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醫,皇上的病怎么樣?”墨無痕帶著洛神醫進入寢殿,里面的人都已經退下了。
皇后離開之后,屋子里甚至連一盞燈都沒有,洛神醫看到如此景象,摸了摸下巴嘆道:“早知天燼如此,我該通報皇室,帶兵打過來的。”
“神醫您還是快來看病吧。”墨無痕不理會這老頭子的話,他早就知道這人就是一張嘴最毒,醫者仁心,他被尊為神醫,也擔的起這名號。
之前治病的時候,這老頭子沒少和玉如煙吵架,可該治病的時候,他也是一點沒有馬虎過。
墨無痕命人把寢殿大門打開,接著又讓人點了燈,一直侍候在天燼帝身邊的太監,這時候才哆哆嗦嗦的從一個紅木雕花柜里鉆了出來,見到是墨無痕,竟然哇一聲哭了出來。
“厲王殿下,您可算來了!您再不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就要造反了!”那太監抱著墨無痕的腿就不松開,可他幾天沒吃過東西了,墨無痕只是輕輕一掙,他也沒了力氣。
“來人,好好照顧公公,您就放心吧,太子他們已經被好好看管起來了,你且去歇著,等休息好了,本王還有些事要請教公公。”墨無痕說完就讓人將那太監帶走了。
轉頭看著洛神醫,那老頭子倒是對這里的事情一點不關心,他一邊把脈,一邊嘖嘖的搖頭。
“洛神醫,我父皇……如何了?”墨無痕還是有些擔心,皇后他們應該不會這時候假傳旨意,畢竟寢宮內就他們守著,要殺一個病人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進來的時候墨無痕就已經做好了天燼帝駕崩的心理準備,只是如今看著洛神醫的臉色,事情似乎還有轉機。
“這,你要老夫怎么說,皇帝陛下已經醒了。”洛神醫說著,眼中也有驚喜之色,只是礙于他面對的畢竟是個皇上,他也不敢太過造次。
墨無痕有些不解,看到他疑惑的眼神,洛神醫時連連搖頭:“皇帝陛下沒有死,只是吃了一些藥丸,造成了假死的樣子。”
“那我父皇身體可還好?”墨無痕也不是真傻,聽到這里他稍微放下心來,暗暗的舒了一口氣連忙追問。
“再過一柱香的時候就能坐起來了,只是要說身體,皇帝陛下這病實在是重,就算醒過來恐怕也是日無多,就算是老夫,要拖也拖不過一年光景。”
洛神醫說完,招了招手讓墨無痕過去,他正要說話,背后天燼帝就咳嗽起來,洛神醫見狀也只好作罷,他站起來伸展了一下身體:“那家伙呢,我有事兒找她。”
“大老遠一封飛鴿傳書讓老夫過來,這報酬老頭子我定要好好地找她算一算!”洛神醫說的是玉如煙,墨無痕知道他嘴上這么說,實際上是擔心玉如煙的處境。
墨無痕命暗衛帶路,洛神醫走得也急,一會就不見人了。
侍女伺候天燼帝坐起來,她們實際上都給嚇壞了,畢竟之前她們是看著皇上咽氣的,如今這人竟然又這么坐起來了,若不是之前洛神醫說了沒事,她們估計會以為
是這皇帝詐尸了。
“咳咳,你們,都下去吧,朕有話要給痕兒說。”天燼帝有些費力的揮了揮手,那些侍女太監畢竟膽子小,聽見這話,都逃似得離開了。
偌大的寢殿中,就剩下了天燼帝與墨無痕兩人,即便是白天,屋內的光線還是有些不足,墨無痕原本是跪在床榻前,天燼帝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痕兒,過來。”
墨無痕頓了頓,才走過去坐在那龍榻之上。
“你們之前在外面做什么,朕知道得清楚。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原先朕還不信。”天燼帝說著再度咳嗽起來。
他雙鬢已經泛白,眼神卻意外的清明:“痕兒,你可知道朕為什么將你留在這里?”
“……不知。”墨無痕搖頭。
他倒也不是真的不知道,只是不愿意去想,一直以來那個至尊的位置已經害了多少人,如果說從前,他自然心里也有要爭奪的念頭,只是現在,心境到底不一樣了。
“痕兒,你與從前有些不同了。”天燼帝看著墨無痕低垂的頭,頗為意外的說道:“你從前,眼中從不曾有過這些眷戀。”
“兒子從前不是沒有,只是值得兒子眷戀的還不曾出現。”墨無痕想了想說道。
“是嗎。”天燼帝沒再說話,他轉頭看著那九龍戲珠的雕花鏤空香爐中,緩緩飄出的青煙,那煙霧在空中肆意舒展,倒是比人更自在。
“痕兒,你還記得從前父皇對你們說過,上位者最不需要的是什么嗎?”天燼帝忽然開口問道。
墨無痕有些不解,他轉頭看著天燼帝,想了想,點頭說道:“記得,父皇自幼變教導我們,上位者最忌感情用事,只有無心無情,才能看清楚自己要做的是什么。”
“你如今認為這話如何?”
“此話……不假。”墨無痕看著天燼帝,眼神十分堅定:“這世間很多事情,一旦放入了情感,就容易被影響,從而失去先機。”
天燼帝聽后,滿意的點點頭,他隨后看著墨無痕:“但是皇兒似乎還有話要說。”
“是。”墨無痕并沒有隱瞞,卻也不想全部說完。
“接下來的話,可否說給父皇聽聽?”天燼帝說話的時候已經很吃力,可墨無痕卻更加疑惑,他似乎從這垂暮的皇帝臉上看到了生氣。
“自然可以,只是這些話,也許會讓父皇生氣。”墨無痕放輕語氣,天燼帝沒說話,只是笑著抬抬手,示意他但說無妨。
“上位者,無心無情自然可以就看清很多事情,可人生下來便有一顆心,成長至今,必然會有情,上天既然讓人的有心有情,一定有用處。”說著墨無痕看了看天燼帝。
天燼帝沒有生氣的意思,反而帶著淡淡的笑意。
他便只好再說:“兒臣自入朝為臣以來,辦過不少事情,治過災荒,也上過戰場,親眼看過不少百姓流離失所,也看過戰士在戰場浴血廝殺,對他們,兒臣做不到不憐憫,更做不到不欽佩。”
“天下太大,事物太雜,很多事情總要有所決斷,居于上者,殺伐決斷自然有功,可天下終究是居于下位的人更多,蜉蝣可以撼樹,焉知不是樹恃才傲物的錯。”
說完,墨無痕已經不再看天燼帝,他明白這番話,他的父皇應該并不愛聽。
天燼帝良久沒有說話,就在墨無痕打算領罪的時候,天燼帝卻最終笑了出來:“好!咳咳咳,說得好,咳咳,這才是君王之心。”
“父皇?”墨無痕皺眉看著天燼帝。
天燼帝搖搖頭,示意他先不要說話,墨無痕便只能看著他,天燼帝咳嗽了一會,才將氣息順過來,他卻沒有接之前的話頭,而是說起了幾日前的事情。
“前幾日,朕昏睡著,迷迷糊糊的感覺到你給朕喂了一顆藥,可有此事?”
墨無痕點頭,解釋說到這死他從一位名醫那里拿到的,可以幫助皇帝養身的藥丸,天燼帝點點頭:“朕明白,也就是有了那藥,這一次,朕才能醒過來。”
花燭殘年,就算身為皇帝,也抗拒不了天意,因而在很早之前,他就開始有了一個計劃。
“太子,他是你們的大哥,朕一直沒有懷疑過他的能力,只是漸漸地,有些時候他們要做的事情,朕卻看不明白了。為君者,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朕教導他的話,想來殤兒是忘干凈了。”
天燼帝苦笑,他散著發,看起來一點沒有君王的樣子,倒是更像一個自悔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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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他也許……”墨無痕想說什么,天燼帝沖他搖搖頭:“你不必說。”
“朕省得,太子這幾日所作所為,朕都看在眼里,他可以做好一個太子,可他當不好一個皇上。九王也回來了吧,他是大逆之罪,殤兒可有處理?”
墨無痕沒開口,天燼帝似乎也沒打算讓他回答,頓了頓,他繼續說道:“皇位,代表的不僅僅是無上的權利,還有巨大的責任,可他們都不明白,他們啊,連一個重病的父親都無法真心對待,何況是與他們無半點關系的百姓。”
“痕兒,這天燼,朕不想讓他毀在朕的手里。”
天燼帝深深的看著墨無痕,他費力的從枕頭下掏出一個小藥瓶:“這藥,在朕還沒病到走不動的時候,朕就已經備下了,朕就是想看看,若朕死后,將來會繼承皇位的人,是何態度。”
“……父皇心中想必已經有決斷了。”
墨無痕心中有些復雜,他抿著唇看著天燼帝,天燼帝閉著眼睛點點頭,他嘆了口氣說道:“從前不曾重視過你,是朕的錯。”
“痕兒,朕明白你也許并不在乎這至尊的位置,可是……”天燼帝說著,伸手拉住墨無痕的手,墨無痕感覺到,那曾經充滿力氣的大手,此刻已經如同一段枯木。
“朕會給你時間,痕兒你也要明白,殤兒他們不會給你太多時間,不論如何百姓是無辜的。”說完,天燼帝揮了揮手:“你先走罷,去看看你的王妃。”
“朕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