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著爆米花喝著啤酒,籌劃著自己的終身大事。
陳青宇安慰著自己,男人四十是朵花,何況自己才三十出頭,還有時間。 шшш●Tтkā n●¢ ○
空著胃喝酒,不一會便有些上頭,眼前的景物不斷晃動,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環顧這個酒吧,人不少,剛才看菜單消費水平也不低,聽他爸說袁茜剛畢業,找了份普通的工作,薪水不高,怎么會來這兒玩?
結合她剛才的態度,陳青宇猜測,袁茜應該是已經有人了,既然有戀人,看樣子條件還不錯,怎么不給父母說,反而讓父母給她介紹了自己這么個沒情趣的醫生?
其實這全部都是陳青宇的想象,但陳青宇還是饒有興致地想了下去,袁茜不告訴父母她有戀人,可能是因為她知道父母不會同意,她父母又為什么不同意?以陳青宇的思路判斷,她父母不會讓她找個窮小子,但這又和前面的想法相悖了。
推翻窮小子的觀點,她父母不會同意的女婿類型,陳青宇的腦海里很黑暗地出現兩個字:小三。
不會吧,陳青宇有點被自己嚇到了,覺得想太多。這么想著,又不自覺地朝袁茜那幫人坐著的地方看去。
他們依舊在原來的位置上坐著,只不過袁茜也回到了他們中間,一直臉色郁郁。
至于么,陳青宇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自己就這么給她丟人?
其實這女孩真是不錯,不過看樣子還是一只在迷途中的小羊羔,陳青宇自覺老了,沒心去拯救她。
七彩的光球讓舞池里的男女更加興奮,燈光搖曳,他們隨著隱約放肆地擺動著自己的腰肢。
然而,酒吧里卻有一些事在悄然改變著。
陳青宇是被捶桌聲驚醒的,他抬頭看去,離他很近的一桌,酒瓶被砸碎在地上,碎玻璃砸了一地,坐在那桌的顧客早已被激怒,氣氛劍拔弩張。
由于酒吧里噪音很大,所以只引起了一小部分人關注,陳青宇正在考慮自己是不是要離開,以免惹禍上身,這時,酒吧的另一頭也吵嚷起來,他漸漸覺得不對勁。
陳青宇招來服務生買單。
服務生一邊為他結賬,眼睛還是不是地瞟向吵架的那桌,眉宇中露出擔心。
陳青宇把錢扔給他,等著找零,順手點了根煙:“你們這兒是不是經常發生這種事?”
服務生說:“怎么可能?生意還要不要做了。”
陳青宇叼著煙笑了笑:“看來我今天是趕巧了。”
服務生把錢找給他:“你不把你女朋友也帶走?”
陳青宇愣了下,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袁茜:“她是我相親對象。”
服務生點點頭,示意明白,沒再說什么。
本來陳青宇還沒想到,被他這一提醒,也有點糾結要不要帶袁茜一起走,看這架勢,這家酒吧今天可能要出大事,萬一袁茜也跟著遭殃了,他怎么和他爸交代?
這么想著,他叫住正欲離去的服務生,給他一張紅票子:“麻煩給剛在和我一桌的女生帶句話,讓她早點回家。”
服務生詫異地看他一眼:“你怎么不自己去說?”
陳青宇聳肩:“我不是怕又被取笑嘛。”
服務生笑了笑,接過小費朝袁茜那桌走。
陳青宇站在原地,看他穿過人群去找袁茜,不過他估計袁茜不會聽的。
果然,服務生帶著一臉促狹的笑意回來:“她讓你趕緊走。”
陳青宇苦笑一聲,難得好心,竟然還被嫌棄了,他擺擺手,索性不管,正要抬腳往出走,一個酒瓶不偏不倚,正好重重砸在他腳下。
玻璃四濺,陳青宇被震了一下,緩過來,慶幸現在不是夏天,自己穿得是長褲,還不至于被誤傷。但同時心下一沉,心想看來今天是真有麻煩了。
隨著這個酒瓶的落地,一個粗獷的男聲響起:“今天誰也別想離開這兒!都給老子安分地待著,叫你們管事的人出來說話!”
動感的舞曲又遲鈍地響了幾秒,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說話的男人身上,幾聲驚呼和咒罵后,場內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陳青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盡量不引起人的注意。
突然,安靜中響起一陣騷動,其中摻雜著女孩的抽泣聲,剛才的男聲吼道:“誰敢報警,就別想活著走出這里,不許打電話,安靜待著就沒你們的事,要是報警了么,后果自負!”
陳青宇偏頭看了看,那個被砸場的人抓住手腕的女孩不是袁茜,他收回目光,朝自己面前站著的服務生無奈地聳了聳肩。
服務生的心情沒他那么輕松,猶豫幾番,轉身要去找老板,陳青宇低聲拉住他,示意他別去。
服務生皺眉瞪著他,讓他松手。現在實在太安靜了,陳青宇本來想向他解釋,讓他別去自討苦吃,但又不想出聲引起他們注意,被當做殺雞儆猴的那只雞,只好用眼神告訴他,希望他們心有靈犀。
所幸這服務生也不是倔種,且很快來了管事的人。
這人陳青宇看著眼熟,一米七幾的個子,頭上纏著紗布,右手還被吊著,眉目間戾氣十足。
他走上前和砸場的人交涉,此處的交涉顯然不是談一談就能解決的,一言不合,又要打起來。
來砸場的這幫人有二三十個,這邊加上服務員保安頂多也就五六個,還不論門口的保安是不是早已被撂倒。
陳青宇瞬間覺得帶傷出來頂事兒的這哥們實在是太勇敢了。
孤膽英雄啊簡直!
所以再看向這哥們時,眼中不免帶有一絲敬佩和悲壯。
“傅老三,你別在這兒逞英雄,你們老板不是牛么?叫他出來跟哥幾個說!”
陳青宇聽著這名字,覺得很耳熟,仔細看了看那位英雄,古銅色的額頭上,出紗布里蔓延下一道疤,傷口在太陽穴附近,挺猙獰。
對峙的雙方離陳青宇大概有三米的距離,陳青宇憑著自己上了十八年學都沒近視的雙眼,看出這疤是剛縫過針的,而且針腳有些粗糙。
什么醫生啊這是,陳青宇在心里默默鄙視,太沒有職業道德了。他又看了看,覺得這傷口實在眼熟,腦袋上的燈泡一亮,想起來了,這不就是那天喝醉了口出狂言,促使自己遇著李明森的傷病員么。
傅老三不屑地道:“我們老板可沒心理你們這幫雜碎。”
“你!”砸場的那個小頭目瞬間怒了,抄起鐵棍砸了下來。
傅老三也不膽顫,抬起胳膊硬生生去抗,結果接是接住了,額頭卻滲出一層冷汗,片刻后狠狠地甩開那根棍子。
陳青宇看得出來,剛才那下,輕則骨裂重則骨折,這傅老三是真能抗,還沒出院幾天,得,這下又得進去了。
本來就心焦的服務生這下是徹底按捺不住了,撂下托盤就要去后面找人。
陳青宇忍不住喊了聲:“喂你……”
喊完他就知道完了,音量沒控制住。果然,所有人都朝他看過來。
陳青宇的座位離吧臺還有段距離,所以他這一喊,服務生的動作也暴露無疑。
“給我站住!”出聲的是砸場的小頭目。
服務生眼中閃過掙扎,腳步卻不停。
“王遠清,站住……”這次的聲音是傅老三發出來的,聲音因為忍痛有些發顫。
服務生這次竟然站住了,抬頭不甘地望向傅老三。
傅老三有點恨鐵不成鋼:“后面沒人,你找個屁啊。”
帥服務生的名字是王遠清?陳青宇覺得這名字很好聽,但他關注的又是另一件事,傅老三說后面沒人,是騙人的,還是是真的?
如果這兒真沒有管事兒的在,怎么辦?
王遠清的行動雖然被喝止了,但他還是不免被牽連。
砸場的小頭目朝屬下使了個眼色,兩個小青年穿過人群就要來抓他。
他怕是有麻煩了,陳青宇心道,這王遠清看著也就是個出來打工的大學生……他糾結片刻,在那兩個小青年抓到王遠清之前,一咬牙走了出去,在一眾驚詫的目光中,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
青年甲回過頭來,不爽地看著他:“做什么?”
陳青宇伸手把一直叼著的煙取下來,在一旁的墻上磕了磕煙灰,盡量讓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好惹:“這位兄弟,大家都是出來混口飯吃,你何必為難一個打工的學生?”
青年甲一臉不耐煩:“滾一邊去。”
青年乙卻猥瑣玩味兒地“喲”了一聲:“同志?還玩起英雄救美了?”
陳青宇沒想到自己同志的氣息散發得這么明顯,不由有些詫異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嘴里卻笑著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天你們繞了他,說不定他以后會報這個恩情。”
青年乙卻完全不理睬他這套說法,用手里的鐵棍輕輕拍了拍王遠清的臉:“長得不錯,怎么就不學好呢,現在的□□真是一個比一個猖狂,我現在就毀了你這張嫩臉,看看他對你的情到底有多深?”
說著他就抬起鐵棍朝著王遠清的臉砸了下去。
陳青宇臉色一沉,笑意不復存在,上前一步握住棍子,冷聲道:“別給臉不要臉。”
其實他架住棍子已經是勉強,之前完全沒料到這些小青年能混蛋到這種地步,畢竟他們都不是真正的黑社會,怕條子,不敢真惹出什么大事。
看這小青年的魯莽沖動,應該是新人,陳青宇心里有點發怵,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打起來是拼命的,自己天天坐辦公室,身手自然比不上,怎么辦?
小青年果然怒了,從陳青宇手里抽出棍子,又要揮上來,陳青宇覺得自己這下真是頂不住了,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沒用手去抗,反手護住王遠清,露給他們一大片后背。
棍子砸得狠,痛得鉆心,眼前驟然一片黑。
“都他媽的給我住手!”
陳青宇真想罵娘,心想這誰啊,喊得真是時候,您是跟我有仇吧。
緩過這陣痛,他低低地“嘶”著氣抬頭朝門口望去。
操,這人還真他媽是和他有仇的。
李明森身后只跟了兩個人,砸場的小頭目笑了聲:“喲,正主來了。”
李明森穿著牛仔褲和皮夾克,一只手插在褲兜里,冷冷道:“這不是你撒野的地方,給我滾出去。”
小頭目笑道:“李老板,在道上混就要遵守道上的規矩,您不能仗著蹲過幾年號子就無視我們這些兄弟,誰沒蹲過幾天啊,可結果呢,狼蹲了幾年出來照樣是狼,慫包蹲二十年出來也還是慫包!”
李明森冷冷地瞇著眼看他:“什么規矩?”
小頭目笑得夸張:“你就別裝了,這任誰都知道,你說是不是,菜四兒?”
旁邊一個小青年立馬配合地答道:“是啊,這任誰都知道。”
李明森不再理會他們,往場里掃了一眼:“兩分鐘,帶著你的狗給我滾。”
小頭目見他這么不識相,臉也拉了下來:“李老板,別怪我不識抬舉,喲,您看看,你是以一敵五呢,還是以一敵十?”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小頭目臉色一變,使眼色給一個下屬,下屬出門看了一圈,回來時臉都變了:“哥,外面全是大兵。”
小頭目驚疑地看了李明森一眼,頓了幾秒,撂下一句“李老板,不守規矩是要遭報應的。”便朝場內的手下揮了揮手,灰溜溜的走了。
陳青宇已經有點撐不住,彎下腰撐著膝蓋抽氣。
王遠清扶著他的胳膊:“你沒事吧。”
陳青宇朝他擺擺手:“沒事。”剛說完,眼前出現了一雙登山靴,他有氣無力地抬頭,果然是李明森。
李明森從王遠清手里接過陳青宇,半扶半抱著他出去。
此時人群有慢慢恢復了聲音,吧臺里鉆出一個人模人樣的經理,大喊著主持秩序。
陳青宇被李明森扶著走出去,一看,門口竟然有幾十個武警,李明森打開車門把他塞進后座,自己則坐進駕駛室,發動了車。
陳青宇彎著腰,雙肘支在膝蓋上,朝窗外看了一眼,看見王遠清扶著傅老三往出走,覺得自己真心心酸。
他問李明森:“你往哪兒開呢?”
李明森從后視鏡里看了他一眼,說“醫院。”
陳青宇后背挨了這一悶棍,稍微動動胳膊就牽連著疼,車開得又不平穩,被顛得左右晃,他不禁叫苦道:“你干嘛把我放后座,坐前面起碼還有個靠的地方。”
李明森左手把著方向盤,握了握右拳:“我太久沒開車了,坐后面安全。”
陳青宇發現他自從再見李明森后,每次都忍不住揶揄他:“你是過得有多好,連車都不用自己開。”
李明森沒說話,忽然看了看后視鏡,慢慢打著方向盤轉道。
陳青宇忙道:“唉你不會要把我送回去吧,生氣了?我開玩笑的。”
李明森抿了抿唇,說:“走錯路了。”
陳青宇:“……”
陳青宇動了動胳膊,覺著應該沒傷到骨頭,他想分散分散注意力,便和李明森搭話:“剛那酒吧是你開的?”
“嗯。”
“正業副業?”
“正業。”
陳青宇奇道:“你們家老爺子竟然能讓你開酒吧?”
李明森的嗓音低緩,微微有些沙啞:“他自那之后,很少管我。”
車窗外,夜景深沉絢爛,車駛過大橋,黑夜和彎月映在微微泛著波瀾的江水里。
陳青宇望著窗外沉默了一會,試著緩解氣氛:“怎么店里突然有砸場的?”
李明森說:“做這個就是這樣的,要和地頭龍搞好關系,我懶得和他們打交道。”
所以成就了今天的這副局面,陳青宇在心里默默補充。
“門口的那些人,也是老爺子派給你的?”
李明森說:“借來用用而已,別和我說話,我出來后還沒考駕照。”
他兩年前出獄,在監獄里不可能碰到車,陳青宇翻著白眼做心算,二加七等于九,也就是說,李明森有整整九年沒碰過方向盤了!
“……安全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