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終了,眾人還回味在剛才曼妙的舞姿里,不能自拔。
皇后姚冬首先拍手,笑道:“早聞回丹人能歌善舞,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那女子也不跪,連屈身都沒有,桀驁地站在人群中,如一朵清麗的白蓮花,淡淡道:“皇后謬贊了。”
聲音嬌弱婉轉(zhuǎn)如黃鶯歌唱。
尹風(fēng)支起身子,探究地看著那女子,而那女子也抬起頭直視著尹風(fēng),這樣看去,就像是一個有情一個有意的樣子。那剛才躍躍欲試的大臣悄然對上顏色,似乎在說,原來目標(biāo)是皇上,那他們這些做大臣的就不敢跟皇上搶女人了,姑且看看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見姚冬也是目光一閃,隨即溫婉喚道:“皇上。”
尹風(fēng)側(cè)頭看了姚冬一眼,道:“皇后所言極是。朕也覺得舞姿甚美。只怕這普通的賞賜會污穢了美人,皇后覺得賞什么好?”
姚冬一愣,就連我都被尹風(fēng)前后弄出來的錯覺誤會了。那女子也是一震,半瞇起眼,又假裝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抬起頭看著尹風(fēng)。
姚冬捂著嘴,笑得淡然:“臣妾也不知道如何賞賜,皇上要是真的憐香惜玉,不如問問人家喜歡什么再賞賜豈不是更好?”
呃、、、、、、光天化日、眾目睽睽,皇后竟然當(dāng)眾調(diào)、情,這是什么情況?
我懵了,不得不再次看向姚冬,怎么都不能與那晚碰見的失魂落魄的風(fēng)親王妃姚冬相提并論。
“哦?”尹風(fēng)收起玩味的笑容,故意走下大殿,走至那女子身旁,道:“美人兒,你想要什么賞賜?”
“我想要什么,皇上都會給嗎?”
聲音依舊動聽,卻帶著一股凌厲。
我皺起眉,捂著肚子,可是越來越痛,就快要站不起來。碧玉著急,道:“夫人,您怎么了?”
我掙扎著,道:“我……肚子好痛。”
楊采嚇得哭出聲:“四姐姐,你要不要緊?”
我感覺到額頭已經(jīng)有汗珠流下,扯出一個笑道:“采兒乖,四姐姐沒事,只是吃壞了肚子。”
心里祈禱千萬不要被尹風(fēng)發(fā)現(xiàn),我不想打擾他做事,可是已經(jīng)晚了,那邊似乎是聽到動靜,連那女子也跟著朝這邊張望,我想說什么,可是肚子里越來越痛,也不知道是誰將我背了起來,應(yīng)該是碧玉吧,臨暈厥前,我還能聽到那女子的聲音:“暫時還沒有想到想要什么,等想到了再告訴皇上吧。”
先是派個使臣來大肆叫囂,現(xiàn)在又送來大堆美女,其中還有絕色的,回丹出招了,萬圣,會不會無力招架?
這是我最后想到的問題。
等醒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回到自己的宮苑,床頭有一碗藥,看來是給我準(zhǔn)備的。四周雖不是一片漆黑,可也光線昏暗,肯定是怕驚擾了我。我慢慢挪動身子,肚子還在隱隱作痛著。
“夫人,您醒了。”碧璽挑著簾子走了進(jìn)來。
“嗯。我怎么了?”我問道,一邊接過她遞過來的藥,幾口喝了,整個口腔都是一股藥味,熏得我想吐。
“太醫(yī)說是您吃壞了肚子。”碧璽簡單答道。
這個答案早在預(yù)料之中,我也沒什么好驚奇,想起楊采哭哭啼啼的樣子,道:“七小姐呢?”
“她哭了一會,自己累了就睡著了。碧玉將她送回房間了,現(xiàn)在也該要回來了。”
我點(diǎn)頭。
“夫人不問問皇上來過沒有嗎?”碧璽很是好奇。
我好笑:“他應(yīng)該沒有時間來吧。”
那個女子,雖然蒙著面,但是我知道來頭一定不會簡單。這個時候,尹風(fēng)只怕還抽不開身到我這里來。
碧璽低頭:“怪不得皇上那么鐘情夫人,原來夫人也如此了解皇上。”
我答道:“這也許就叫做心有靈犀吧。”
泡在愛情中的人往往是很后知后覺的。見她悶著,又道:“你以后也會遇到一個對你真心真意的人。”
碧璽淡笑:“奴婢謝夫人吉言。”
“對了,春煙呢?我怎么沒看到她?”好像從我醒來就沒看到春煙的人影。
“她說她有很重要的事要出去一趟,不過她要奴婢轉(zhuǎn)告夫人,她很快就會回來,請夫人不必為她擔(dān)心。”
昏昏沉沉又過了一日,我拖著乏力的四肢在皇宮游走,太醫(yī)說了,要多曬太陽。這個時候太陽剛出,也不毒辣,正適合沐浴陽光。
春煙出宮辦事還沒有回來,碧玉被我留下照顧楊采,身邊就留著碧璽跟著。
“夫人,已經(jīng)走了這么遠(yuǎn),您要不要停下來歇會?”碧璽道。
“也好。”我擦擦額上的汗,道:“就去那邊坐坐吧。”
等這次康復(fù)了,我也該鍛煉身體了,居然已經(jīng)羸弱到走幾步就氣喘吁吁,難道是因為生病的緣故?不過當(dāng)病人的滋味真不好受,不許吃這個不許吃那個,好痛苦。
我口干舌燥地連續(xù)喝了幾杯茶,這才感覺好些了。
“誒,你們聽說了嗎?穆將軍要成親了。”一宮女道。
“哪一個穆將軍?”
“還能有哪一個?當(dāng)然是大名鼎鼎的穆展穆將軍。”
我全身一抖,穆展要成親了,什么時候的事?
“夫人。”碧璽見我神色不對,擔(dān)憂起來。
我對她搖搖頭。
又聽有宮女道:“啊?真的呀!是哪家的小姐有這個福氣嫁給穆將軍啊?”
最早開口的宮女道:“還能有誰?你當(dāng)是誰?不就是原臨親王府楊側(cè)妃身邊的丫鬟翠倚。”
“啊?那個翠倚,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
“就是說啊。”這宮女很是惋惜:“所以說這成親跟別人家不同,這是場冥婚!”
小宮女唏噓:“這穆將軍可真夠癡情的,人都死了還要娶回去。”
“什么癡情!”那宮女冷哼:“你有所不知,穆將軍倒是真的癡情,不過不是為這個叫做翠倚的丫鬟。而是啊……”
那宮女故意賣著關(guān)子,幾個小宮女等不及,只得很不情愿地從袖子里掏出各自積攢的東西,遞給那宮女。那宮女咬了咬金子,確定是真金才開口道:“這穆將軍一直心儀的都是那個側(cè)妃,據(jù)傳他們年幼就相識了,還互訴衷腸。后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這楊側(cè)妃嫁進(jìn)了王府,成了王爺?shù)膫?cè)妃。可憐這癡情的穆將軍,眼睜睜看著喜歡的人嫁給了王爺,自己一個人孤寂。后來王爺戰(zhàn)死,這楊側(cè)妃被休,臨走前將她自己的貼身丫鬟托付給穆將軍。穆將軍好歹也是朝廷的將軍,所以絕不可能娶一個丫鬟做正室。可是為了那楊側(cè)妃,硬是給了一個側(cè)夫人的名分。”
周圍幾個宮女不無艷羨地道:“這么說那穆將軍也與沒娶親沒什么兩樣?”
又一個道:“那側(cè)夫人只不過是占了個位置罷了。我要是能夠進(jìn)將軍府,做個侍妾也心滿意足了。”
率先開口的宮女拍了拍陶醉的宮女,鄙夷道:“我勸你別費(fèi)這個心了。我聽干娘說,那楊側(cè)妃其實(shí)還活著。”
“那穆將軍不是就有機(jī)會了嗎?”這個宮女很明顯偏向穆展。
“嗨!人世間的感情誰說的清楚呢?這楊側(cè)妃也不知道是不是墜崖墜得腦子壞掉了,原來她自幼心儀的都是風(fēng)王,我們當(dāng)今的皇上!”
幾個宮女驚呼了一聲,表示驚訝。那宮女滿意看著眾人的表情,道:“你們不知道的還多著呢。你們知道為何皇上從不臨幸妃嬪嗎?還不是為了她!聽說皇上對她情有獨(dú)鐘呢!”
“你是說皇上獨(dú)寵她一人?那為何我們從來沒見過?”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呀,就是這個女人獨(dú)特之處,她什么名分都沒有,卻把幾個男人唬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一個是皇上,一個是將軍,竟然都圍著她轉(zhuǎn),也不知道是不是狐貍精轉(zhuǎn)世。”
那宮女說著說著,發(fā)現(xiàn)自己說漏了嘴,又想遮掩些什么,便道:“今日之事,誰也不能說出去,否則……”
宮女們一聽說是與性命有關(guān),也顧不得好奇了,紛紛作鳥獸散。
我呆呆坐著,沒想到我楊葭,在別人眼中竟然還有多個版本。與穆展兩情相悅?他們怎么不說得更詳盡些?連內(nèi)情都不知道的人,有什么資格批駁我的是非?
翠倚的冥婚還有半年,穆展卻以孝順宗長的名義突然要完婚,除了那咄咄逼人的回丹女子外,我想不到還有什么理由。
還有,我隱隱猜測到,這件事情與我有關(guān)。
“春煙呢?她為什么還不回來?”我斥問跪在地上的碧玉:“你們,究竟有何事瞞著我?”
碧玉直挺挺跪著,面不改色:“奴婢沒有事瞞著夫人。”
“是嗎?翠倚是我的貼身丫鬟,就算是她的冥婚,我也要親自送嫁!”我道。
“夫人不可。”碧玉忙道。
“如果你不告訴我,我便親自去問尹風(fēng)。”我威脅道。
碧玉抬頭,終于泄氣地低下去,嘴皮張了張,還是沒有開口。
“碧玉,夫人早晚會知道,她現(xiàn)在身子還弱著,要是再有個什么,如何使得?還是告訴夫人吧。”碧璽道。
“夫人記得回丹女子曾經(jīng)問皇上要過一個承諾嗎?”碧璽忽然問。
我點(diǎn)頭,迷迷糊糊,但是記得。
“那女子見七小姐模樣周正,想討要了帶回回丹嫁給他們宗族族長之子做夫人。那女子勢在必得的樣子,皇上好生為難,又怕回丹借此挑起事端。”
“這時候穆將軍站出來說,七小姐乃是他婚事里的替嫁之人,算得上是許了人家了。回丹人吃了虧,非要親眼見證這場婚事才肯作罷。”
“所以,穆展才會將婚事提前,而替嫁之人,就是我的七妹妹?”我道。
萬圣的替嫁,早已有之,是說原本定親的其中一方若是在婚事還沒有舉行前早死,另一方便可以原定日期再娶一名女子,頂替拜堂。在名分上與死者不分上下。
“將軍知道夫人一定舍不得七小姐遠(yuǎn)嫁,所以只好想出這個辦法。”
“夫人,您沒事吧?”碧玉看著我擔(dān)憂地問出口,因為怕我不敢靠近。
我搖頭,苦笑:“你們都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都是你姐姐,我就說不要告訴夫人,你看,現(xiàn)在怎么辦?”碧玉抱怨。
“夫人遲早也會知道,與其到時候再知道,不如讓夫人事先做好準(zhǔn)備。”碧璽道。
……
兩人聲音漸漸遠(yuǎn)去。
我抬起頭看著墻壁,雕梁畫棟、瓊臺玉宇,可是為什么我會覺得那么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