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是深淵後有虎
“都跟上了!不要落下!”
“鄉親們不要慌,一個個的走,照看好自己家的老人和孩子!”
“醫生!誰是醫生?來幫忙看看這個病人。”
“不要擠!讓開,敢偷東西就殺了你!”
“……”
“誰家孩子丟了?這是誰家的丫頭,快領回去!”
救援百姓原本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但是當百姓的人數達到士兵的數百倍後,其中的複雜就會變成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
在與張興霸、樊鬍子和章秉國所帶領的隊伍會合後,許安的身後已經聚集了不下萬名百姓。大家擠擠挨挨的跟在許安一行人的身後,一個個攜家帶口步伐蹣跚;即使有許安安排的人手在維持秩序,但是萬餘人的行動也依舊顯得有些混亂。
人羣中呼喊著哭鬧著,恐慌的氣氛在悄悄地蔓延。特別是一些卑劣不良的傢伙更是在其中搗蛋佔便宜,很是費了許安一些功夫,直到動刀兵才穩定下來。
兩個瞪大眼睛的腦袋被掛在領頭木車的長轅上,血腥的場景唬的衆人心驚膽戰。連問都不問就被斬首,這個軍爺也太蠻橫了!衆百姓一陣寒顫,不過至少隊伍的秩序是重新安定下來了,這讓許安略微有些放心。
沒過一會兒,張興文懷裡牽著一個小姑娘走了過來。小姑娘大概十歲左右,臉上滿是淚痕髒兮兮的。哪怕是張興文一直在輕聲的安慰,小姑娘的眼淚依舊不斷線的往下滴,一張小臉被糊成了花貓。
“興文,這孩子是?”心裡一動,許安臉色有些難看。
“不知道是誰家的,被丟在了路邊上。”滿臉忿忿不平,張興文怒道:“這孩子估計是被拋棄了,我喊了半天也沒人認領。真是該死的混蛋!大哥,咱們怎麼就救了這樣的畜生!”
嘆了口氣,許安看著這個可憐兮兮、黑黑瘦瘦的小丫頭。真的太瘦了,頭髮就好像雞窩,光著的小腳凍的通紅,身上的破衣服連身子都遮不住。看著許安,小丫頭怯懦的向後縮了縮身子。
“興文,鄉親們大概還有多少糧食?”朝小姑娘笑笑,許安有些無奈。
“哎!基本上都沒什麼口糧了,這些時收成不好,韃子搶的太狠。”張興文自然明白許安的意思,臉色一黯。
因爲沒了糧食,所以只能養活更加重要的人。兒子是家族延續的根本,女兒在這個時候就是被拋棄的對象麼?
不知道什麼時候,小姑娘淚水停了。小心翼翼的牽著張興文的衣角,小姑娘滿臉好奇的打量著許安。
“來!給你。”笑著,許安從懷裡掏出一個炊餅。
只看見小姑娘嘆下一口唾沫,乾裂的嘴脣微微張開。但是微微搖頭,小姑娘退了回去:“爺爺說過,不能要別人的東西。”
笑笑,許安將炊餅塞到小姑娘的手裡:“呵呵,是個乖孩子。小丫頭,你爺爺呢?”
“死了!韃子殺的。”表情一黯,小姑娘眼睛又紅了。將炊餅藏到袖子裡,小姑娘羞澀的對著許安道了聲謝。
“怎麼不吃啊?丫頭,不餓麼?”張興文蹲下來,摸摸小姑娘的頭髮。
“不餓,留給弟弟吃。”小丫頭搖搖頭,羞澀的笑了笑。
這丫頭!明知道被拋棄了,心裡卻還是想著自己的親人啊。許安心裡一暖,忍不住笑了起來。見張興文撫摸著小姑娘的頭髮滿臉憐惜,許安搖了搖頭。如果沒有韃子的破壞,這姑娘的家庭一定很完美吧?…,
許安很忙,沒時間因爲一個小姑娘耽擱。
知道有張興文照顧她,許安也就放了心。屁股後面一定還有韃子尾隨,稍不主意就會萬劫不復,由不得許安放鬆。
韃子大多都是騎兵,要追趕一羣手無縛雞之力的老百姓實在太輕鬆了。眼下自己這邊沒有任何的援軍,一旦韃子出現就絕對不是他們的對手。近萬名百姓只由百名官兵控制,已經是玩火一樣抽不出任何的人手。如果再出問題,之前所努力的一切一定會毀於一旦、前功盡棄。
許安遵從了盧象升的軍令,也不會忘記孫承宗的囑託,他怎麼甘心失敗。
張興文帶著小姑娘去尋父母,許安則走到了隊伍的最後面。在這裡,章秉國和張興霸帶領五十人在做戒備。許安是在刻意的培養張興霸,因此總是不時安排張興霸在樊鬍子或者章秉國身邊學習。
這小子的成長也是很快,這次轉移百姓的任務就完成的很好。
看著小將軍模樣的站的筆直的張興霸,許安很滿意的笑了:“興霸,有沒有發現韃子的蹤跡?”
“沒有發現。大人,我們是不是多慮了?”嘴裡叼著一根枯草,張興霸有些不在意:“我們不過是偷偷的轉移了一些百姓而已,韃子怎麼會知道呢?韃子來了,百姓們自然會逃難,韃子哪有時間來抓捕這些沒有油水的老百姓。再說都整整六天了,也沒看有韃子來追捕我們。”
“呵呵,萬事多戒備一些沒有錯。”許安笑笑,表情卻變得嚴肅:“興霸,戰爭不是做遊戲,絲毫也由不得馬虎。與韃子交戰,不存在多慮不多慮的問題。多準備一點,將來的損失就能少一點。你所代表的不是你一個人,還有你手下的所有兄弟。兄弟們的姓名都掌握在你的手裡,你怎麼能夠不多加在意?”
“哦。知道啦,不是還有你在麼!”張興霸笑嘻嘻的點點頭,卻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心裡去。
無奈搖頭,許安看向章秉國。章秉國對許安搖了搖頭,顯然也沒有發現韃子的蹤影。
“多派幾個人在附近巡視吧,千萬別鬆懈了。”無奈,許安只能這樣安排。
不知道怎麼的,許安心裡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越是朝前走,心裡的不安就越重。但是會發生什麼事呢?探查的遊騎已經派出去十幾個了,而且每一個都順利迴歸而且沒發現韃子。
難道韃子真的如張興霸所說的那樣根本不在意百姓逃跑?
許安不敢這樣想,也不敢放鬆自己。因爲心裡的不安一直在提醒他一些東西,一些忘記了的事情。
擡頭四周看看,看到的是擠擠挨挨的紛亂人羣,時不時還傳來一陣的哭喊聲。百姓們也知道後面隨時會有韃子出現,因此走的十分的急促。不時有一些農具什麼的被丟棄在地上,那可是在平時被農民們視若珍寶的財富。
更遠一點是一片荒蕪的平原,光禿禿的甚至看不到什麼綠色。一條蜿蜒的河流就好像一條長蛇蜿蜒而去,形成一條銀色的長鏈。
踢踏的馬蹄聲遠遠而來,許安擡頭看見樊鬍子滿臉焦躁的騎馬跑了過來。
翻身下馬,樊鬍子語氣急促:“大人,有點麻煩。前面的路被阻斷了,那條河上面沒有橋。接下來怎麼辦?我問過熟悉這裡的人了,要繞路的話必須轉向東走二十多里路纔有一座石橋可以通行。”…,
“沒有橋?那浮橋……”左右看看,許安的臉黑了。附近連棵樹都沒有,用什麼造浮橋?
“大人,怎麼辦?”樊鬍子三人都有些緊張。前面的路被堵了,如果後面再出現韃子……
“造橋吧!讓百姓們就地取材,讓他們中間的木匠集思廣益,抓緊世間造一座浮橋起來。”許安嘆了口氣,滿臉的無可奈何。
爲了不讓韃子追蹤,許安選擇的是與來時不同的一條路。他哪裡知道這邊竟然會有條河,而且河上還沒有橋。這讓許安十分的鬱悶,心裡越發的焦急。心裡的不安還在徘徊,難道……
俗話說禍不單行,這句話不知道有沒有道理。但是世間的事就是如此,總是沒有理由的連續出現一次又一次麻煩。
就在許安召集百姓中的木匠聯合造橋的時候,人羣后再次傳來的急促的馬蹄聲。數個伏在馬上的人影朝這邊衝了過來,奔到許安身邊的時候終於體力不支跌倒在地。其中一人背上插著支羽箭,血還在緩緩的流淌。
“大人!大事不妙!後面出現了韃子,韃子追上來了。快跑啊!快……”受傷的這人大聲叫著,滿臉的驚恐。不過沒等他說完話,樊鬍子一掌劈在了他的後頸處,將他給打暈了過去。
許安幾人滿頭的黑線,對這人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這麼重要的事,他怎麼可以就這麼隨便說出來?
看著身後騷動的百姓,許安只能大聲道:“都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幫忙造橋!所有人都幫忙出把力,要用到你傢什麼東西也別吝嗇了!都速度一點,人命可比什麼都要重要!”
聽著許安的話,百姓們越發慌亂,但是至少心卻是齊了。所有人一齊努力造橋,自家的車啊木頭啊什麼的都給貢獻了出來。眼下後面追兵就要到了,橋不造好就是死路一條。爲了自己的活路,百姓們也是拼了。
看到這一幕,許安總算鬆了口氣。見其餘三個斥候被扶著在一旁坐下,許安抹一把汗走了過來。
“仔細說說吧,到底是什麼情況?韃子在哪裡?”對三人笑笑,許安又轉頭吩咐張興霸三人道:“你們三個先去把隊伍集合好,說不定我們還得在這裡堅守爲百姓們拖延時間呢!這條河是死路卻也是活路。只要通過了這裡,韃子就再也拿我們沒辦法了,他們沒辦法飛過來……”