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他,為什么要給她打電話?他妻子在身邊,他竟然,竟然——
蘇凡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接,她不想接,可是——
手機終究還是接通了,她聽見了里面?zhèn)鱽硭鞘煜さ穆曇簟?
“怎么出去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他微微頓了下,問。
身體舒服,可心里——
她很想問,你覺得舒服嗎?可她沒這么說。
“沒事,外面涼快。”她說。
里面的包廂也很涼快,其實。
霍漱清站在洗手間里,只有他一個人。
“明天晚上,我在清江別苑的房子等你。”他說。
明天晚上?孫蔓明天上午就會離開了。他就這么迫不及待嗎?老婆前腳走,他后腳就和她——
“我明天晚上,有事。”她說。
“推掉,我有事要和你談。”他的語氣,沒有一絲可以商量的余地。
推掉?他以為他是誰?
“很重要的事,不能——”她還是靜靜地說。
“蘇凡,我要見你!”他打斷了她的借口,他知道那是借口。
他不能讓她躲著他,不能讓她離開。
可是,霍漱清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這句話說完,手機聽筒里就傳來掛斷電話的“嘀嘀”聲。
她,竟然掛了他的電話,又一次!
沒有人敢這樣直接掛他的電話——說沒有人敢不恰當(dāng),應(yīng)該說,沒有人那么做過,就算他的父母和上級,都不會那么做。而蘇凡,這個小丫頭,竟然,竟然第二次掛他的電話?她明知他有話要說——
可是,聽著那個聲音,霍漱清無奈地笑著嘆了口氣。
蘇凡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掛了他的電話,她也根本沒有想霍漱清也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事,可是,她現(xiàn)在不想和他單獨見面,哪怕明天也不要,后天,也不要。她不想見他,因為她不知道該怎么見他,完全不知道!
不管怎么說,外面不能久待,時間長了,肯定不好,她不想給自己惹來無妄之災(zāi)!
返回包廂,除了霍漱清夫婦和丁雨,還有馮繼海,沒人注意到蘇凡回來了。
霍漱清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沒有再將視線停留在她的身上。
沒多一會兒,飯局就結(jié)束了。
孫蔓坐霍漱清的車返回霍漱清的住處,馮繼海陪同。其他人自行解決。
丁雨家里打電話過來,就趕緊打了一輛車回家了。
蘇凡一個人走到路口,準(zhǔn)備去找公交車站坐車回去自己住處,可是,車站還沒找到,一陣大雨就噼里啪啦下了起來,她舉起包包擋在頭頂準(zhǔn)備跑向前方。
離開飯桌,霍漱清被今晚請客的那位企業(yè)主挽留私聊了幾句,他的車子離開的就晚了些。車子駛出酒店沒一會兒,雨點就落了下來。
耳邊是孫蔓和劉律師通話的聲音,他們明天中午就要離開江城。
霍漱清沒有說一個字,轉(zhuǎn)過頭看向車窗外。
他的腦子里,卻是蘇凡今晚對他那禮貌的表情。他不喜歡那樣的表情,盡管他和她在有第三人在場時總是那樣禮貌客氣,可今晚,她的表情有些復(fù)雜。再加上她后來掛斷他電話的行為——
霍漱清的心里,陡然有些慌亂,而眼前,就是一個女孩在雨中盯著背包奔跑的情形,而那個背影,像極了蘇凡。
是他腦子里在想著她,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幻覺嗎?霍漱清不禁暗笑自己竟然如此自亂陣腳。
因為是雨天,車子行駛速度并不快,再加上道路擁堵的緣故,想快也快不起來。
霍漱清的車子沿著路邊緩緩行駛著,當(dāng)車子越過那個奔跑的背影時,他的視線依舊停在車外,而那一刻,他的眼睛,猛地一亮!
是她?!
“停車!”他說道,接到命令的司機緩緩踩下剎車,將車子停下,車?yán)锏膶O蔓和前排坐著的馮繼海都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
就在這時,絲毫不知道情況的蘇凡頂著包跑了過來,卻在雨聲和汽車?yán)嚷曋新犚娨粋€熟悉的聲音——
“上車!”
蘇凡的腳步,驟然停住,她愕然地回頭看去,希冀著看到雨中撐著傘等她的霍漱清——這,也是她曾經(jīng)的一個幻想——
她以為是自己幻聽,以為是自己再次走入了幻想,可回頭的那一刻——
隔著雨簾,身后的車子后車窗里露出他的臉!
也許是上天太過眷顧她,總是讓她的幻想變成現(xiàn)實,總是讓他出現(xiàn)在她那真實的夢境中,總是讓她一次次以為自己和他之間就是奇跡!
馮繼海看見了回頭的蘇凡,他簡直不敢相信霍市長怎么就在這么大的雨里看見了她,更不敢相信霍市長竟然會當(dāng)著妻子的面讓蘇凡上車!
孫蔓正好掛了電話,她看向車窗外,卻因為視線問題,看不見霍漱清在和誰說話。
蘇凡頓住了,她怎么辦?直接當(dāng)做沒聽見他的聲音就跑掉?她已經(jīng)看見了他,而且他的司機也看見了她,她這樣理都不理就直接走了,不就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事情嗎?
“霍市長,我不上來了,馬上就到車站了!”蘇凡想了想,還是走到他的車窗邊,笑了下,道。
孫蔓這才看見是蘇凡,她心里一愣,霍漱清怎么——可是,孫蔓還是笑著說:“車?yán)镞€有位置,上來吧!”
霍漱清看著已經(jīng)濕了衣服的蘇凡,道:“淋濕了很容易感冒!”說著,他已經(jīng)把車門推開了。
而蘇凡,依舊不知所措,更加不敢相信。
他,怎么會當(dāng)著孫蔓的面讓她上車呢?他就不怕——
可是,她不敢和他們同坐一輛車,剛剛一起吃飯已經(jīng),已經(jīng)很讓她心痛了,再坐他的車——
“趕緊上車吧,衣服都濕透了。”副駕駛位的馮繼海忙拿著傘下車,給蘇凡把傘撐上,接著霍漱清推門的動作就把霍漱清身邊的那扇車門拉開了。
因此,蘇凡幾乎是被馮繼海推上車的!
“謝謝霍市長、孫律師,對不起,我把您的車弄臟了。”蘇凡忙說,可她根本不敢看霍漱清,因為他就坐在自己的身邊,而她屁股下那個熱熱的位置,就是他剛剛坐的。
霍漱清看了她一眼,對馮繼海道:“把毛巾拿過來。”
孫蔓卻笑了,道:“你怎么也沒帶個傘?”
“我,我忘記了,放在辦公室——”蘇凡忙答道。
馮繼海趕緊從儲物抽屜里取出毛巾,交給蘇凡,道:“擦一下,別著涼了。”
“謝謝,謝謝!”蘇凡接過毛巾,忙說。
可是,那種恐懼之心,又從她的身體深處生了出來。而且,隨著車子窗戶關(guān)上,這種恐懼越來越重。
她不知道霍漱清這么做,會不會讓孫蔓懷疑,可是,她的心,在不停地加快跳動的步伐,震耳發(fā)聵。
曾經(jīng),在知道他有妻子之后,她也想象過自己有一天會撞見他的妻子,可是,今天的經(jīng)歷絕對是她沒有想象過的,而她的腦洞也沒有足夠大到想象出這么離奇的劇情!
自從上了車,霍漱清就沒有再說過話,倒是馮繼海和蘇凡聊了幾句,孫蔓插了幾句話之后,就在靜靜觀察霍漱清。
這里面,一定有問題!
可是,想到這里,孫蔓的心,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蘇凡小心地擦著自己頭上和身上的雨水,還好她在雨里并沒有淋太久,身上并沒有濕到堪稱濕身的程度。可是,霍漱清就坐在她的身旁,雖然沒有緊挨著,卻也距離很近,十公分左右。
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蘇凡擔(dān)心的不得了,抓緊速度把雨水胡亂擦了下。剛伸手準(zhǔn)備把毛巾還給馮繼海,卻又覺得這樣做太不禮貌,便說:“馮主任,我,這個毛巾我拿走洗干凈了再還回來,可以嗎?”
“啊?”馮繼海愣了下,卻又很快恢復(fù)正常,忙說,“沒關(guān)系,我收拾就可以了。”
蘇凡只好把毛巾還給馮繼海,那毛巾上面不止有雨水,還有她的汗水和掉落的頭發(fā)。
“小蘇你和小馮不是老熟人嗎?怎么還這么見外?”孫蔓含笑問道。
老熟人?哪有?可是,當(dāng)著孫蔓的面,蘇凡既不能承認(rèn)也不能否認(rèn),只能沉默。
孫蔓卻笑了,對馮繼海道:“小馮,你可要當(dāng)心那條毛巾哦!”
“毛巾?”馮繼海不解,卻又嘿嘿笑了,道,“這又是為什么,孫律師?”
“小心別讓小蘇的頭發(fā)沾到你身上,否則回家可就說不清了。”孫蔓道。
霍漱清沒有想過孫蔓竟然會這樣說話,觀察的太細了,她這何止是在提醒馮繼海,也是在映射他自己?
心虛的蘇凡一聽孫蔓這么說,忙對馮繼海說:“馮處長,毛巾還是給我吧,要是給您家里添麻煩——”
“小蘇真是個潔身自好的女孩子!”孫蔓道。
“我們先送你回家!”霍漱清沒有理會妻子這處處玄機的說辭,側(cè)過臉對蘇凡道。
蘇凡一愣,她,沒想到他會讓她和他的妻子同乘一輛車,既然上了車,她就想著到市中心哪個路口下了再去坐車回家,而他竟然這么說——
糟了,他會不會一順嘴就把她的住址說給司機了?
“不了不了,謝謝霍市長,我,我在前面的路口下了就可以了。”蘇凡忙說。
霍漱清很快掃了她一眼,沒再堅持。
蘇凡忙擠出一絲笑意,說了聲“謝謝”,可是,道謝的話剛說完,她的手就被他攥住了。
那顆并沒有安靜回到胸腔的心臟,現(xiàn)在,幾乎要從嗓子眼里竄出去。
她知道是他攥住了她的手,可是她根本不敢動,也不敢看他。
車上有五個人,盡管他的動作隱秘——估計他是確定了不會有人看見才這么做的——可蘇凡害怕極了,他,他怎么可以,可以這樣放肆?
他的左邊,就是他的妻子,而現(xiàn)在,他卻——
霍漱清感覺到了她手心的冰涼,盡管如此冰涼,卻還是出了很多的汗。就算不看她,他也知道她是怎樣的表情。這時,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很享受這種“捉弄”,他喜歡她這樣手足無措!
真是惡趣味!
惡趣味又怎樣呢?這樣活生生的蘇凡,才讓他時不時地感覺到新鮮的生命力,才讓他感覺到自己真實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