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陳青宇說不準自己會不會起反應,幸好睡覺時齊思弈是穿著睡衣的。
第二天一早,當陳青宇睡得迷迷糊糊,一睜眼看到一張嫩臉的時候,非常自然地起反應了。
手機上的鬧鐘孜孜不倦地響著,齊思弈扯起被子蒙在頭上,痛苦地嚎:“老板,我再睡五分鐘。”
陳青宇心道睡吧睡吧,自己則跳起來直接去了洗手間,反手鎖上門。
“陳青宇,你真是太禽獸了!”陳青宇雙手撐在洗手臺上,對著鏡子里的男人恨恨地說完,低頭洗臉。
洗完臉刷完牙,陳青宇按了鬧鐘,看看表,六點二十。他朝床踹了一腳:“起床了,不然待會自己坐車去醫院。”
齊思弈縮在被子里控訴,聲音悶悶的:“老板你不能這樣,要體諒一個剛失戀的人……”
話沒說完,陳青宇又踹了床一腳:“滾蛋,剛失戀的人沒你睡得這么香的。”說完他兀自去洗手間刮胡子。
下巴上涂滿白色的泡沫,門外傳來齊思弈充滿睡意的聲音:“老板,開門啦。”
陳青宇拿著刮胡刀下意識就說:“門開著呢。”
“哦”齊思弈一臉萎靡地走到馬桶前,脫下睡褲尿尿。
陳青宇地刮胡刀掉在洗手臺上了。
“媽的。”陳青宇抓起刮胡刀,沒有回頭,但仍然阻止不了他從鏡子里看到香艷的一幕“你他媽的在干什么?”
齊思弈轉頭茫然道:“尿尿啊。”
陳青宇:“我這么大一個大活人站在這兒……”
“哎呦,老板你又不是女人。”
陳青宇默默去廚房,繼續刮胡子。
齊思弈從洗手間出來,睡衣的領子歪著,頭發也炸著。陳青宇正在從冰箱里拿東西——面包,煉乳,牛奶,咖啡。
齊思弈像小學生一樣坐在餐桌前:“老板你的臉怎么了?”
陳青宇的下巴上多了兩道創可貼,他翻了個白眼:“這就是沒對著鏡子刮胡子的后果。”
齊思弈拿來一罐牛奶,正要打開,被陳青宇制止:“胃剛好,別喝冰的。”說完陳青宇把那罐牛奶拿過去,自己坐在餐桌旁開吃。
齊思弈茫然地盯著餐桌看了半天:“那我喝什么?”
陳青宇指了指櫥柜上放著的水壺。
齊思弈:“……”他把陳青宇面前的牛奶搶過來“老板你年齡大了也要好好保護胃啊,不要喝冰的啦。”
兩人安靜地吃著早飯,齊思弈一邊吃一邊用手機上網,嘴里叨叨著:“想到今天上班有車接送就覺得好幸福。”
陳青宇:“你的幸福感真低。”
“啊。”齊思弈突然叫道。
陳青宇抬頭看他:“怎么?”
齊思弈把手機翻過來支在陳青宇面前:“老板,今天是休假。”
陳青宇看了看齊思弈的日程表,遂點頭“這樣啊”繼續吃早飯。
兩個大男人的周末很無趣……尤其是在其中一個是直的的時候。
齊思弈:“老板,你平時很辛苦,要保護眼睛,去睡覺。”
陳青宇:“喂這是我的電腦。”
齊思弈:“不要說得好像我沒有電腦一樣,只不過你沒有給我帶過來。”
陳青宇:“客隨主便。”
齊思弈:“你要盡地主之誼。”
陳青宇:“你不是有手機么?”
齊思弈:“你難道沒有?”
陳青宇無奈:“你要用電腦干嘛?”
齊思弈使出殺手锏:“那老板,你既不玩游戲也不寫報告,更沒有女人要哄,用電腦做什么?”
陳青宇:“……誰說我不玩游戲?”說著他打開塵封在硬盤里的,早些年高瑞拷給他的超級瑪麗和黃金礦工“喏”
齊思弈把自己的手機塞給他,推他出臥室:“這些游戲我手機里也有,去玩吧,拜拜。”
于是陳青宇只能拿著兩部手機窩在沙發上。
像他這種陽光健康,光明磊落的人是絕對不會玩自己給自己發短信這種事的……
那還有什么事可干呢?
陳青宇無聊地打開MSN,點開和高瑞的對話框,發過去一句話:
陳青宇:高瑞,我可能要結婚了。
他一腳踩在沙發扶手上,窩在靠墊里等回復,猜測著高瑞會是什么反應。
不料回復沒等來,手機直接開始震動響鈴,陳青宇差點沒拿穩,想了想才按下接聽。
“你怎么回事?”高瑞刻意壓低著聲音。
陳青宇向后仰,頭靠近沙發里,笑道:“你干嘛呢,一副做賊的樣子。”
“上班,□□大清早是不是閑得慌。”
陳青宇:“周末還上班?”
“陳青宇,我上班開小差不去陪老婆不是為了聽你在這兒廢話的。”
陳青宇一手拿著手機,另一只手無意識地在沙發扶手上敲打,他說:“其實沒什么事,就是……”他說著,突然換了個玩世不恭的語氣“你兄弟我單了這么多年,終于要步入婚姻的墳墓了。”
電話那頭靜了一陣,高瑞才說:“和誰?”
陳青宇道:“一個剛畢業的小孩,挺美的,就是有點瘋。”
高瑞道:“不要告訴我你活了小半輩子才發現自己性取向搞錯了。”
陳青宇還是沒糊弄過去,終于認真起來,和高瑞說了袁茜的事。
“操,陳青宇,你腦子是不是吃藥吃壞了!”高瑞的反應比預料的要大得多。
陳青宇唇邊的笑意收斂:“那你要我怎么辦?再被出柜一次?”
高瑞:“你!這件事的解決辦法有很多,陳青宇你這么多年是不是白活了,非得鉆那姑娘的套子!不行,你把她約出來,我給她說。”
陳青宇:“行了,這是我自己的事,你別摻和。”
高瑞的聲音不自覺提高:“我不摻和?你是不是要把自己往溝里推!這事兒隱患有多大你想清楚沒有,那姑娘的情兒家,她父母家,被她毀掉生活的那一大家子……你是不是還想重蹈覆轍!”
陳青宇的眉宇間浮現中冷意:“正是因為我不想重蹈覆轍才會這么決定,高瑞,我沒你想的那么弱。”
高瑞:“放屁,你不弱還吃了四五年藥,你腦子到底清不清醒!你在哪兒,等著,我去找你。”
陳青宇:“你別過來,這不關你的事!”
高瑞已經氣極:“行,行,那姑娘叫袁茜是不是?我自己去找她談。”
陳青宇驀地從沙發上站起:“高瑞!”
書房的門被從里面打開,齊思弈猶豫地探出頭:“老板,你沒事兒吧。”
陳青宇根本沒空理他,高瑞已經去請假,陳青宇從衣架上拽下風衣就要往門口走,一邊沖著電話里吼:“你要敢去找她,我們就完了!”
高瑞那邊傳來巨大的碰撞聲,像是摔了什么東西:“好,好,你要絕交也等著我給那姑娘說清楚以后。”
陳青宇出門,“嘭”地反手摔上門,站在樓道里:“夠了,高瑞,你是我的誰?你有什么資格管我的事?”
聲音在空蕩的樓道里顯得格外刺耳。
高瑞停下沖出辦公大樓的腳步,他怒極而笑:“我是你的誰?陳青宇,你是不是瘋了!”
陳青宇:“我沒瘋!”
高瑞點點頭:“好,我不管了,你愛怎么樣怎么樣,我他媽以后再不管你了,再想殺人也別來找我借刀!無論你以后怎么樣?都不關我高瑞的事,我要是閑瘋了管一下,就他媽讓我兒子跟你姓!”
電話掛斷,高瑞站在原地兩秒,轉身往樓里走,走了兩步驀地轉身,狠狠摔了手機,手機掉在臺階上,四分五裂。
彼端,樓道里死一般的寂靜,陳青宇怒得轉了兩三圈,一腳踹在自家的防盜門上,繼而沖下樓。
齊思弈在門內,被門的響聲震得大腦一片空白,小心翼翼地開了門叫道:“老板?”
樓道里已然空空如也。
外面晴空萬里,陳青宇一路開出城外,在高速公路上發瘋。圍欄,路標,搶道的桑塔納,所有東西在此刻看來都不順眼,陳青宇有把它們統統砸了的沖動。
手機響了,是齊思弈的電話,陳青宇看了一眼,把手機扔在副駕駛座上。
藍色的路標從頭頂閃過,大概是距鄰市還有十公里。陳青宇終于爆發出來,狠狠捶了下方向盤,人向座位里靠,油門加大。
車在高速公路上突然轉向,幸虧這時是早上十點,還沒那么多車。
回程時,陳青宇有點心不在焉,已經看到隔離帶,但過了十幾秒才反應過來,連忙剎住,車堪堪停在隔離帶前。
陳青宇被急剎帶得這個人往前一沖,腦袋空了片刻,從前車窗看去,隔離帶里是一起交通事故,他離得很近,能看到變形的車子中,緩慢溢出的血跡。
正在他愣神的時候,有人敲了車窗。
陳青宇轉過頭去看,是交警。他搖下車窗:“抱歉,我走神了。”
“是你?”樊樺有些好笑地從車窗里看著他。
陳青宇一時疑惑:“你是?”
樊樺肘在車窗上,一手摘下墨鏡:“還記得我嗎?”
陳青宇瞇眼想了想,畢竟他不在醫院時見到的人民公仆屈指可數:“有點印象,前面怎么了?”
樊樺長得很帥氣,膚色有些黑,可能是長期在外執法的緣故:“你還有心管人家怎么了,先下車,我看看你怎么了。”
陳青宇的情緒已經慢慢平復下來,他拿了鑰匙下車關門。
樊樺給他同事打了個手勢,另一個身穿制服的人走上前,手里拿著測酒精濃度的儀器。
“吹口氣。”
陳青宇一邊照做,那警察一邊詢問:“來之前吃過感冒藥之類的嗎?”
陳青宇搖搖頭。
儀器測試結果顯示合格,警察的臉色總算好些,陳青宇趁機解釋道:“我就是有點走神。”
那警察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樊樺走過來拍拍陳青宇的肩膀:“沒事了,以后注意點,不然早晚成那樣。”他指了指車禍現場。
陳青宇煞有介事的點頭。
樊樺看他的反應,好像對血腥的場景毫不在意:“你心里承受能力挺強。”
陳青宇說:“我是醫生。”
樊樺笑了笑:“怪不得,行了,你可以走了。”
陳青宇駕車從隔離帶旁繞行離開。
樊樺逆光望著離開的車子,想了想撥了一個電話:“小李同學,你相好好像有點不在狀態啊。”
陳青宇其實已經冷靜下來,他是急診室醫生,見到交通意外的慘劇最多,很多人只是出門買個早飯,和妻子再見時已經是天人永隔。
他一手把著方向盤,拿起手機,上面有五個未接來電,全是齊思弈的,他給回了個短信,說沒事,晚上回去。
回到市區時突然變天,黑云壓城,不一會,大雨傾盆而下。
陳青宇被堵在了立交橋上,雨刷來回擺動,發出令人心煩的機械聲。
過了一個多小時,車流才緩緩移動,陳青宇受不了城內的悶熱,把車就近停下,步行去酒吧街。
停車的地方離酒吧街有一段距離,陳青宇車里沒傘,就在路邊十塊錢買了一把透明的。
他去常去的那家酒吧要了兩份套餐,準備帶回去和齊思弈一起吃。等上菜的時候無聊地翻手機,平時能聊的只有高瑞,現下手機除了看新聞好像也沒什么用了。
正想著,旁邊傳來一道耳熟的聲音:“一份宮保雞丁套餐。”是王遠清。
王遠清點完餐回過頭來也看到他,和他打了招呼,坐到陳青宇對面和他一起等。
陳青宇道:“怎么來別的酒吧吃飯?老板允許?”
王遠清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那兒沒有能吃的東西,你總不能讓我一個正發育的青少年吃爆米花吃到飽吧。”
陳青宇笑:“怎么不建議你們老板增設這方面的東西。”
王遠清嘆一聲:“老板不常在,所以不知民間疾苦。”
兩人隨意聊了一陣,互換了手機號碼,套餐也好了,他們各自提著盒飯走出來。
走到李明森的酒吧門口時,王遠清道:“要不要進去喝一杯?”
陳青宇道:“喲,你還負責攬客?”
王遠清道:“賣酒有提成,怎么樣?附贈陪聊。”
陳青宇往酒吧里看了一眼:“你們老板不在?”
王遠清攤手:“老板陰雨天的時候都不來。”
陳青宇抬腿往里走:“說好的,陪聊啊。”
這時才是下午三點多,兩人一進去就在吧臺坐下來,都忘了自己買過飯的事實,點酒開喝。
陳青宇喝得很慢,王遠清道:“你有心事?”
陳青宇瞥他:“這么明顯?”
王遠清:“就差寫個布條綁頭上了。”
陳青宇晃了晃酒杯沒說話,王遠清道:“我還以為你打算一醉方休,這么矜持給誰看?”
陳青宇面無表情道:“哪那么容易,喝醉了沒人送,要我睡在大街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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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遠清和他碰了碰杯:“這么苦逼,盡情喝,我送你。”
陳青宇笑了起來:“真的?”
王遠清道:“當然。”
陳青宇真的喝醉了,雖然沒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但已經思考不能。
他從口袋掏出手機撥給齊思弈,趴在吧臺上,臉快幾乎貼著臺面:“悟空,快來救為師。”
齊思弈本來已經睡了,接了電話立即往過趕。
他到時陳青宇已經被搬到包廂,王遠清卻不放人:“你誰啊。”
齊思弈一臉正直:“他是我老板,我來接他。”
王遠清靠著吧臺逗他:“行啊,他喝了三瓶,總共八千三,交了錢我就讓你帶他走。”
他算是戳到齊思弈的軟肋,小孩還在實習期,工資少不說,還得負擔房租水電費交通費,半年下來一點錢都沒攢。
齊思弈道:“先讓我見我老板,他身上說不定帶了錢。”
王遠清望了望門口,還不見人來,只能說:“我們要保護顧客的人身財產安全。”
齊思弈這傻孩兒竟然還覺得挺有道理,一臉焦急地去一旁打電話借錢。
王遠清正發愁再想個什么招兒糊弄這小孩呢,一看門口,人總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