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森一身皮衣牛仔褲走進來,穿過人群,來到吧臺前問王遠清:“人呢?”
王遠清忙道:“在包廂里。”
傅老三跟在李明森身后,淡淡地看了王遠清一眼,有些不悅。
王遠清被他看得一愣,想著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做錯了。齊思弈剛才去打電話借錢,沒看到李明森他們進來,他試著和王遠清商量個中和的方法,說:“我把手機壓在這兒,行不行,雖然它不值八千,但,但里面有我女朋友的照片,我肯定會回來取的。”
王遠清難得有點愧疚,這時李明森已經從包廂里出來,傅老三在他身后,肩上扛著陳青宇。
齊思弈詫異道:“李哥……老,老板他。”
李明森道:“人我先帶走,不會有事的。”
三人一起出去,傅老三右手還打著石膏,肩上扛著個人,李明森卻兩手空空走在前頭,齊思弈道:“他平時就是這么壓迫你們的嗎?”
王遠清拿起他的手機翻看:“你說這里面有你女朋友的照片?誒不錯啊。”
齊思弈抓狂道:“拿來,那是我前女友,我要回去睡覺了。”
行駛的大奔內,陳青宇昏睡著躺在李明森膝上,李明森一手摸著他的頭發,揪起一撮又放下。他側頭看著窗外,眼神深邃,一言不發。
雨還在下,前方有交警在挨個攔截檢查,傅老三右手還沒恢復,單手開車,早早地轉彎躲開警察,繞向安靜偏僻的公路。
“森哥,下禮拜要去接受教育,你去不去?”
李明森眼神沒動,道:“去。”
傅老三從后視鏡里看到李明森攬著陳青宇的腦袋,若有若無地透著親密。
車行駛到樓下,傅老三打開車門走下來,想幫忙扛陳青宇上去,李明森卻已經把陳青宇打橫抱起來,側頭吩咐:“停完車就回去睡。”
傅老三似乎還想說什么,卻沒再說,動作利落地關了車門,打著方向盤去往地下車庫。
樓內有電梯,李明森一進電梯便把陳青宇放下,左手虛攬著他,按下樓層,低低喘了口氣。
電梯發出“叮——”地一聲,到了,離防盜門僅僅兩三步的距離,李明森一手開了門,屋子里十分昏暗,出去前便沒有開燈,現在亦然。李明森要比陳青宇高上半頭,他架著陳青宇到臥室,靠近床時松手把人扔在床上,自己低喘幾次,坐在了床邊。
陳青宇在被扔到床上時悶悶地哼了一聲,臉埋在被子里,少頃可能是覺得不舒服,側頭露出鼻子和嘴,動了動,呼吸順暢了,又陷入昏睡。
窗外風雨交加,從下車到樓里,短短一段路,李明森的頭發淋濕了些,他沒去擦,在床邊坐了一會,去床頭柜喝水吃止痛藥。
冰涼的水流進喉嚨,放下杯子,李明森轉頭看陳青宇。陳青宇背對著他,呈大字形趴在床上,兩只腳沒脫鞋,懸空支在床外。李明森盯著他腦后微亂的頭發和發旋看了一會,手背擱在額頭上,慢慢躺下。
他沒去搬動陳青宇,自己睜著眼睛不知是在發呆還是在觀察天花板,很久以后,才閉上眼睛翻了個身。
陳青宇是被餓醒的,胃里空得直抽抽,他半睜著眼睛,眼前是一片藍黑牛仔布料。
他定了定神,恢復思考意識,緩慢地意識到眼前的牛仔布料是穿在人身上的,不用想也知道是李明森。陳青宇動了動,發現自己小腿以下懸空在床外,自己幾乎是睡在床的正中央,所以眼神水平地射在了李明森的大腿根部。
其實兩者離得還有一段距離,李明森側躺在床邊,腿也處于半懸空狀態。
陳青宇扶著腦袋坐起來緩神,剛一動作,旁邊便傳來聲音:“醒了?”
李明森一直沒睡著,倒不是有陳青宇在的原因。
陳青宇撐著膝蓋應了聲:“嗯,醒了,你把我送回來的?”
李明森倚在床頭,拿起手機看了眼道:“這是我家。”
陳青宇抬頭看了看,果然,他又問道:“幾點了?”
李明森一手搭在額頭上,睡不著,偏偏還要閉著眼睛:“四點多,再睡一會?”
“不了,餓得難受,你這兒有飯嗎?”陳青宇站起來往客廳走。
李明森躺了一會,也起來,從床頭拿過一板藥,撕開密封的錫箔含在舌下,杯子里沒水了。
他拿著杯子去廚房,陳青宇正在搜刮冰箱里的剩余食物。
李明森拿起水壺倒水,嘴里的藥含得有些化了,絲絲滲出苦澀:“冰箱里有速食米飯,肉菜有點膩,你泡著吃吧。”
陳青宇從冰箱里拿了速食米飯出來,轉頭看到他在喝水,水喝下半杯,苦得皺了皺眉。
“感冒了?”李明森吃藥向來是那副德行,陳青宇從他手邊拿過水壺,找了個深一些的盤子把米飯包扔進去,倒水倒了一半發現是涼的,只好去重新接水燒。
李明森倚在餐桌上看他泡飯:“陰天,肩膀疼。”
自來水灌入電水壺,陳青宇手不自覺地一顫,關了水龍頭,往壺底看,壺底有很多結成塊的水漬,把水漬沖干凈,重新接上水,找到底座,插上電。
水燒好需要七八分鐘,陳青宇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襯衫,又揪起來聞了聞,一股濃烈的酒味兒:“有衣服嗎?”
李明森從衣柜里找出一件自己的襯衫給他,陳青宇脫下上身的衣服,拿過那件襯衫看了看:“我先去洗個澡。”說完兀自往出走。
李明森扶著衣柜門看他走出幾步,才開口:“浴室在右手邊。”
陳青宇腳步一頓,神色如常地退回來,推開浴室門進去。
李明森沒說淋浴器的使用方法,陳青宇自然不會赤條條地找他問,自己搗鼓半天,出了熱水,不抹沐浴液干沖了半天,緩緩吐出一口氣,他其實還沒緩過勁兒來,王遠清,你的職業道德呢……
磨蹭半天洗完,陳青宇才遲鈍地發現浴室里沒浴巾,他把折疊門推開一半,看到李明森背對著他在廚房。
“麻煩拿下浴巾。”他提高聲音喊道。
君子坦蛋蛋,小人藏唧唧。陳青宇自認不是君子,側過半邊身子,看著李明森去臥室拿浴巾。
這時浴室里氤氳的水汽漸漸散去,陳青宇接過浴巾,表現得毫不扭捏,草草地擦了一下,把浴巾圍在下身。
李明森繼續回廚房,陳青宇到臥室換了衣服,發現褲子還可以湊活,內褲……
他盡量小聲地拉開床頭柜的抽屜,動作迅速地抽出一條換上,著急慌忙地套長褲。
穿好衣服要出去時,想起來抽屜還沒關,回身推回抽屜,看到了上面放著的一般止痛藥。
“換好了?”李明森從櫥柜里拿出碗筷擺在桌上,速食米飯已經弄好了,米飯泡出來的效果不錯,配菜是紅燒排骨,小小的一份,可能是怕陳青宇昨晚喝太多酒,吃太膩的不好,盛排骨的小碟里加了水。
李老板自創的解膩方法……說實話,看著油星點點漂在水面上,有點影響食欲。
李明森給自己也拆了一份飯,配菜同樣摻了水,擺在餐桌中央。
陳青宇用筷子撥拉了一下:“這是什么?”
“咖喱雞塊。”
陳青宇夾了一塊嘗,確實如李明森所說,縱使加了水,還是很膩。
這頓飯吃得很不專心,兩人安靜地用餐,氣氛實在是太詭異了,陳青宇的心思不由得四處亂飛,趁著低頭吃飯的空隙,瞟向李明森那邊。
李明森坐在他對面,比起陳青宇的刻意矜持,他實在是隨意很多,陳青宇注意到他拿著筷子的右手稍微有些不靈活。
“手……傷到神經了?”陳青宇問道,他不曾想那一刀的后果嚴重到這種地步。
李明森抬頭看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才明白他的意思,拇指與其它四指搓了一下:“你想太多了,肩膀疼帶著活動不方便,平時不會這樣。”
陳青宇僵硬地笑了笑“是么?”繼續低頭吃飯。
吃完飯把碗碟扔在水池,陳青宇想看時間,這才發現手機不見了,他來來回回地在換下來的衣服里翻找,李明森問道:“在找什么?”
陳青宇說:“看到我手機了嗎?”
李明森瞥了眼床上,沒有,便撥了個電話,片刻后掛斷:“落在店里了。”
陳青宇放下心,說:“那我這就去拿,店里現在有人嗎?”
李明森道:“有,八點打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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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青宇穿上大衣:“那我先走了,謝謝你昨晚收留我。”
李明森半躺在沙發上,開著電視,實則在看陳青宇,聽到這話,淡淡地“嗯”了一聲。
陳青宇道:“還有,能找個紙袋給我嗎?”
李明森起身去廚房的頂柜上找,一邊問道:“做什么用?”
陳青宇從浴室里鉆出來,面上微赧:“裝換下來的內褲,還有襪子。”
李明森的手一停,轉頭打量他一眼:“你現在沒穿?”
陳青宇抓狂道:“當然穿了。”他瞥到李明森明顯不信的眼神,咬牙破罐破摔道“穿了你的。”
李明森“哦”了一聲,沒太大的反應,唇邊卻不可自制地微微揚了起來,找出紙袋丟給他。
李明森送陳青宇下樓,一出樓道便看到了在晨跑的傅老三,他赤著上身,脖子上掛了條毛巾,臉上滾落下晶瑩的汗珠,陳青宇打量李明森,見他臉色未變,聳了聳肩,道別離開。
陳青宇打車到酒吧,王遠清眼眶微紅地望著他。
陳青宇道:“你怎么還在這兒?我來拿手機。”
王遠清打了個哈欠:“值夜班,困死了。手機這有好多,你看是哪個?”
陳青宇信以為真,湊到吧臺里辨認。
王遠清趁機深吸了一口氣:“嗯,老板的味道。”
吧臺里只有一部手機,陳青宇聽到這話渾身一抖,心道什么老板的味道,明明是男士洗面奶和沐浴露的味道,他拿了手機揚了揚:“謝了,我走了啊。”
王遠清扯住他:“等等,你昨天在老板家過夜了?”
陳青宇挑眉看他:“是。”
王遠清突然認真起來:“你和老板是那種關系?”
陳青宇道:“曾經是。”
王遠清隨即拋出一個重磅炸彈:“傅哥和老板一起蹲的號子,六年。”
陳青宇的臉慢慢冷下來,吐出四個字:“關我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