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叮”地一聲響, 外賣到了。
兩份粥,一份生滾魚片,一份玫瑰粥。
兩人沉默地吃飯, 都吃得很慢, 陳青宇用勺子攪著粥道:“這幾天我可能要很晚回來, 或者中午才能回來。”
李明森看他一會, 道:“知道了。”
陳青宇又說:“你酒吧裡有沒有事?”
李明森說:“可能要歇業幾天, 不礙事。”
陳青宇吃飯完去衝了個澡,定鬧鐘睡了兩個小時,起來去醫院, 臨出門時,李明森一手拽住他。
陳青宇:“?”
李明森開著電視靠在沙發上, 隨手從茶幾上取了什麼東西放在他手裡。
陳青宇低頭看了眼, 是兩個暗紅的本本——離婚證。
陳青宇:“……”
陳青宇走後, 傅老三打電話過來:“森哥,店裡的幾個服務生被人打了。”
李明森趕到店裡時, 是從後門進去的,酒吧從前晚就被迫歇業了,現下大門緊閉。王遠清和幾個男服務生零散地坐在沙發上,臉上都有幾塊青紫。場子裡沒開燈,昏暗一片, 就像一個破舊的倉庫。
每個人都有點萎靡。李明森把來時在藥店買的藥水棉球之類扔給傅老三, 問道:“怎麼回事?”
傅老三道:“都是凌晨的事, 他們幾個被打的地方和時間都不一樣, 沒看清人, 明顯是被盯住了。”
李明森擰眉道:“都還能動麼,老三你帶著他們去醫院查查。”
幾個服務生面面相覷, 低聲道:“我們沒事。”
李明森已經連著兩天兩夜沒睡,精神集中不起來,他煩躁地看了看場子裡,往外走道:“先擦藥,擦完想想那夥人有沒有留話。”
服務生們受傷都不重,但周身都是淤青,疼得呲牙咧嘴,王遠清自始至終託著腮幫子,腫著臉等其他人輪番塗藥。
傅老三走過來:“怎麼,牙疼?”
王遠清幽怨地看他一眼,嘶了口氣,抿嘴聲音模糊地道:“沒事。”
傅老三不耐煩地捏住他的下巴:“張嘴!”
王遠清只得聽話,張開了自己的血盆大口,血順著嘴角往下流。
傅老三:“……怎麼回事?打到內臟了?”
王遠清攤開另一隻手,手心赫然放著一顆臼齒,頗爲無辜道:“牙掉了。”
這時李明森回來了,他手裡拿著一包煙,抽出一根把煙盒扔在桌上,低頭點燃,而後坐在桌角,因爲長時間不吸菸喉嚨的不適應低咳幾聲,說:“都是在哪兒被打的,仔細想想再說。”
幾個人有的是還在上學,在回學校的路上被圍堵,有的則是一出門就被狠揍了。
李明森挨個去調了監控錄像,因爲是凌晨天色很暗,幾個施暴的人都看不清長相,但明顯不是打手,泄憤,還是警告,前晚酒吧剛被查封,今天就出這種事,兩者之間會不會有聯繫?
李明森看了眼嘴角不斷淌血的王遠清,道:“帶他去醫院,剩下的人,找捱打片區的派出所報警,報完警再回來,今天別再出去。”
幾人互相看了一會,各自離開。李明森問傅老三:“店裡的人全都被打了麼?”
傅老三盯著後廚門上的值班表想了想,說:“還有兩個,一個考試請假,一個……等我打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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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分鐘後他打完電話回來:“那個人,睡過頭了,還在家。”
李明森馬上道:“讓他別出門,不論有什麼事都別出去,地址給我。”
隨後李明森給李白白打了個電話確認安全,李白白說自己沒出什麼事,李明森讓他出門帶個防身的武器,以防不測。
這次的事本不算大,但是時候處理了。李明森自打開了酒吧後就一直不太管事,除了有幾次被砸場之外。這個場子裡其實是沒有太大的安保力量的,一是傅老三本就是混出來的,有能力處理一些破事,二是因爲酒吧的兩個頭頭都蹲過號子,所以這裡一直是被警方監控的,最後一點也就是最重要的,李明森家裡有個搞政治的爹,他的行爲舉止到底對老爺子有些影響。
但這件事有意思的地方在於,來找事的人沒有把事情搞大,雖然沒觸到李明森的底線,撓癢癢一般,卻讓人心裡很不舒服。
就像一羣惹人厭惡的蒼蠅。
所以,要給點教訓,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因爲醉大發沒出門碰巧躲過一劫的那個服務生住在市郊。當晚,李明森帶人在附近的飯店吃晚飯。
一幫人捱了打身心受到嚴重創傷,所以吃得也格外兇猛帶勁,傅老三笑罵道:“都給我少吃點,待會撐得打不動小心老子揍你。”
李明森面前的飯只動了一點,開了酒喝了半瓶。傅老三看著一桌人的吃相,哭笑不得道:“真他媽丟臉,老子平時餓著他們了麼?”
李明森失笑,傅老三扒著飯道:“唉,老子也餓了,幾百年沒親自帶人出來,嘖,不習慣。”
李明森夾著煙在桌上磕了磕菸灰:“不親自帶人還想使喚誰,咱們又不是搞黑的。”
傅老三想了想:“也是,我們現在是合法經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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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聽得紛紛大笑,傅老□□而鬱悶了:“笑屁笑,本來就是合法的,收起你們那副心照不宣的慫樣,媽的。”
“不過說真的,老子還真沒帶過大學生幹架。”傅老三看到桌上的菸灰“森哥,以前沒見過你抽菸,今天這是要來狠的了?”
李明森淡淡道:“不來狠的,你還沒蹲夠?”
傅老三語塞,半天才道:“蹲得夠夠的。”
李明森吸了口煙,按了按眼睛道:“之前不抽菸是因爲號子裡管得嚴,後來就忘了,現在纔想起來抽菸不犯法。”
傅老三乾笑幾聲:“是不犯法。”
“嗯。”李明森應了一聲,平淡地道:“打架犯法麼,不傷人就不犯法。”語畢,他起身去結賬,臨走時吩咐道:“讓躲在家裡的那小子出來。”
一個模樣看起來二十多的年輕人從漆黑的樓道里走出來,他用盡力氣假裝成和平常一樣的神態,眼神卻泄露了一絲的慌張。
他在巷子裡慢慢走著,每一步都走得忐忑不安,長長的一段路,偶爾路過的行人都讓他緊張萬分,但始終沒人接近他。
傅老三站在飯店包廂裡發放口罩:“一人一個,給我戴好了,手裡除了椅子腿外別自作主張拿別的武器,如果對方有刀子,就使勁往丫的重要部位踢,懂麼,自己的蛋都藏好了。不許打狠了,否則進局了我可救不出來你們,對方開始拼命的時候馬上跑,到時候別給老子掉鏈子說腿軟。”
一行人麻利地帶上口罩,抄起從後巷子裡掰下來的軟凳子腿,嚴陣以待。
巷子裡的年輕人越走越慢,突然,巷口的死衚衕裡走出三四個面目嚴肅的混混,他們沒有直奔目標,而是分散著走開,在人羣稀落時緩緩向年輕人靠近……
同時,市郊偏僻的路上,一個白襯衣袖子捲起,內套黑背心的高大男人從飯店裡走出來,直直走向那幾個混混聚攏的中心。
“丫的,給我上!”
隨後,十幾個戴大媽型花口罩的人齊齊走出,手裡緊握著軟凳子腿。
那三四個混混已經逐漸聚攏成一個小圈,作爲誘餌的年輕人開始發抖,低聲安慰自己,並時刻準備奮起反擊。就在混混們快要靠近目標時,李明森擡起一肘狠狠擊向其中一人的腦後,混混們一驚,口罩幫跟上,開毆。
咒罵聲不斷破口而出。
不過再大的陣勢也只是個教訓,真出事了恐怕要留案底,學生們專找疼的地方狠揍,那幾個混混也不是吃素的,還年輕著,動不動就敢豁出命去。被揍得狠了,悲憤地大嚎一聲,用刺刺的腦袋橫衝直撞。
十幾分鍾後,李明森估計警察快到了,便提起癱在地上哀嚎的一個混混的領子:“誰讓你們來的?”
那混混命都快去了半條,卻抻著脖子不吭聲。
李明森手腕用力捏上他的喉嚨,陰沉著臉不發一言。
那混混依依呀呀地叫了半晌,眼珠突出,最後含糊地吐出幾個字:“一個……一個女人,她說你們老闆搶了她男人,讓哥幾個給他點教訓……啊”
口罩幫停下動作,互看一眼,十分茫然。
李明森隨手將他扔在地上,一腳踏在這人腳背,低聲漠然道:“回去告訴她,別仗著自己那點破爛姿色使喚你們這種傻逼,小心她女兒的命。”
混混痛得蜷起腿,胡亂大喊地答應著。
李明森側首道:“口罩別摘,把棍子扔了,走。”
陳青宇果然連著兩天沒有著家,根據齊思弈的情報,他老闆48小時沒離開過醫院。
李白白很快知道這件事,忍了很久,纔沒給他哥打電話,他們有自己的辦法,用不著別人來管。
兩天後,陳青宇一臉疲憊地回到家,到家才發現家裡沒人。於是一頭倒在牀上睡覺,睡到一半,門響了。
他直挺挺地從牀上坐起來,直直地盯著李明森。
李明森去洗了把臉,回到臥室時,陳青宇面無表情地按了下手機:
——“回去告訴她,別仗著自己那點破爛姿色使喚你們這種傻逼,小心她女兒的命。”
錄音播放完畢,他痛苦地揉了把頭髮:“李明森,你搞什麼?”
李明森兀自站在衣櫃前換了身衣服,不以爲意地道:“誰給你的錄音?”
陳青宇道:“你說呢?”
李明森沉默地關上衣櫃門,轉身捏起陳青宇的下巴,冷聲道:“覺得我卑鄙?你猜我能不能把這話變成事實。”
陳青宇狠狠地打開他的手:“這事我能解決,你能不能別管?”
李明森道:“能解決,事情到現在這步,這就是你的解決?”
陳青宇剛想說什麼,卻聞到一股濃烈的菸酒混合的味道:“你喝酒了?”
“喝了一點,應酬而已。”李明森從櫃子裡拿出一套睡衣扔在牀上“把衣服換了。”
陳青宇扯起自己的衣服聞了聞:“沒味道,憑什麼,你一身酒味卻要我換?”
李明森漫不經心道:“我嫌髒。”
睡衣被扔在地上,陳青宇臨近憤怒邊緣,直挺挺地坐在牀上,不看任何地方,眼神發直。
李明森拉下窗簾,屋裡頓時暗了,他俯身用指腹蹭了蹭陳青宇眼下的青黑:“幾天沒睡了?睡吧。”
依舊是李明森摟著陳青宇,陳青宇眼睛直直地睜著,他睡不著,李明森睡得很淺,他不敢動,腦袋卻無法停止運轉。嗡嗡得令他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