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他還沒說出一個完整的詞,手機聽筒里就傳來蘇凡欣喜的聲音——
“逸飛醒了,逸飛醒了,霍漱清,逸飛醒了!”
醒了?
霍漱清的心口,猛地一頓,眼眶一熱。
“真的醒了?醒了嗎?”霍漱清從沙發(fā)上起來,問。
“沒有完全醒來,醫(yī)生說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正常的意識和神經(jīng)反應(yīng)了,他現(xiàn)在是在睡覺,不是在昏迷了,他醒了,霍漱清,逸飛他醒了!”蘇凡說著,眼淚忍不住從眼里涌了出來。
終于醒了,逸飛沒事了,逸飛沒事了!
一切都會好的,一切一定都會好的!
這些日日夜夜,她幾乎都不敢合眼,生怕自己睡著了之后逸飛醒來會看不到人又昏迷過去了怎么辦?雖然白天在面對著前來探望的人的時候,蘇凡總是滿面精神,可沒有人知道她每天要喝多少咖啡和茶讓自己保持精力旺盛,每天要化幾次妝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
此時,在覃逸飛有了神經(jīng)反應(yīng)之后,她第一個電話就打給了霍漱清,想讓他知道,他一定會很開心的啊!他那么掛念逸飛的!逸飛醒來了,他就可以安心了啊!
“逸飛,醒了?”霍漱清的腳步,頓住了。
“是啊,他醒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可以說話——”蘇凡道。
霍漱清的心頭,一塊巨石轟然落地。
逸飛醒了,那就好了,好了,逸飛,不管怎么樣,不管康復(fù)的結(jié)果怎么樣,他都會活著。
究竟是什么時候,活著變成了一個奢望了?
霍漱清坐在沙發(fā)上。
“丫頭,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你做的這一切,我都會好好記著,謝謝你!”霍漱清道。
蘇凡愣了下,道:“你干嘛這樣說?我們是一家人不是嗎?”
是啊,一家人,一家人不該這樣。
“霍漱清——”蘇凡叫了聲。
“恩,什么?”他問。
“等逸飛醒來了,我就想回家了。”蘇凡道。
“回家?”霍漱清沒明白她的意思,便說,“這幾天你累了,是該回家好好休息——”
“我不是那個意思,霍漱清,我想回家了,我覺得可能,他醒來以后,不要看見我比較好一點。”蘇凡道。
霍漱清,愣住了。
蘇凡的意思,他好像明白了。
她是不想讓小飛知道在他昏迷的這些日子里,是蘇凡在照顧他。如果小飛知道了,可能就真的再也沒辦法放下她了。
可是,這樣的話——
“你想好了嗎?”霍漱清問。
“恩,我想好了。”蘇凡道。
那些解釋的話,她不想和他說,越是解釋,大家就越是尷尬。現(xiàn)在,不管怎么說,終于得到了大家想要的結(jié)果了,不是嗎?逸飛醒來了,逸飛會康復(fù),會好轉(zhuǎn),這就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盡管他要康復(fù)會很困難,會很累,需要一個很長的時間,對于他的心理和生理都是極為嚴(yán)苛的挑戰(zhàn),可是,他會康復(fù)的,只要他活著,他就會康復(fù)!
蘇凡這么想著,捂住了臉,淚水,從指縫間流了下來。
只要逸飛醒來,一切都會恢復(fù)原樣的!
霍漱清怎么會不知道蘇凡的這些想法?可是,正如她不能說出口一樣,他也不能說。
“恩,那你就回家吧!好好休息幾天,你的身體也不好,好好休息吧!”霍漱清道。
蘇凡擦去淚,道:“恩,那,以珩哥那邊的調(diào)查有結(jié)果嗎?是不是查到什么人干的了?”
“還沒有,這件事有點復(fù)雜,一時半會兒沒有辦法。”霍漱清道。
“這幫混蛋!”蘇凡不由得說了句。
霍漱清從沒聽過她罵人,這,算是在罵人了吧!
即便只是這個程度,他也聽得出來蘇凡心里的憤恨。
誰不恨呢?好端端的一個覃逸飛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誰能看得下去?
“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為小飛報仇的,一定,我跟你保證!”霍漱清道。
“我知道,我相信你,我,相信。”蘇凡道。
是啊,她對覃逸飛的感情深厚,霍漱清對覃逸飛的感情那是更加深厚的,從小在一起長大,親如兄弟的人。
“好,那你,呃,今晚還要在醫(yī)院守著嗎?”霍漱清問她。
“嗯,等會兒我給嫂子打電話說一下這件事,不過今晚我還是守一晚吧,免得有別的什么事。”蘇凡道,“要是沒事的話,我天亮就回家。”
“好,那你要注意休息,別太累著自己了,知道嗎?”霍漱清道。
“嗯,我知道,你也早點休息。”蘇凡說完,就準(zhǔn)備說晚安掛電話了。
“丫頭——”霍漱清猛地叫了她一聲。
“什么?”她問。
霍漱清想了想,道:“你,能不能去看看曾泉?”
“曾——”蘇凡愣住了。
好一會兒,她都說不出話,嘴巴張著,望著前方。
“對不起,丫頭,現(xiàn)在遇到了一些麻煩,曾泉必須要回來,必須要去他的崗位——”霍漱清道。
“穎之姐去找他了,應(yīng)該快回來了吧!”蘇凡道。
“丫頭,他必須,盡快回來,否則,你爸爸這里,會有很大的壓力,你明白嗎?”霍漱清道。
蘇凡陷入了深思,她還沒明白怎么回事,道:“我哥,是辭職了吧?”
“是的,因為他辭職的事才引來了麻煩,必須讓他盡快回來去他的崗位,消除這次事件的影響,否則,他的前途毀了不說,你爸爸也會有很大的麻煩。”霍漱清道。
“可是,市長是可以辭職的吧?”蘇凡問。
“是可以,可是,你爸爸擔(dān)心曾泉辭職會讓他以后沒辦法返回官場,就把他的辭職信給扣住了,結(jié)果現(xiàn)在有些人在找你爸爸的麻煩,可能會逼迫他辭去現(xiàn)在的職位。”霍漱清把實情告訴了蘇凡。
蘇凡,愣住了。
“你爸爸是主管組織人事的,一位市長辭職的消息他隱瞞不報,這就是違反組織紀(jì)律的事,更加因為他自己的身份,這件事就會變得非同小可。現(xiàn)在顧問委員會在追查他的瀆職事件,要是處理不好,他就只能放棄部長的位置。”霍漱清道。
爸爸的希望都在曾泉的身上,爸爸培養(yǎng)了曾泉那么多年,不管是曾泉的仕途,還是婚姻,都是爸爸一手安排的,爸爸希望曾泉可以走到他沒有走到的位置,可以成為一代偉人。而現(xiàn)在,出現(xiàn)了這樣的意外,非但爸爸的努力會付諸東流,而且,還連爸爸都自身難保!
蘇凡也不是不懂這些組織紀(jì)律,只是,在事情發(fā)生的時候,她還是很難接受。
“可是,他現(xiàn)在,不一定會想見我,我,我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霍漱清。”蘇凡很老實地說。
和孫穎之一起去尋找曾泉,她可以做到,她想的是,只要找到了曾泉,她就走,她不見他,大家都不會尷尬,只要找到他就可以了。
而現(xiàn)在,他在哪里已經(jīng)知道了,孫穎之也和他在一起,可是,讓她去勸他回來——
霍漱清的意思是讓她去勸曾泉,不是嗎?他就是這個意思啊!讓她去看看曾泉,不就是勸他嗎?
可他怎么見她?她又怎么見他呢?
還能像過去那樣嗎?在發(fā)生了這樣尷尬的事情之后,還能像過去一樣嗎?
蘇凡,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你,和我嫂子說過嗎?她去,不是更——”蘇凡道。
“我會和她說,只是,我擔(dān)心她可能未必愿意過去。”霍漱清道。
蘇凡沉默了。
“丫頭,對不起,最近發(fā)生這么多事,難為你了。你已經(jīng)很努力了,可是,我們時間不多,我只能這樣,強迫你,對不起!”霍漱清道。
“別這么說,什么對不起的,不要說了。”蘇凡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道,“不管怎么說,曾泉是我哥哥,曾元進是我爸,我不想看著他們出事。而且,這次的事,說到底都是和我有關(guān)。雖然我現(xiàn)在還不知道該怎么和曾泉開口,可是,你說的對,時間不多了。”
霍漱清的心頭,涌出一股熱液。
“謝謝你,丫頭!”他說。
“這是我家的事,我應(yīng)該承擔(dān)的,你不用和我說謝謝。”蘇凡道。
是啊,這是她家的事,她的哥哥,她的父親。
“曾家給了我那么多,我爸媽給了我那么多,曾泉,也是,他對我那么好,我不能看著他們有麻煩卻置之不理。”蘇凡道。
“那你打算什么時候過去?我和以珩說一下。”霍漱清道。
“呃,明天早上吧,明天早上逸飛應(yīng)該就會醒來了,到時候我直接從醫(yī)院去機場。”蘇凡道。
“好,那我給以珩打電話。”霍漱清道。
“我和以珩哥說吧!你不是還有很多事要處理的嗎?你忙你的,這點小事,我自己來。”蘇凡道。
丫頭,你長大了!霍漱清想說。
是啊,她長大了,家族的責(zé)任,在她的肩上,她開始承擔(dān)。雖然霍漱清很不希望她走到這一步,他想要用他的力量保護她,他情愿她永遠都是那個小姑娘,可是,很多時候,人是被迫長大的,被迫去承擔(dān)不愿意承擔(dān)卻必須要承擔(dān)的責(zé)任。
可是,人生就是這樣,特別是在這個圈子里,家族的興衰,關(guān)系到每個人。
“恩,那你打完電話就休息吧!”霍漱清道。
“我知道,你也是。”蘇凡說完,就掛了電話。
可是,坐在沙發(fā)上,蘇凡不知道該怎么辦。
她答應(yīng)了霍漱清要去見曾泉,可她見了曾泉該怎么說?她是不是也和霍漱清一樣勸說他回來?
蘇凡不知道。
可是,不知道該怎么辦,也得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