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爾巴,沒事吧?”許安笑著,走上前拍了拍穆爾巴的肩膀。
“我……不知道。”搖了搖頭,穆爾巴的情緒很是莫名的低沉。轉頭看看四周,穆爾巴說不出話來。
就這麼短短的幾刻鐘,寨子已經完全變樣了。附近的房屋全部被摧毀,大火被撲滅只餘下點點的硝煙。四周的地上躺滿著屍體,都是原本自己的兄弟。他們試圖攻佔寨門,卻被早有準備的許安一舉擊潰。尤索夫一系的所有戰士幾乎死盡,一個個在絕望中死去眼睛裡滿是無辜。
他們只是單純的聽從頭人的命令而已,死的何其可憐。
地上插滿了箭支,無數迷茫的戰士正在附近整理廢墟、收拾屍體。他們的眼睛裡失去了目標和勇氣,誰也沒有想到會發生如今這一幕。
“都是我的錯!如果我那時候相信你,也許一切都不會發生。”眼睛裡含著淚水,穆爾巴對著許安苦笑。
許安很早就提醒過他,寨子裡一定有韃子的奸細,而且還是掌握重兵的大人物;但是穆爾巴不相信,頭人們都是自己的兄弟長輩,怎麼可能背叛呢?穆爾巴堅決認爲,勇敢而高傲的回人勇士不會忘記與韃子的仇恨。
但是結果?穆爾巴沒有聽從許安的勸告,甚至放棄了許安所構思的計策。衝動的穆爾巴選擇了孤身犯險,卻沒想卻讓多爾袞輕易看破。
頭人們幾乎死絕了,自己險而又險才逃得性命。寵愛自己的庫爾斯叔叔爲保護自己而死的那麼悽慘,僅剩下的安多文和馬拉也是奄奄一息不知道能否活下來。因爲自大和無知,所以導致瞭如今的這一幕。如果不是許安在緊急中調動了穆爾巴的百餘親衛,如果不是許安對多爾袞的狙擊讓韃子退怯,如果不是尤索夫擔心打草驚蛇只派出少量的精銳,也許一切都不可挽回。
如今寨子已經失去了所有掌控隊伍的將領,接下來該如何面對韃子的復仇?
茫然的坐在大廳高處,看著空空落落的廳堂,穆爾巴臉上十分灰暗。雖然緊急調了數個親衛隊長去掌控隊伍,但是能夠起到幾分作用卻是個未知數。突如其來的反叛讓戰士們茫然了,失去了信念和勇氣。
門口忽然傳來腳步聲,穆爾巴茫然的擡起頭。身著長衫的許安握著腰間的劍柄走進了大廳,點著穆爾巴點頭笑了笑。
看到許安的笑容,迷茫的穆爾巴有些安定了。
許安如今已經是穆爾巴親衛統領,平定叛亂的果斷和智慧讓許安贏得了回人的信任。大家都很清楚,如果不是許安的突然出現,也許韃子早已經攻破了山寨;這個認知讓他們對許安言聽計從,也算是這場不幸中唯一的一點幸事。
許安將軍務交給了泰馬木,在他的指揮下戰士們重新有條不紊的走上了防線。勉強算是安定了人心,如今卻還要來安慰這個可憐的孩子。
大方的走到穆爾巴身邊,許安幫穆爾巴戴好了皮盔。扶正上面的羽翎,許安安慰穆爾巴道:“穆爾巴,別泄氣啊!韃子還在外面虎視眈眈,你這麼頹廢可不行。爲了大家,你必須振作起來。”
“呵呵……我們還可能打敗韃子麼?”穆爾巴滿臉苦澀,幾乎絕望。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不做做看怎麼知道?”在穆爾巴身邊坐下來,許安笑道:“韃子只會使用詭計,正面交戰可也沒佔多少便宜。眼下寨子裡潛藏的敵人已經清除,我們沒有後顧之憂,還怕不能打敗韃子麼?”
“說的也是。”穆爾巴臉色好看了一些,擡起頭定定的看著許安出神。
“看什麼?”許安有些不習慣。
穆爾巴露出真誠的笑容道:“多謝你。如果不是你,也許現在已經無法挽回了。”
“我也沒做什麼,不過是盡了自己的力量。”聳聳肩膀,許安笑道:“再說也是我虧欠你們的,韃子的目標是我而不是你們。”
搖了搖頭,穆爾巴道:“別這麼說,我不怪你。遲早都會有這麼一戰的,我們很清楚。如今能夠得到你的幫助,已經算是很好的事情了。不要介懷,畢竟韃子是我們共同的敵人。許安,我能和小娘一樣稱呼你‘許大哥’麼?”
有些意外有些感動,許安點了點頭。
穆爾巴笑著,臉上的憂慮總算消散。笑看著許安,穆爾巴道:“許大哥,你們漢人都這麼厲害嗎?韃子那麼狡猾,卻怎麼也逃不過你的眼睛。多爾袞那樣厲害的人,卻也被你打的這麼慘。真是解氣啊!不過我很奇怪,既然漢人這麼厲害,爲什麼卻讓這些混蛋給欺負了呢?”
很是尷尬,許安只能無奈道:“無論是漢人還是回人都一樣,有堅強
的勇士也有無能的懦夫,更有目光短淺投降韃子的混賬。我漢人如果齊心協力,這個天下根本沒有任何人是我們的對手。只可惜……”
嘆了口氣躺在椅子上,穆爾巴看著天花板喃喃自語:“呵呵……真是可惜。如果你們能夠打敗韃子就好了,爲我、爲父親、爲叔叔、爲所有的回人勇士報仇。”
“好了,別頹廢了!”
看穆爾巴這樣子,許安一巴掌打在穆爾巴的腦袋上。輕笑著站起來,許安道:“我可不是來這裡和你聊天的,接下來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多爾袞雖然受傷,但是韃子的報復遲早會來。眼下和韃子已經不死不休,你小子快起來去整頓隊伍吧,接下來還要迎接更加困難的挑戰呢!”
“是!如果那傢伙重傷死掉就好了!”滿臉的期待,穆爾巴站了起來。
“呵呵……”許安搖了搖頭。
……
另一邊,韃子的營寨裡同樣嘈亂。多爾袞的意外受傷將韃子們嚇得不輕,眼下連繼續戰鬥的心情都沒有了。
在多爾袞的大帳,巫醫們忙碌著進進出出。在大帳周圍,多爾袞的親信將四周堵得嚴嚴實實。任何人都不允許進入,包括巫醫也要被搜身。被救回營帳的時候,多爾袞已經昏迷過去;雖然只是擦破了額頭,但是誰也不能保證還有沒有別的問題。多爾袞的身體一直不好,一旦出問題……
多爾袞是正白旗的旗主,他的生死可不僅僅只是一個首領那麼簡單。普通的首領去世,大不了換兒子頂上;但是多爾袞一旦出現問題,正白旗絕對會分崩離析。
皇太極早就看多爾袞兄弟不順眼了,眼下這麼好的機會又怎麼會放棄?如果被皇太極使一點小手段,那造成的後果沒有人可以承擔。
如果多爾袞死了……沒有多爾袞的正白旗還是正白旗麼?一旦失去多爾袞,正白旗就徹底只剩下一個名字了。皇太極只需要命令他的心腹作爲旗主,正白旗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與多爾袞有關的親信將領都會被清洗,百姓牛羊也都會成爲他人的財富。爲了自己的性命和財產,將領們不得不謹慎。
已經八百里加急給附近的阿濟格送信了,眼下正白旗的將士只能尷尬的等在這裡。雖然心裡滿是怒火,恨不得將前面礙眼的寨子夷平,但是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多爾袞的安危以及接下來的安排。
正白旗第一佐領達因布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穩住手下的將士,平息了他們復仇的聲音。滿臉辛苦的走到大帳前,達因布被多爾袞的親衛隊長橐駝攔了下來。
朝帳子裡探了探脖子,達因佈滿臉嚴肅對橐駝道:“橐駝大人,貝勒爺沒事吧?眼下可出不得問題。”
“放心吧,貝勒爺只是擦傷,不過氣急攻心才暈了過去。”點頭苦笑,橐駝無奈道:“貝勒爺自十五歲初戰到現在已經整整十年,刀山火海什麼沒有見過。不過是被卑鄙的漢人偷襲而已,貝勒爺怎麼會有事。”
悄悄湊到達因布耳邊,橐駝低聲道:“貝勒爺已經醒了,只是心情不好。大人別打擾貝勒爺,讓他安靜一會兒吧。”
點點頭,達因布想到了多爾袞被漢人火器射斷的辮子,想到這裡忽然渾身一冷。
滿人信奉薩滿教,對辮子極爲重視。按照薩滿的說法,頭髮在頭的頂部,最靠近天,是靈魂棲息之地,非常的神聖。辮子斷了,豈不是說傷到了靈魂?甚至會折損陽壽?再或者,事關形象和尊嚴……
哪怕實際上沒有人會重視這一點,滿人在戰鬥中也不乏意外被弄斷辮子的經歷。但是如果有人拿這一點說事呢?沒有辦法辯解啊!
區區受挫不值得多爾袞在乎,但是如果引發了更嚴重的問題呢?
達因布臉上流出了冷汗,看向橐駝,兩人同樣心有慼慼。悄悄回頭看了看帳門,達因布退後了兩步。
這個時候,帳子裡忽然傳來多爾袞虛弱的聲音:“是達因布在外面麼?”
“小的達因布叩見貝勒爺,貝勒爺吉祥!”達因布連忙打千,臉色卻是蒼白。
“好了,這個時候就不要多禮了。咳……咳……”
可以想象到多爾袞虛弱的樣子,達因布身體微微有些顫抖。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達因布不得不擔心。
恭敬的低著頭,達因布小心道:“還請貝勒爺保重身體,外面的事有小人們擔著。貝勒爺好好休息,小人定爲貝勒爺報仇泄憤!”
“無妨……咳……”喘了兩口粗氣,多爾袞休息了一會兒才繼續道:“你去給我傳個信,咳……命耿繼茂帶領隊伍……咳……上山。無論如何也要把他手下那幾門大炮……咳……給我弄上來。炮轟山寨!把整個地方給我夷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