有種說不出的詭異,“葉騫澤怕你,可是我不怕。”她認真地把坐著的凳子朝向遠挪了挪,說道,“就像你說的,我是個出來賣的,成千上百個男人壓過在我身上,又過了那些,死我也不怕,那還怕什么?”
“你怕窮。”向遠譏誚地說,“你不怕死,可是你怕活著的艱難。”
“活著的艱難?”袁繡愣了愣,喃喃地重復。
“葉騫澤他是個怎么樣的人,你不會不知道,他必定沒有虧待過你,你要錢可以,為什么還要為難他?”
“我沒有!”袁繡如夢初醒一般,“我不缺錢,崔敏行可以養著我,如果要找有錢人,我還可以找沈居安。”
“笑話,在崔敏行眼里你就是一條狗,沈居安倒是對你念念不忘,但他比你精刮,他那樣的聰明人,你跟著他連骨頭都不剩,這不就是你跟了葉騫澤的原因嗎。誰又比誰蠢呢,除了葉騫澤。你閱人無數,也沒有撞見過葉騫澤這樣的大蠢才吧。他給你錢,給你安定,給你將來,給你慈悲,你還要什么?要名分?不,你不是那么傻的人,這種破衣服不是你要的東西。你不過是要一份安定,看在他想過要給,你放過他吧。”
向遠的一番話讓袁繡的眼里終于露出了波瀾,“是的,他是個好人。我從來沒有想過會遇上的好人,更沒想過害他。”
“如果葉家拿不出錢,他就會死!”
“他不會,你們葉家并不是拿不出這筆錢。”
“好啊,就連你都知道我正好有多少錢,袁繡,你還敢說這件事跟你完全沒有關系?你們設好了套,就等著他那個大傻瓜乖乖往里跳!”料想的事情得到了證實,并沒有讓向遠好受一點。
袁繡自知失言,索性也不再辯駁,那張被風塵沾染的臉上只余哀懇,“向遠,救他……我沒有辦法了。”
“你以為葉家是金庫,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他沒你想象中有錢。你倒好,一腳把他踢上賊船,讓我來救他?”
“這不是我想要看到的,在他們原來的計劃利,目標是我,他們答應過,只要我配合,葉騫澤給錢,從此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在船上,葉騫澤說他籌集現金需要時間,那些人不相信,就對我……他竟然提出愿意代替我做肉票,只要他們放了我和……我沒有想到他會這么做,他們也沒有想到,但是還是答應了。該求的我都求過了,沒有用,一點用都沒有……”
袁繡說這些的時候,并沒有留意到向遠的震驚。
“當然沒有用。這樣對大家來說不是更好嗎,葉騫澤說沒有錢,我才是最后的冤大頭。原來是這樣……他竟然這么偉大。”向遠仿佛在剎那間蒼老。可以徹底摧毀一個女人的,不是困境,是嫉妒,瘋狂的嫉妒。
他怎么可以這樣對她,葉騫澤,他放過了所有人,對全世界慈悲,甚至以身飼虎地頂替一個他垂憐的妓女。偏偏忘記了她,忘記了給身為他妻子的那個女人施舍一點點的憐憫。
向遠想,上輩子不知道,但是這輩子我并沒有欠過你啊,葉騫澤。
她開始后悔來見袁繡了,當她聽到袁繡嘴里吐出那樣的“真相”,竟比驚聞葉騫澤被綁票時更加肝膽俱裂。他那么篤定,自己會不顧一切地相救。從頭到尾,最蠢的那個人不是別人,而是自命聰明的向遠。
向遠說出的每一句話都不像發自自己的嘴,“你們要錢,完全不必這樣大費周章啊。只要你開口,他什么不會給你?原來你也不知道,葉騫澤已經在拋售他名下的固定資產和股權,我想,他不會是打算留給我的吧。他說他可以付錢,需要時間籌集資金,并不是騙你們,大概一早他已經想到不會那么輕易帶著你脫身,所以早有安排,別人不信,可你為什么也不信呢?”
袁繡聽到向遠這番話,猛地一震,毫無預兆的垂淚。如果可以重來一次,她會不會相信,葉騫澤許過“江海垂釣,以此終老”的未來不是虛幻?她已經經歷過太多,最初的愛人再現實不過的背棄,所謂恩人的占有欲,還有無數歡場上的逢場作戲……結果,這樣一個傻子,捧著一個將來站在她面前,她不敢伸手去接,卻答應助別人一臂之力去奪。荒謬啊荒謬,人生這出肥皂劇最精彩的一部分不就是因為全世界都明白劇情,只有那些個可悲的角色該蒙在鼓里,還一板一眼地朝著既定的劇情演下去。
“我再問你一次,他在哪里?”向遠無視袁繡的眼淚,眼淚她自己也有,可她不流。
袁繡也不去擦那些斑駁的淚痕,情緒卻沉淀了下來,“我再回答你一次,我不知道。他們也防著我,下船的時候,我確實蒙著眼睛。你也不要指望我會去指控任何人,我可以把話挑明了說,我不會的,就算我不怕死,可是現在還不能死,而且你很清楚,你和我都沒有證據。”
向遠沒有再逼她,“我只有最后一個問題,你只需要點頭或者搖頭。這件事的參與者里,有沒有江源的內鬼?”
葉昀陪著門外相熟的女警說笑了幾句,后來才發現自己現在確實沒有那個心情,他太過于關注那扇門后發生的一切,以至于門開的時候,他覺得久得就像隔了三生。
“向遠,怎么樣,她說了什么?”葉昀貼身跟了上來。
向遠恍若未聞地走,他急了,沖到她的前面攔住她,“她說什么了,你不能瞞著我,大哥的事情,我也有權知道的。”
向遠給了他一個古怪至極的笑容,“她夸你大哥是個好人。”
葉家的下午就是陰涼的,有人說是房子的朝向問題,有人說是因為院子里過多的植物,不管是因為什么,就連那鐘聲,也冷清如秋日的風。
滕云是個守時的人,午后的陽光在落地窗左上的角落將逝未逝的時候,身著淺藍色細格子襯衫的他就微笑出現在開門的楊阿姨面前。他和向遠交情不錯,可是造訪葉家確實頭一回,所以,楊阿姨并不認識他,只知道是向遠的客人,他眉目又實在端正順眼,于是便客氣地引了進來。
剛看到端坐在沙發一頭不知道弄著什么的向遠,滕云就深深吸了口氣,熟悉的曼特寧咖啡的味道讓他的心感到了些許的安定。他穩穩地走了過去,笑道,“這咖啡聞起來不錯。”
向遠看了他一眼,低下頭去的時候,滕云覺得她好像笑了一笑,那手上把玩的,像是一個玉質的墜子。
“坐。”向遠淡淡的說。
“找我來,難道就是喝一杯咖啡嗎?什么時候那么好的閑情逸致。”滕云坐了下來,雙手捧起了杯子。略抿了一口,“還好沒有那么甜,知根知底的朋友,咖啡才是恰到好處的味道。好了,有話要跟我說嗎,你氣色不怎么好。”
向遠笑盈盈地,“你現在也不閑,大老遠的找來,自然是有話要說的。”
“愿聞其詳。”滕云說完,剛放下咖啡,“啪”的一聲,身子猛烈地偏向一側,玳瑁的眼鏡掉了下來。臉頰上迅速浮起了一個清晰的手指印。
“這就是我最想跟你說的。”向遠的手其實也是通紅,她這一巴掌著實不輕,滕云的齒間已經嘗到了微甜的血腥味。他什么也沒說,默默地扶正了眼鏡,腫著一張臉,(奇*書*網-整*理*提*供)又喝了一口濺出了一半的咖啡。
“我知道你會說這句話。”說話間,他顯然是牽到了痛處,不由自主地抽了口氣。
向遠一張臉冷若寒霜。“你自己說,這幾年我待你不薄吧。你就這樣投桃報李?”
“我說過,我需要錢。”滕云神色泰然,仿佛無恥到極點的一句話,由他嘴里再自然不過地吐出來,卻天經地義一般。
“你要錢,我難道會袖手旁觀?為什么要這樣逼我?”向遠的手都在抖,這些都是什么人,她身邊竟然都是豺狼。
“我知道你會幫我,謝謝你,向遠,可是我要的不是一筆小數目。檢察院把他那里查了個底朝天,他只是不上不下的一個公務員。現在所有的黑鍋都要他背,我不能看他坐一輩子牢,我們必須拿到一大筆錢,才能在這個關口脫身。”
“你們要一起走,請問他會帶上他的未婚妻嗎?”向遠惡意地狠戳滕云不愿示于人前的痛處,他說,知根知底的朋友泡出來的咖啡才好喝,其實,知根知底的朋友投過來的冷槍才傷人。
滕云緩緩點頭,“他需要女人,需要婚姻,但是這個時候他只有我,向遠,他并不是非我不可,可我是,何況那個女人的存在只是他正常生活下去的一種需要,現在他答應跟我走,只有我們兩個人,一輩子不再回來。”
向遠拍著至今微疼的手,“感人啊,這年頭就是不缺情圣。可是,你們雙宿雙飛,為什么要踩著我的頭頂出發?”
“我說過我不會傷害你,我就算一無是處,但對朋友從來不說假話。我的目標是葉騫澤,來不及了,我必須要盡快把那筆錢拿到手,事成之后,我只要一半,就可以離開這里,他不是早打算在那個婊子身上花大錢了嗎?那就讓他傾囊而出。只是沒想到,葉大少不但多金,更多情。當他說,把他自己留下,放那婊子走的時候,向遠,我都替你難受。”
向遠冷笑一聲,手指糾纏著一根發黑的紅線。“你們都是好人。”
“這樣也不差啊,你應該已經出手了吧,葉騫澤的股權,不是你在后面,我不信葉秉文敢拿下。葉騫澤愿意作肉票,那就做,你這個仁盡義至的發妻又有誰敢置疑,贖金你付了,但是轉手不過還是他的錢,略施小計而已,你不會做不到,到那時,全世界人都站在你這一邊,他跟那個婊子大可以有情飲水飽,沒有人會說你做得不對。”滕云撫了撫腫脹發熱的面頰,“這一個巴掌你難道就從來沒有想過敬贈給葉少?還是你連付給他錢都心疼?不妨告訴你,那筆錢沒有你的份,因為,葉少就要身為人父了,可惜準備當娘的不是你!”
“你說什么?”向遠站起來的時候,幾乎撞翻面前的茶幾,“你再說一遍!”
“袁繡懷孕都三個月了,怎么,你看不出來?你說孩子是誰的種?要不葉少怎么能頂著風險,也要保她們母子平安呢?我說過的,江源要趁早讓它徹底易主,不能有婦人之仁,當斷即斷,否則后患無窮,向遠,你就是在這一點上優柔寡斷,總不肯聽我的。就算現在葉家在你把持之下又怎么樣?你自己算算,你真正名下的干股到底有多少,孩子出生后,等著你的好事還在后頭呢,那可是葉家現在的獨苗,葉秉林的孫子。他們就算不待見孩子的娘,還會虧待了自家的骨肉,到頭來最吃虧的是你。你不把他們放在眼里,一個個踢開,我信你有這個本事,可是難保不傷筋動骨,江源現在經得起這個折騰?是誰跟我說的,別讓恩義變成束縛你的一根繩子,現在你就是這樣,你對葉騫澤有情有意,他呢?他顧惜你嗎?這就是我最討厭這個男人的地方,誰敢保證他代替袁繡作人質沒有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你的錢打了水漂,他們一家三口才是人財兩得。”
向遠手里的觀音脖子應聲而斷,原本清脆的一聲,陷在了肉里,便沒有了多少聲息。她轉過頭去,在落地的玻璃窗反光里看到一張因怨毒而扭曲的面容,這才是真實的向遠嗎,那恨意的種子其實一直都在。日積月累,蠢蠢欲動,她壓得好辛苦!偏偏葉騫澤還手把手地澆灌,到了這一刻,它伴隨著與生俱來的野心和欲望破土而出。那朵帶毒的花眼看就要迎風招展。
滕云這時才施施然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巧精致的錄音筆,“不是說要聽到他的聲音嗎。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