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筆鋒如遭雷擊,赫然問道:“娘,你都知道了?”
大夫人彷彿是不可置信一般,悲切得看著高筆鋒,搖頭說道:“筆鋒,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來?殺人時要償命的,再者說,靜容雖然不能生養(yǎng)說話刻薄些,可是也不至於要死呀。”大夫人說著,幾欲落下淚來。
高筆鋒這些時日的噩夢被人重新提起,自從柳氏死後,他又哪一天不受良心的譴責(zé)?現(xiàn)在被大夫人說出來,心裡防線已經(jīng)崩潰,猛然跪在地上,抱著大夫人就大哭起來:“娘,我不是有意要殺死靜容的,是她逼我的,娘,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大夫人聽見高筆鋒親口說出來,還是有些接受不了,掩嘴痛哭起來,喊道:“筆鋒,你怎麼這麼糊塗呀,做出這樣的傻事……”
“娘,筆鋒知錯了,筆鋒真的知錯了。”高筆鋒痛哭流涕,很難想象,這時候當(dāng)時猙獰著掐死柳氏的高筆鋒,如今在孃親面前哭的一塌糊塗。
大夫人擦了一把眼淚,將跪在地上的高筆鋒一把拉起來,說道:“走,跟我去老太爺還有你爹面前認(rèn)個錯,他們會原諒你的。”
高筆鋒掙脫開大夫人的手,有幾分恐慌,急道:“娘,筆鋒不敢去,爺爺和爹會打死我的,你就讓我走吧,我?guī)еt兒在益州城住下,等安頓下來就將您接過去,讓您安度晚年。”
大夫人無奈的搖頭,說道:“筆鋒,你怎麼還不明白,你的事,你爺爺和你爹都已經(jīng)知道了,如果你此時走,你就是跟高家人作對,永遠(yuǎn)都不能再踏回高家一步了。”
高筆鋒還是不敢,遲疑道:“娘,你就讓我走吧,如果你還把我當(dāng)成您的兒子,你就不要攔我,也不要再勸我。”
“娘這麼放任你離開,只是讓你滑的越來越深,高家已經(jīng)落到這步田地,你將財產(chǎn)捲走,剩下高家老小可怎麼活下去?你雖然是孃的兒子,可是娘也是這個家的人呀,不能不爲(wèi)這個家著想。”大夫人苦口婆心的勸道。
“娘,您是不是一定要攔著兒子?”高筆鋒看大夫人不放手,臉色陡然沉了下來。
一直在門縫隙處偷看的杜若錦,猛然間意識到高筆鋒的神色不對,揮手叫綠意趕快去叫人,綠意飛也似的奔出院門外,至於去找誰,杜若錦都沒有來得及吩咐。
房裡,高筆鋒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瞪著大夫人的眼神也有些直勾勾的,大夫人有些氣惱,怒道:“筆鋒,你難道是想把我也給殺了嗎?”
大夫人只不過是一句氣惱的話而已,她原本以爲(wèi)說出這句話,高筆鋒肯定惶恐不安,可是高筆鋒卻離得她近了些,一步步走過去,說道:“娘,是你逼我的,筆鋒不想殺你的……”
大夫人這才驚懼起來,難以置信得說道:“筆鋒,我是你娘呀,我是你的親孃呀。”
高筆鋒冷笑道:“娘又怎麼樣?誰攔著我,誰就得死。”
“筆鋒,你怎麼變成今天這副模樣?竟然連孃親都敢殺。”大夫人痛心,顧不得逼近的高筆鋒,先自嚎啕大哭起來。
或許是怕大夫人的哭聲驚動了大家,高筆鋒上前用力捂住大夫人的嘴,眼神直直得,低聲說道:“娘,不要哭了,我知道你現(xiàn)在難受,你忍一會,再忍一會就好了……”
杜若錦駭然不已,看著高筆鋒用力捂著大夫人的口鼻,而大夫人眼睛裡都是不可置信,手腳亂蹬著,眼看就要窒息一般,杜若錦左右張望著看不到一個人,急得沒辦法,只好一腳將門踢開。
高筆鋒嚇了一跳,捂著大夫人口鼻的手鬆了鬆,大夫人才緩過一口氣來,癱倒在地上,手還指著高筆鋒,似是要說什麼,卻是一句話也無力說出。
“大哥,你太過分了,你剛纔差點殺死的人是誰?是娘呀。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狼心狗肺的事情來?”
杜若錦想扶起大夫人,被高筆鋒擋在身前,高筆鋒的神色越來越猙獰,說道:“弟妹,這一切都是你做的好事。如果不是你對娘說了什麼,娘會來逼問我嗎?我也不至於非要做出那一步來。”
杜若錦不是不懼怕的,只是這會子害怕都無濟(jì)於事,拖延時間纔是唯一的辦法,她說道:“大哥,如果你現(xiàn)在去老太爺和爹面前認(rèn)個錯,我保證你不會有事。”
高筆鋒似是不屑笑道:“弟妹,你知道我現(xiàn)在有多少財富嗎?整個高家也不在話下,我又何必去認(rèn)什麼錯?”
“大哥,你拿著這筆不義之財,你下輩子活的心安嗎?”杜若錦邊說邊看著屋外,可惜一直是安安靜靜的。杜若錦看了眼地下躺著的大夫人,她動不了身子,只是不停的流淚,看起來悲傷不已。
想必天下沒有一個母親,在被自己親生兒子奪命的時候,會保持心境平和,大夫人此刻或許是苦不堪言吧
高筆鋒似是陷入極度瘋狂的地步,他已經(jīng)聽不進(jìn)任何的勸告,他語氣狠毒得說道:“弟妹,別怪我心狠,你就陪著咱媽一同上路吧,路上也有好個伴。”
高筆鋒說著就往杜若錦身邊靠去,此時杜若錦大聲驚呼“救命”,抄起旁邊的硯臺就往高筆鋒身上砸去。高筆鋒幾步追上她,用力捂著她的口鼻,似乎想用同樣的方法殺死她。
杜若錦手腳掙扎著,奈何高筆鋒此時的力氣極大,杜若錦慢慢呼吸越來越困難,到了後面喘不過來,幾乎欲窒息。
杜若錦身後,想抓高筆鋒,怎奈手連高筆鋒的衣角也夠不到。
就在杜若錦以爲(wèi)自己就要死在這一茬上了,聽見一聲悶響,高筆鋒吃痛猛然鬆開了杜若錦,杜若錦用力掙脫開,纔看見原來是大夫人拿著一根木棍敲在了高筆鋒的手腕上。
大夫人的木棍桄榔掉在地上,身子一軟滑到地上,掩口失聲痛哭起來:“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呀,生了你這個不肖子,你還要再多作踐一條人命嗎?”
高筆鋒捂著疼痛的胳膊,吼道:“是你們逼我的,是你們逼我的,怪不得我。”說完,高筆鋒在房間發(fā)了瘋一般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終於在書桌下找到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獰笑著往兩人身邊走來,說道:“娘,要不,我先送你上路吧。一會,我就把弟妹也送過去,你們兩個人做個伴,黃泉路上也不寂寞。”
大夫人恨道:“筆鋒,你從小就看著仁厚,想不到你竟然要做出弒母欺族之事……”
杜若錦看高筆鋒此刻神情激動,隨即就要撲上來似得,驚懼不已,不禁說道:“大哥,你先冷靜些,有話咱們好好說。你不顧忌別人,你總要顧忌一下文謙,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吧。”
“謙兒?”高筆鋒失神念道:“此刻,她該出城了吧……”
“大哥是先將文謙安頓在益州城?而自己善後之後便去益州城與她會合?”杜若錦所猜無錯,不過爲(wèi)了拖延時間,她還是說著。
“是又如何?”
高筆鋒持著手裡的匕首,慢慢往大夫人身邊逼近,大夫人大聲吼道:“逆子,你竟然真要做出弒母的醜事?”
高筆鋒卻似急紅了眼,拿刀往大夫人身上刺去,杜若錦扯著大夫人往後一躲,那匕首劃破了大夫人的左臂,瞬間便染紅了衣服,鮮血奔涌而出。
高筆鋒看見血越來越興奮,再次持刀獰笑著就往兩人身處刺過來。杜若錦和大夫人倚在牆角無處閃躲,兩人都是驚呼,就在這時,門外竄過來一個人,一腳踢向了高筆鋒持刀的手臂,高筆鋒吃痛驚呼,匕首應(yīng)聲而落。
此人正是高硯語,他擋在杜若錦和大夫人身前,喝道:“大哥,你這是瘋了嗎?”
高筆鋒本來看到高硯語闖進(jìn)來有些驚慌,隨即又陷入了癲狂的狀態(tài),奸笑道:“好,好,你們都儘管來吧,我高筆鋒今日殺一人不賠,殺兩個人賺了。”
“大哥,如果你這是在戰(zhàn)場,你殺敵無數(shù),朝廷還有褒獎,可是你要殺的人,是娘,你難道想成爲(wèi)衆(zhòng)矢之的,萬人唾罵的人嗎?”高硯語凜然問道,只可惜他不會武功,杜若錦站在他的身後,依舊是驚懼不已。
可惜,此刻高筆鋒聽不進(jìn)任何話去,他俯身撿起匕首,又刺了過來,高硯語上前與他撕奪,高硯語握著高筆鋒的手腕,兩人力道相當(dāng),所以便僵持在了那裡。
杜若錦看高硯語額上已經(jīng)佈滿細(xì)密的汗,知道不妙,便上前來幫他,剛抓著高筆鋒持刀的手,高硯語不知怎地,勁道一大,那匕首竟然猛然刺進(jìn)了高筆鋒的腹部,高硯語緊忙鬆開手跳開了一步,聽見高筆鋒悶哼的聲音時,大夫人擡頭看見的場面,正是杜若錦手持匕首刺進(jìn)了高筆鋒的腹部。
即便高筆鋒再有如何不是,大夫人也如瘋了一般,顧不得左臂的傷勢,疾奔過來一把推開杜若錦,喝道:“誰允許你傷他?你這是要他的命嘛?”
杜若錦驚懼不已,望著高筆鋒汩汩而出的鮮血,失控驚呼起來,從門外奔進(jìn)來的綠意和殘歌扶著杜若錦,看到這場面,殘歌當(dāng)即又去請高步青過來。
高步青來到筆鋒堂,又驚又恨,讓張媽找顧大夫來給大夫人包紮左臂傷口,自己按住高筆鋒的小腹,先給他救治。高筆鋒已經(jīng)痛得麻木,在牀榻上不停的打著冷戰(zhàn),而大夫人在一旁哭道:“筆鋒,你不要嚇娘呀,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呀。只要你好好地活過來,別說是離開高家,就算是要孃的命,娘也隨著你……”
當(dāng)日,高家忙碌異常。筆鋒堂內(nèi),禁止閒雜人等出入。
幸虧醫(yī)治及時,高筆鋒總是算是保住一條性命。
高步青嘆道:“這畜生總算是熬過來了,他做了那樣的醜事,還不如死了纔好……”
杜若錦明白,高步青說是那樣說,可是心裡還是掛念高筆鋒的,否則在大夫人和高筆鋒之間,即便高筆鋒傷勢較重,他也不至於看也不看大夫人的傷勢便開始救治高筆鋒。不過,大夫人也沒有一絲埋怨,這就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呀。
高墨言堂內(nèi),杜若錦躺在牀榻上,一時還回不過神來,她幾乎都要忘記,當(dāng)時到底是自己將那把匕首刺進(jìn)高筆鋒的腹部,還是高硯語的力道過大,一時失去了控制所爲(wèi),思緒如麻亂如潮,杜若錦有些吃不住勁。
綠意看到杜若錦這副模樣有些不忍,勸道:“二少奶奶,還是放寬心吧,大少爺畢竟沒有生命危險了,再說,當(dāng)時又是那樣的場景,任誰都會反抗的……”
“綠意,你也以爲(wèi)我是故意刺傷他的嗎?”杜若錦突然開口問道。
綠意眼中有些許驚訝,似乎在說難道不是嗎?杜若錦苦笑,沒有開口,叫她說什麼好呢?這件事怕是再也解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