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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收攏和清點,跟隨章秉國一起逃出來的明軍共有一百五十二人。
聽完許安那番講話,衆人羣情激奮,全部決定跟隨許安重新做人。
這些人從韃子的奴役下狼狽逃離,眼下除了手裡的傢什外幾乎什麼都沒有。沒吃沒喝,連武器也大多丟棄;一個個衣服破破爛爛,還有十幾人身上的傷口還在流血。這羣人雖然對許安很是尊重,但是對回人卻沒有什麼好臉色。兩方人馬手持武器涇渭分明、絲毫沒有和解的打算。
索性許安在中間調停,總算沒有發生爭鬥。費了半天口舌,許安說服穆爾巴給予了一些援助,這些明軍才能夠有食物可吃,有巫醫治傷。
明軍對許安感恩戴德,對回人卻依舊滿臉兇狠。回人同樣不喜歡這些之前還拿著武器屠戮自己同胞的漢人,眼下能夠勉強剋制已經算是萬幸。兩方人誰也不喜歡對方,這讓許安有些無奈,索性不去理會。
一行五百多人遠遠分成了兩隊,明軍跟在回人後面、深一腳淺一腳開始朝深山裡的營地進發。從這裡遠遠的向下看,還能看見山寨附近的滾滾濃煙。暴怒的韃子縱火燒燬了整個寨子,沒留下任何的東西。
“也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樣了?”走在許安身邊,章秉國面色憂慮道:“我們逃跑了,韃子肯定會向其他兄弟泄憤。哎……希望不會有事。”
臉色有些怪異,許安苦笑道:“放心吧,多爾袞不是那樣的人。雖然說是敵人,但是這個深謀遠慮的傢伙還是很讓我佩服的。韃子的目標是漢人江山,在此之前他也不會太過虐待投靠的漢人?!?
說著這些話,許安渾身都不舒服。
“就怕不是多爾袞。”搖搖頭,章秉國道:“我隱約聽韃子說過,多爾袞受傷後派快馬去尋了阿濟格。阿濟格此人殘暴,說不定……”
見章秉國只爲叛徒說話,許安不滿了:“哼!那是他們自作自受!既然投降韃子,就要承擔該有的代價!”
“他們也是迫不得已,能活下去誰願意做漢奸?!闭卤鼑鴵u搖頭不再多說,他也很清楚如今漢人對這些投靠韃子的漢奸的態度。許安能夠接受他們已經是萬幸,還能強求什麼呢?
許安同樣理解這羣人的心思,不過是對未來太多擔憂而已。這種事許安也不好交代什麼,眼下自己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是麼?
這些問題都交給義父來處理吧!想來這些小事對孫承宗而言是得心應手。
許安想著,將煩惱都拋到了身後。
看著天空中不知道什麼時候飄起的點點小雪,許安有些疲憊。眼下還是期待能夠順利和孫承宗回合吧,再考慮考慮樊鬍子那個混蛋到底有沒有把信送到。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了,盧象升的援軍怎麼還沒有出現。
想到盧象升,許安有些意動。如今歷史已經被改變,盧象升的結局應該也不同吧。
韃子入關的時間由歷史上的十一月變成了如今的二月,原本固守高陽被韃子俘虜、殺死的孫承宗如今也安然無恙。沒有了這一層壓力,盧象升會不會如歷史一般死戰力竭而亡呢?如果盧象升還活著,這個一力主站的將軍又會給大明帶來什麼樣的變化?特別是對那些牆頭草一樣的混賬而言。
雪花飄落到許安的臉上,帶來絲絲的涼意。許安在臉上抹了一把,卻看見穆爾巴從前面回人陣中穿了出來。
一身血衣還沒有換去,穆爾巴臉上滿是焦黑的印記。帶著兩人擠出了人羣,穆爾巴朝許安招了招手。
許安點頭示意,穆爾巴匆忙來到許安身邊。瞪了一眼旁邊的章秉國,穆爾巴指了指身邊的兩人對許安道:“許大哥,這兩個人是從營地裡過來的。翻了好幾個山頭才找到我們,他們說有急事要找你!”
“找我?”許安有些意外,看著這兩人笑道:“兩位勇士辛苦了,我就是許安?!?
“許少爺,在下羅納爾,他是納爾多。我們是孫老爺派來找您的,有一點急事?!背S安謙卑的笑笑,兩人說起孫承宗的時候竟然是一臉敬佩的神色。
不知道其中發生了什麼,只聽羅納爾猶豫了一會兒才道:“這個……有一點不好的事,還希望許少爺不要緊張。這個……您的妻子嶽小娘昨天晚上從營地裡跑出去了,說是要回來找你。這個……孫大人沒有勸住她……”
“什麼?小娘跑出來了?”許安驚叫了一聲。
“不要開玩笑啊,你們怎麼就沒攔住她!”穆爾巴也是一臉的緊張。
“這個……野丫頭……哦,許夫人武藝很厲害,大家沒能攔住?!睗M臉的尷尬,羅納爾可憐兮兮的道:“她打傷了我們三個人,然後闖了出去。等到我們衆人趕到的時候,人已經不在了。我和納爾多從昨晚尋找到現在,一直都沒能找到她的人影。然後……然後就遇到了你們。”
“一個打三個?還打贏了?”眨巴著眼睛,許安滿臉不可思議。
看看穆爾巴,穆爾巴也瞪大了眼睛。兩個人對視一眼,穆爾巴猶豫道:“以前確實聽小娘說學過武藝,家傳的什麼‘野鴨’槍法。不過沒看她練過啊,難道這個什麼槍法真這麼厲害?”
“是岳家槍法!你練的纔是野鴨刀法!”許安氣紅了臉,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看著滿臉羞愧的、擁有神奇名字的兩人,許安對‘羅納爾多’兄弟道:“也就是說,小娘昨天晚上就出去了。從昨天到現在已經是整整十二個時辰,說不定她已經到了寨子附近,對不對?”
“該死的,那不是會遇到韃子!”穆爾巴再度緊張起來:“我們快返回吧,去救小娘!”
“不行,不能讓大家犯險!”表情嚴肅,許安從懷裡掏出了駁殼槍??粗聽柊?,許安道:“穆爾巴,接下來這所有的隊伍都交給你了。我希望你能將回人和漢人都當成是自己的一份子,然後將他們帶回安全的營地。穆爾巴,一切都交給你。救小娘的事,我一個人就夠了!”
“爲什麼!那麼多韃子,你再厲害又能有什麼用!”看看許安手裡的駁殼槍,穆爾巴想起了之前許安的厲害。
但是雙拳難敵四手,許安一個人能做什麼呢?這不是害了小娘,也害了自己嗎?穆爾巴有些不滿。
“小娘是我的妻子,這件事是我的私事。爲了我的私事而讓戰士們冒險,我於心不安?!毙χ鴵u搖頭,許安轉身朝後走去。
“你……”
朝穆爾巴搖搖頭,許安又囑咐站在一邊的章秉國安撫隊伍,跟隨回人去找孫承宗。所有的事情都由孫承宗做主,許安希望章秉國可以理解。
見章秉國點頭答應,許安這才放下心來。
穆爾巴還有些猶豫,許安卻沒有時間浪費。左右看看,許安轉身就奔下了山。
……
雪漸漸的大了,鵝毛一般的雪花洋洋灑灑飄落下來。
不一會兒,山林裡處處便被大雪染成白色。一枝枝或翠綠或淡黃的樹枝上點綴起了朵朵白花,漸漸變大掩蓋住了原本的顏色。
山路變得泥濘,原本的大道掩蓋住腳印和痕跡,也掩蓋了溝渠和低矮的樹藤。路面越來越溼滑,隱藏著危險;原本平整的道路經過數百人的踩踏,已經徹底的糜爛,稍不注意就可能讓人跌倒甚至摔斷腿。其中甚至有著被丟棄的刀槍或者鋒銳的箭矢,更是步步殺機,危險遍佈。
許安急切卻又小心的走在這樣的路上,時不時沒能扶穩跌倒在地。哪怕是身體的恢復性再強,許安的手肘也已經青腫了,身體更是極爲疲憊。畢竟身體的恢復靠的是營養體力甚至生命力的急劇消耗,許安已經很難補充。因爲已經很久沒能好好休息,很久沒能好好吃上一頓魚肉了。
“小娘!你在哪裡?”大聲喊著,許安的嗓子也變得沙啞。
風聲和漫天的大雪掩蓋了一切,許安拼命的呼喊卻得不到一點的迴音。天色正在漸漸變黑,夕陽已經落到了山溝裡。也許再過不久就要天黑了,到那時候尋人會變得更加困難,但是許安不能放棄。
“小娘!”
“啊……”
一個不小心,一枝尖銳的樹枝被風颳著朝許安刺來。許安慌忙偏過頭,卻還是被劃傷了眉角,險些刺中嚴重。
眉角火辣辣的疼痛,伸手抹去竟然抹到了鮮紅的血跡,指尖還有一顆圓滾滾的血珠。
傷口竟然沒有癒合,血也沒能止住。
還是第一次受傷!哪怕之前被箭射,被刀捅,被火燒,再重傷的癒合速度也比這要快啊!不僅是傷口,連手腳都有些麻木,視力在受傷後也變得有些迷糊。許安很清楚,自己的體力已經到達極限了。
身體在報警。如果再不休息,也許別說小娘了,自己都會倒在這裡。
但是可以放棄麼?小娘是自己的妻子,更是因爲擔心自己才冒險出來的。如果就這麼放棄,那自己還能算是男人麼?無論如何必須找到小娘,哪怕是死;如果小娘出了意外,那就死在一起!
想著,實際上許安已經有些絕望了。
找了太久太久,翻了一個又一個高山。眼下已經快重新回到山寨了,不過一個山頭的距離。在這附近,誰也不能保證沒有韃子。眼下山寨還在韃子的手裡,如果小娘貿然出現被韃子發現的話……
許安不敢想象下去。
‘砰!’
正當許安鼓起勇氣打算闖進敵營的時候,烈烈北風忽然將一聲清脆的武器撞擊聲送進了許安的耳朵。
隨風聲入耳的,還有隱約兩聲女孩兒的嬌喝聲,以及韃子的叫囂。
“小娘!”
許安的眼睛亮了,拼盡全身力氣朝著風颳來的方向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