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錦心驚,偏巧旁邊有只野貓從她身邊經(jīng)過,差點嚇得杜若錦大叫起來,捂嘴往徐姨娘那邊的方向看了幾眼,看到徐姨娘陰沉沉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從那邊往自己房間那邊去了。
杜若錦松了口氣,跺跺腳從暗處走出來,不敢再停留,直往高墨言的居所而去。
走近了高墨言的房間,杜若錦卻止住腳步,不敢再往里進了,房間里黑漆漆的似是沒有人在,杜若錦霎時之間,又失去了當時的勇氣,見到高墨言后自己又能說什么呢?
說愛他戀他,他如何肯信?
如果他信的話,又怎么會在當時看到那一場景,而不對自己抱任何的希望呢?杜若錦問自己,到底是需要一個解釋的機會?還是一個全身心可以投入不曾后悔的理由?
高墨言,到底是什么令你我之間存在這么多種種的隔閡?即便是你不曾說出口的誓言在前,你今日仍舊選擇了離開。
杜若錦在高墨言的房間外,站了許久,仿佛是不曾有過知覺一般,再也感受不到寒冷,身體僵直卻思緒如潮……
暗處,一雙陰郁而心痛的眼睛,不曾離開過杜若錦片刻,始終落在她的身上,默默地注視著她,他便是高墨言。
他手里緊緊握著茶盞,用力之大竟是連茶盞碎了也不知,手心里被插進了許多碎片,有血順著衣袖流出……
他看著杜若錦僵直的身影,他有千萬種想要擁她入懷的理由,他喜歡她愛她,想要完全擁有她,完全的占有,如果她的心頭浮現(xiàn)出別人的身影,對于自己是如何的打擊,只有自己才能夠清楚。
他心道,只要你推開門,只要你進來,我或許會后悔今日做出的決定,這個令自己心痛到無法呼吸的決定……
難道你對我的笑靨如花,只不過都是我自欺欺人后才看到的假象?難道你的溫言細語,都只不過是我的幻覺?為什么在我感受到天底下最令人難忘的幸福之時,你卻用那樣的場景來將我的心擊碎?
他是我的三弟,同父異母的三弟,我們從小自大,很少有交集之處,可是你,杜沉香,你卻是我們兄弟兩人從來不曾談論過的話題,也是從來不會去觸及的雷區(qū)。
我怕我的舉動會觸痛了他,也怕他會做出驚世駭俗的舉動來觸痛我,不是不清楚,不是不了解,只恨自己沒有早發(fā)現(xiàn)你的好,我們的婚姻在前,愛情卻在后,我雖然可以用最傳統(tǒng)最令人無法拒絕的方式來占有你,可是我選擇了放棄,我說過,終有一天,我會讓你心甘情愿在我的懷里。
這一天來的不算是倉促,也不是遲緩,我一直以為是水到渠成的愛情,怎知,今下午的一切,生生將我的心撕裂了,我知道,不管在什么樣的情況下,你都是我的軟肋,你將是我終生的桎梏,無法打開的枷鎖。
你任性,我可以容你,你自私,我可以讓你。這一切,只因為一個字,那個不輕易說出口,但是卻像個烙印一般,深深刻在心里的字……
你是聰慧的,你總是知道自己想要的一切,你也是自私的,你總是明白自己在何時選擇最需要的一切,我希望我的身上永遠都有你要選擇的理由,我努力想要做到的便是這一切。
沉香,你我之間難道僅僅只有這一扇門的距離嗎?
你我之間到底有什么無法逾越的鴻溝嗎?沒有,一直都沒有,你的抵觸,你一開始的憎惡,從何而來?
你仿佛早已不再是你,你真的是那個大婚之夜羞澀到無法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女人嗎?不,你不是,你眼睛里的那種想要沖破一切,渴望得到更多的勇氣,都在昭示著,你已經(jīng)不再是她了,你從何而來?沉香,你是上天為了懲罰我而派來的嗎?
杜若錦仿佛是石化了一般,站立不穩(wěn),直直得便摔了下去,高紙渲倏地心驚,疾步至門前便要開門去扶她,可是腳步還是停在了門口,沒有再動。
沉香,你該是明了的,我只不過是想要放你自由,你該去尋找自己想要的那一切,包括,愛情。
杜若錦摔倒在地上,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或許是已經(jīng)麻木的原因,她努力地從地上爬起來,在遠處站定,望著這間屋子出神,良久才苦笑轉(zhuǎn)身離開。
高墨言打開門,只不過是窄窄的門縫,壓抑在內(nèi)心想要呼喊出聲的強烈感情,逼得自己透不過氣來,沉香,沉香,難道我真的就這么放你離開嗎?
夜終歸是沉了,那漆黑不見五指的墨夜中,杜若錦辨不清來時的方向,是淚滑落模糊了眼睛,還是自己早就迷失了方向?
回回繞繞,杜若錦早已不知道轉(zhuǎn)了幾處廊亭,這如果是迷宮,只怕杜若錦也會一直走下去,因為畢竟是條路,即使是一條沒有出路的路……
直到身前的路被一身白衣的他擋住,杜若錦才恍然抬頭,高紙渲便那般凄然得站在自己的眼前,說道:“二哥一直在房間里,是他不肯出來見你……”
杜若錦強顏歡笑,說道:“不會的,他如果在房間里,他肯定會出來見我的。”
高紙渲搖頭,似有深意得說道:“認識你這么久,從來不知道你竟也會玩自欺欺人的把戲,你明知道他在,否則你剛才又怎么在他的房間門口那么久?”
杜若錦倏地抬頭,冷冷說道:“高紙渲,你給我聽著,我的感情用不著你來分析。”
高紙渲長舒一口氣,看得出這句話到底令他多么沉悶,良久,他才低低說道:“如果需要我去跟二哥解釋,我會去的……”
“不用,你什么也不要去說,我不需要你這樣看似委屈的妥協(xié),那樣只會令我心里難過。我只需要靜靜地守著墨言堂,等著他來找我便好。”杜若錦說完,似是肯定又似是反問,仰頭朝高紙渲輕笑,“他會來找我的,不是嗎?”
高紙渲卻沒有回答,因為他不清楚答案,在他的眼中,二哥高墨言始終是家里最為神秘的一個人,大哥高筆鋒自小學習經(jīng)營生意,大多數(shù)時候都天南地北往外闖,極少在家。而高紙渲與高墨言年紀相若,應該是玩的起來的,可是兩個人卻極少湊在一起玩,即便是在一起,兩人言語動作也是極盡可能的客氣,久而久之,這份兄弟們的親近感中就多了幾分疏遠感,直到杜若錦的出現(xiàn),直到對她心動,高紙渲才越來越重視高墨言的神色。
因為,那張臉便是杜若錦心情的晴雨表。
高紙渲想到這里,恍惚聽見杜若錦向他說了聲再會,身影已經(jīng)漸去漸遠。高紙渲想去追她,他心里還有充沛、強烈的感情促使自己去問她,如果自己愿意放棄一切,哪怕是放棄使命,跟她去浪跡天涯,她肯跟他走嗎?
可是他不敢問,寧愿相信是自己耽誤了遭遇愛情的時機,也不能得到拒絕的語句,因為他承受不起……
杜若錦順著廊亭往前走,隱約記得前面不遠處便是墨言堂了,便加快了步伐。
路過筆鋒堂的時候,卻看見有個人影從筆鋒堂里溜了出來,手里提著一個大包裹,順著墻邊就要往側(cè)門方向出去。
杜若錦想也沒想,疾奔出來攔在她的身前,因為知道她必是文謙。
那人圍著頭巾,看不出是誰來,杜若錦低喝道:“是誰鬼鬼祟祟的?快些說,你這是要去哪里?”
那人沒有說話,手里還緊緊握著包裹,看起來心急火燎的,杜若錦又再說道:“別怪我沒有警告你,我這會如果喊一嗓子,你能逃到哪里去?”
只見那個人猛然將頭巾摘下,甕聲甕氣得說道:“是我,你到底想要怎么樣?難道這個時候要攔我的生路?”
杜若錦見果然是文謙,心里說不出來的滋味:“你真的要走?那惜人怎么辦?她還那么小,你就忍心拋下她一個人在高家嗎?”
文謙聽見這話,卻有些不耐煩,說道:“她跟著我顛沛流離的生活,怎么比得上高家有吃有穿這般好?再者說,高家待我這般,惜人又姓高,我心里恨還不來及呢,哎,罷了,就只當沒有生過她。”
杜若錦輕嘆一聲,說道:“即便你說出幾百個理由來,我也知道你不過是身不由己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了,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怎么可能不疼不愛?只不過,你就是不念及這一切,你也該顧及自己的身體,現(xiàn)在還未出滿月呢,你這樣出來吹了風著了寒,怕是一輩子都受罪。”
文謙鼻子里冷哼一聲,說道:“就是因為誰也不會以為我這時候不顧身子就往外跑,才沒有人防我,否則你以為我能輕易逃得出去?”
杜若錦心下疑惑:“那你哪里來的銀兩?難道是高良辰給你的?可是她從秦家回來的時候,身上并無分文,她哪里來的銀兩給你?”
文謙冷下臉來,說道:“杜沉香,你未免管的也太多了吧?至于是誰給我的銀兩,我沒有必要告訴你。”說罷,就要從杜若錦身邊走過。
走出去后,又折了幾步回來,慢慢走近杜若錦,低聲說道:“我走了以后,求你,求你諸事多周全著惜人一點,她最可憐……”
杜若錦聽見文謙哀求她,幫著照顧惜人,心里終是不忍,點頭應了下來,看見文謙欲走時,喚住她,緊忙褪下手鐲和頭上的飾物,說道:“這些還能值幾個錢,你在外面孤身一人,多備些銀兩,總歸是沒錯的。”
杜若錦將這些金玉首飾塞到文謙手里,便疾步離開了,屬于文謙新的人生路才要開始,而自己的路卻又迷失在這心霧之中,退無可退,進無可進。杜若錦回到墨言堂,怕驚醒了綠意,便沒有亮燈,摸黑睡下了。
黑夜中,杜若錦拒絕再想這些糾葛不斷的事情,可是腦海里思緒卻如絲如縷亂成麻。自己怎么能不知道高墨言便在房間內(nèi),他就在里面注視自己,卻不肯出來,即便在自己摔倒后,他仍然沒有出來,高墨言,你真的決定要放手嗎?
昏昏沉沉得睡下了,夢魘卻不斷,柳氏的慘死,高筆鋒的離奇死亡,桑菱斷臂楚惜刀成為刀下血魂……種種血腥如同揮之不去的噩夢,杜若錦大汗淋漓,一身冷汗驚醒了過來。
這一坐便是天亮,直到外面天色已泛白,杜若錦才困意襲來想睡個回籠覺,綠意卻急匆匆得跑來,喊道:“二少奶奶,不好了,家里又出事了……”
杜若錦驚起,聽見綠意說道:“昨天老太爺房里丟了幾件古玉器,價值不菲,今兒個早上才發(fā)現(xiàn),老太爺正發(fā)怒,要家里人全部去正廳。”
杜若錦緊忙下床,要綠意幫自己梳妝,一邊問道:“聽說是誰做的嗎?”
綠意沉吟了一會,搖搖頭說道:“綠意只聽說,昨兒個只有大小姐二小姐去老太爺房里請過安,現(xiàn)在東西丟了,大夫人話里話外就是說二小姐做的……”
杜若錦聽到這里,心驚問道:“二小姐人呢?”
“都被老太爺叫到正廳了。”
“那好,我們馬上趕過去,否則遲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